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人生是局大游戏》下林

43、绿光

　　“演讲的第一要素，永远不是演讲本身，而是礼仪。”

　　高个子的人经常出现或多或少肢体不协调的情况，而澜波即使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仍然如履平地，举止平稳。她一边走路，一边强调：“以前的礼仪课经常会让我们学三个动作，是非常基础的仪态训练，一个学期，什么事也不干，就做这三个动作。第一，头顶课本走直线。”

　　她看了一圈，没找到课本。
　　郑米米忙道：“我有。”她跑到随身背的双肩包里抽出一本书——紫皮封面IELTS雅思备考——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澜波从善如流地接过：“谢谢。”把书放头顶，说：“注意了。”
　　她从礼堂的左侧走到右侧，头顶的书平平稳稳。

　　“对你们的要求没有这么高，头顶书本这种演员的基本修养，你们了解一下就可以了。但是，身体在走动的时候晃得太厉害，绝对是演讲的大忌。”
　　澜波放下书本，做了一个夸张的外八走姿，“这种走路姿势，即使是男生也不推荐。”
　　她又换了个姿势，挠挠耳朵，理理头发，抓抓手臂，“有些人小动作特别多，现实生活中就让人不大舒服，到了舞台上，你的小动作被几百个人盯着，只会无限放大。”

　　“还有些人——没有德国教练勒夫帅，但一定要享受到勒夫的待遇。”澜波优雅地做了一个挖鼻子的动作。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

　　“第二件事，就是站。”
　　澜波走到墙边，脱掉两只高跟鞋，随意地把它们踢到一边，然后说：“看好这个动作。”
　　五个人自觉围成半圆看她。

　　她背靠墙站立，指了指自己肩膀，“肩膀贴住墙。”又说：“臀部和小腿肚贴住墙，脚跟贴住墙。”
　　“肚子往里收，腰尽量靠墙，最多一个手掌的距离。”

　　澜波招招手，“来个人。”
　　郑米米越众而出，在她旁边站好。

　　“吸气，保持住，呼气……肩膀放松，对，很好，就这样。”她再一招手，剩下三个女生都过来了。
　　澜波看万琛有些犹豫，笑了：“男生也要学，呆着干嘛，过来罚站。”

　　语文老师宋青过来送水，就看到一群学生跟囚犯一样靠墙站立。
　　宋青：“……忙着呢？”

　　澜波接过一瓶水，姿势优美又很痛快地下去了三分之一，对学生们说：“继续站着。”转向宋青：“我们出去聊天。”

　　宋青：“……这样好吗？”
　　学生们：“……”这样一点都不好！

　　澜波回头看他们一眼，“我回来的时候，看谁不认真，等下罚站半小时。”
　　站不到五分钟就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了的学生们：T T

　　礼堂外，澜波居高临下看着校园景致，说：“这学校看着气派。”
　　“新建的，挺不错吧？”宋青笑了，“下次我打算让他们以学校为题写作文，这个校园可以写的地方可有太多了。”

　　澜波把矿泉水从左手换到右手，突然问：“在这干得开心吗？”
　　宋青不答反问：“里面的小娃娃们不错吧？”
　　“让人眼前一亮。”澜波点头。

　　“你知道切割玉石吗？”宋青伸出手，一副托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外表朴素的石头拿在手里，细致地观察，寻找角度，画线，然后切进去——找的对了，就能看到美丽的颜色，橄榄绿，孔雀绿，茶绿……”
　　澜波静静听着。
　　宋青一捏拳头：“这工作，不是开心了，是让人惊喜。”

　　澜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转了话题：“我呆三天，周四的飞机回首都。之后就留在国内了。”
　　宋青点点头：“挺好。伯母应该很开心。”
　　澜波看他，淡淡道：“你跟我回去，她会更开心。”
　　宋青不答。

　　澜波也不说话。然后伸手抚了抚宋青的长发，用牙齿咬下系在手腕上的发绳，一声不吭地为他打了个低垂的马尾。
　　澜波深深看一眼他的背影，转身走进礼堂。

　　一群腰松肩垮的学生们顿时昂首挺胸。
　　澜波好笑地摆摆手：“好了，下一个环节。”

　　一群人被澜波操练得欲|仙|欲|死，到下午五点才放人。
　　澜波说：“今天主攻礼仪，明天每个人准备一篇稿子，主题随意，我们明天主要讲讲演讲稿怎么写。”
　　她把《雅思备考》还给郑米米，说：“这种议论文不适合用在演讲里面。”
　　郑米米乖巧点头。

　　澜波想起来什么，问：“你们怎么回去？”
　　大家纷纷表示要打电话让父母来接。
　　澜波看看外面已经昏暗的天色，便说：“我们一起去校门口，等你们父母过来。”

　　万琛凑到林一鹤旁边，低声问：“你怎么回去？”
　　今天金女士和林前浩都去外地出差了，林一鹤打完电话便显得有些迟疑，没想到被他看出来，说：“等下打车回去。”
　　万琛问：“我妈马上就到，顺便送你回去吧？”

　　林一鹤挑挑眉，便看向王茹涵，想要拒绝。
　　没想到，王茹涵这个小姑娘机灵得很，连忙摆手：“鹤鹤，我今天要跟我爸妈去姥姥家吃团圆饭呢！”

　　万琛期待地看她。
　　林一鹤有些无奈，只能说：“不太顺路吧？”

　　郑米米本来在前面走，蹲下来系了个鞋带，起来很自然地说：“万琛，我爸不能来接了，你能不能顺便送我回家？反正我们家离得这么近。”

　　王茹涵看看她脚上那双精致的拉链式羊皮靴，又看看万琛，心里炸开了烟花。
　　天哪！修罗场！赶上这偶像剧一般的情节了！

　　万琛的表情是明显的不知所措。
　　林一鹤便笑了：“你们俩也顺路，挺好，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家就行了。”
　　说完，便不等两个人反应，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

　　澜波跟钱随和聊得起劲，其实却一直暗暗关注后面的情况，看林一鹤赶上来，不经意地问：“你父母来接吗？”
　　林一鹤说：“我自己打车走。”
　　“那你跟我走吧，我开车来的。”澜波提议。

　　林一鹤忙答应：“好的，谢谢老师。”
　　澜波眉眼一挑。
　　林一鹤改口：“谢谢澜波。”
　　澜波便一笑。
　　路灯昏黄，让她的妆容柔和了不少，果真是灯下看美人。

　　后面三人跟上来，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六个人便没滋没味地沉默了下去。

　　王茹涵的父母来了，他们还下了车，跟老师和学生都一一打了招呼。
　　王茹涵老爸的眼神在林一鹤身上停留了许久，林一鹤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才被王茹涵老妈给拉走。
　　拉走的时候，王茹涵老爸还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怎么是个女孩子……”

　　钱随和的父亲第二个到。
　　钱随和经过一个下午，已经深深崇拜上了澜波，很是不舍地告别：“澜波老师，明天见。”
　　澜波笑了：“随和，明天见。”

　　直到万琛母亲的奔驰车开到校门口，万琛才说：“我妈妈来了，再见。”
　　他看了林一鹤一眼，全是歉意。
　　林一鹤不为所动，挥了挥手。

　　郑米米像个趾高气昂的公主，一往无前地走在前面。
　　万琛在后面拖着步子，并不是很情愿地跟着。

　　澜波在旁边笑：“看傻了？”
　　林一鹤转回目光，笑笑：“我们走吧。”
　　澜波有些惊讶。这个女孩的眼神未免