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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时机 ...


  •   卯时,须弥山上薄雾尚未散开,江边一轮红日缓缓跳出水面,隐隐金光东升,逐渐笼罩山顶,刺破合虚宗晨间静谧。

      “潮生,我觉得师父越来越凶了!”三果坐在台阶上看着蹲马步的兄长,一脸神秘,“我夜间起来嘘嘘,看见玄灵剑嗖地飞出结界,把那些漂亮姐姐给震得飞下山啦!”

      “只是扔下山而已?师父果然是天底下最心善之人!”潮生定入磐石,闻言十分忧愁,“师父肯定又没睡好!在外风餐露宿就罢了,回来她们还这般闹腾,不让人安生。”

      他收敛气息站直身体,随意擦了擦额头汗珠,忽然两步跨上台阶伸手捏住三果的耳朵,“三果,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兄长!”

      “嗷嗷嗷,疼!”三果捂住耳朵,“兄长,兄长行了吧!下次不会忘了!”

      “嗯。”潮生眼里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回房,“你今日晨练尚未完成,可别偷懒哦!”

      想蒙混过关的三果:嗯?白说了这么多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白日里的浮玉峰依旧安静,峰内弟子不多,接了任务一年半载不归是常有的事。

      知道陆怀泽睡的不好,潮生便没有打扰,静静站在门口默念昨日学过的心法。直到屋里传出动静,才推门进去。

      陆怀泽正在穿衣服,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显然睡眠不足。潮生看着十分心疼,为他束发时,忍不住道:“师父,昨夜是不是又有人闯结界?”

      “嗯。”陆怀泽揉了揉额角,以为他害怕,“无事,浮玉峰阵法结界十分牢固,外人进不来的,不用担心!”

      “徒儿不是担心这个,就是……”他欲言又止,“就是每次都扰人清梦,实在烦人。”插上发簪,潮生试探道:“不若跟纪言师叔说的那样,杀了干净,还能震慑她人,一举两得!”

      “潮生,人是杀不完的!”陆怀泽闻言转身看他,没有蒙上锦缎的眼睛很美,眼珠却是不正常的红色。双目失了焦点,眼神便落在潮生身旁的屏风上。

      他面色严肃,语重心长:“这世间善恶本就难辨,坏人有好的一面,好人也难免有过恶念,只要不是原则上的大奸大恶,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给个教训就是了!”

      “可是……”潮生还是意难平,他抬头还欲辩驳,但看到陆怀泽清雅平和的面容,又一时语塞。

      陆怀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况且她们之中多有同门,若是随随便便就杀了,怎么和其他峰主交代?嗯?”

      潮生不说话了,闷闷地挑出一条红色镶边的缎带为陆怀泽戴上,“师父,咱们峰主还会回来吗?”

      “会的。”陆怀泽肯定地道。

      浮玉峰原是合虚宗弟子最多的峰,但自峰主陆云逍忤逆师门一气之下出走后,峰内情况便急转直下。群龙无首,各弟子惶惶不可终日,走的走,散的散,加上有事归家的,去了别峰的,浮玉峰最终只余下六人。

      这六人的修为在一众弟子中本就出色,无所谓有没有师父。再加上毫无争名夺利之心,也不在乎各峰资源倾斜,师兄弟几个一合计,只要能够接到斩妖除魔的任务,在哪儿都一样,索性就留在浮玉峰。

      那时,陆怀泽尚且只有十几岁,天资卓越,悟剑十分之迅速。几个师兄倾囊相授,教无可教,又怕璞玉被埋没荒废,便和范瑶商量,一同求宗主收陆怀泽为徒。

      可怜宗主正在气头上,还要为自己那个任性的师弟收拾烂摊子,收了他的义子为徒,悉心教导,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酸无比。

      转眼百年过,浮玉峰上剩下的几人中,五位师弟已是元婴期修士,年纪最大的大师兄已经到达分神期,而最小的陆怀泽则已在突破分神期的边缘滞留十年之久,算是各有所成。

      多年来,这几人联手,降妖除魔无数,从无失手,被世人称为浮玉七仙,闻名遐迩。

      ……

      “我师父,那可是相当厉害的!”三果眉飞色舞,小辫子摇摇晃晃,“浮玉七仙听说过吧?就是我师父和师伯们。”

      醒来时,房内只有三果在,仪笙便趁机从他口中套了不少浮玉峰的讯息。知道峰内弟子少且多数都不在,内心更是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浮玉七仙?久仰大名!”仪笙靠在门框上,顿时来了兴致。熹微的晨光落在她身上的朱红弟子服上,映得她的脸庞也红润不少,之前的病气一扫而空。

      仪笙在魔域时就听过浮玉七仙的名号,不过以她渡劫期的修为,修真界能与她抗衡的只有陆云逍那样的大能,自然不会把这等元婴分神期的修士放在眼里,听听就过了。没想到如今,却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个嫉恶如仇的修士窝,如今却成了她这个魔头唯一的庇护所!可见,造化真是弄人。

      仪笙抱着胳膊,陷入回忆。若她没记错,那日隐约中听到那大嗓门说只要与那怀泽仙君双修,便能提升灵力和修为?

      由此可见,坊间流传的“名器功法皆可抛,但求一睡怀泽君。”多半是真的!

      她垂眸看向自己疤痕交错的掌心,心间微动。

      昨晚就不该应了那声兄长,这下再想骗人双修,可就难上加难了!仪笙有些懊恼。

      “怎地起来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晨间风凉,别着了寒!”

      仪笙立刻回头看去,屋檐下回廊旁的人身形挺拔如竹,虽眉目半遮却依旧难掩一身正气,也不知杀过她魔族多少人!若有一日知道她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族圣主,这人估计会第一个扬剑取她项上人头。仪笙不禁脖颈发凉!

      “今日天色好,想出来透透气!”仪笙收了心思笑着回了句,她快出走过回廊,伸手扶住了陆怀泽的小臂,和潮生分立在他左右。

      雕梁画柱这些死物,不像人,开了神识便能感知到,陆怀泽有时需要潮生提醒才能避开石柱台阶。

      温热的手掌搭在手臂上,陆怀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取出怀里的玉匣,微微侧身,不准痕迹地拂开了仪笙的手,将玉匣递给她,“这是宗主送你的,他近日不在,过些时日才能来看你。”

      这么不近女色啊!仪笙试探成功,接过匣子打开,见里头放着一枚莹润透亮的玉簪,成色上佳,灵力温和,能温养受伤的灵脉,是难得的上品仙器。

      “温灵簪!”仪笙欣喜道,“真好看!”她将簪子插入发间,顿觉胸口处的压抑感轻了不少,灵力缓缓沁入灵脉,让人通体舒畅。“改日定要当面好好谢谢宗主。”

      “长辈给你的,你拿着就是。”陆怀泽勾了勾唇,“再过几日宗门会举行试剑大会,各峰弟子入剑冢挑选本命佩剑,我会忙一些,你若觉得无趣,可去翠竹峰寻瑶师姐,她就是为你疗伤之人。”

      陆怀泽没有耽搁太久,便离开了。

      自他走后,仪笙便坐在栏杆上望着水面出神,一动不动。三果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等了三刻钟实在耐不住了,小心地挪到仪笙旁边,问:“大姐姐,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我带你逛逛咱们宗门啊!”

      “嗯?”仪笙从刀光剑影的记忆里抽身,捏了捏三果的脸,随口应道:“好啊!走吧。”

      合虚宗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是玄云大陆最富有的剑宗,财大气粗,门下弟子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宗门弟子服便是极其珍贵的鲛绡所制,在几大门派里最是奢靡。

      仪笙一路走过,发现有些地方的路面竟是用灵石铺就而成的,各个质地清透,丁点儿杂质都不掺。这合虚剑宗的奢华果然名不虚传,比她金砖琉璃建造的瑶台阔气了不知多少倍。

      宗门除了大殿所在的主峰外,还有许多小峰,错落有致,呈环抱之势,分布在须弥山顶周围。

      两人漫步上了翠竹峰,入眼满是翠绿之色,清幽的环境让奢靡之气都变得雅致不少。

      “瑶师伯,大姐姐醒啦!”三果蹦跳着扑进一间竹屋,“师伯,我们来看你了。”

      “做什么毛毛躁躁的?”范瑶炼丹已经许久没合眼了,被炼丹炉熏的有些蔫儿,被三果这么一吵,脑仁险些炸开。

      她回头就瞧见门口的仪笙,站在那儿笑得温柔,眼底隐隐有光闪动,“多谢瑶姑娘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师妹不必客气!”范瑶揉着云麻的腿站起来,一句话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走到门口迎她进来,挑眉玩笑道:“那日抱你回来的可是陆师弟。”

      合虚宗是剑宗,门下弟子都是剑修,各个好战。怎么会有丹修?这个瑶师姐到底什么来头?仪笙疑惑地垂眸打量,越看越觉得这屋内的炼丹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怎么?师妹对炼丹感兴趣?”范瑶倒了杯药茶给她,眼里几分探寻之意。

      “以前见过,觉得新奇就跟着学了段时间,略懂些皮毛。”仪笙收回目光,抿了口茶,却差点一口喷出来,她勉强自己吞下去,“嗯?这是什么茶?好苦啊!”

      范瑶却大笑起来,“良药苦口,师妹你至少要喝上两个月呢,要提前适应才行啊!”

      炼丹炉里正在炼的丹药是今日的第四炉,范瑶在藏宝阁里呆了小半个月翻出了本古籍,寻到了个温补灵脉的法子。随后花了大价钱买来了材料开始炼丹,失败了三次,浪费了不少好东西,范瑶那个心疼啊!

      “啊?”仪笙愣愣抬头,“我已经大好了,喝药……就不用了吧!”嘴巴里的苦味一直蔓延到心尖上,仪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满脸写着抗拒。

      “那不行,师父让我务必要治好你。”范瑶手指敲打着桌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温养灵脉何其难也,你难道不想继续修炼吗?苦点算什么?”

      她趴在桌子上,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仪笙,“况且这药特别难炼,你就当是心疼心疼师姐这双快被熏坏的眼睛吧!”

      仪笙心里涌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幼时,生了病被师父抱在怀里哄着,那种久违的被关切的感觉差点让她湿了眼眶。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却在陌生人这里得到关怀。何其讽刺!

      拿起茶杯自顾自斟满,仪笙仰头一饮而尽,“我想修炼,不怕苦!”

      “哎……这才对嘛!”范瑶笑着冲她眨眼,起身在药架上取出几个纸包,“这里都是配好的药茶,每日一小包,喝到不苦了再倒掉。”

      “师姐。”仪笙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烟味?”

      “啊……”范瑶如临大敌,奔到药庐前,“坏了坏了,又让我炼坏了。”

      丹炉打开,黑烟冲天而上,扑了范瑶满脸。收拾完一屋的狼藉,日头已然偏西,仪笙和蔫嗒嗒的三果,两人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回了浮玉峰。

      离开前,范瑶突然道:“宗主已经寻到了云逍师叔,过些时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这话让仪笙心头一跳,差点撞上药架。

      她怀疑我?

      还是纯粹出于好意的安抚?

      洗漱完毕,仪笙盘腿坐在床上,心烦意乱。她查探了下自己的灵脉,受损过半,最严重的便是心窝处,为了躲避前后夹击,那里生生受了灵力满注的一掌,完全恢复不知道要多久!

      “唉!”仪笙翻身下床,推开窗,伸手探出窗外,心中默念,“剑来!”

      除却婆娑树影,整个浮玉峰一派安宁,半个寒霜剑的影子都不见。

      “不该啊!”仪笙拧眉,她出了门,往那日藏身的地方走去。转过回廊,却瞧见陆怀泽寝殿的灯还亮着,仪笙左右看了看,忽然脚步一转,往右拐去。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忙了一日,陆怀泽已经有些乏了,他脱了披着的外衫,正准备歇下,却听得有脚步声朝这边匆匆而来。

      他打开门,怀里忽然扑进来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陆怀泽额角青筋一跳,想也不想立刻反手把人掀开。

      仪笙:?

      她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嘭地一声响。没有灵力护身,这一下着实撞的不轻,疼得她想骂人,眼角沁出泪珠,她道:“兄长,我、我害怕!”嗓音发颤,似乎是怕极了什么东西

      “怕什么?”陆怀泽侧头,摘了遮眼的缎带,好看的眉目显露出来,竟有种温柔的感觉。

      他依旧闭着眼,见仪笙不说话,耐心地安抚,“不用怕,浮玉峰上结界牢固,外人进不来。再说,若真有魔族人闯入,我也定会立刻赶去保护你的。”

      静默片刻,仪笙才轻声道:“我睡不着,一闭眼就做噩梦。”她吸了下鼻子,偷瞄着陆怀泽,“兄长,能、能让我待在你这里吗?我占不了多大地方的!”

      话音落,陆怀泽立时颦起了眉。生平第一次给人当兄长,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但仪笙死里逃生,害怕也情有可原,若是义父在,必定也是要好好哄着的。

      “行吧!”陆怀泽让开地方让她进门,他的寝殿空荡荡的,许是怕他不小心撞到,桌椅板凳都很少。

      见他抱着两床被子铺在地上,仪笙正想说兄长没关系我睡地上就好。哪知刚开口叫了声兄长,陆怀泽便站起了身,如释重负道:“好了,你今晚就睡地上吧!害怕的话便再加几颗夜明珠。”

      仪笙:?!

  • 作者有话要说:  仪笙:我为什么要过去?自己的床不好睡吗?
    陆怀泽:哼!还不是因为你想睡我!
    今天也是努力捍卫自己贞操的怀泽君呀!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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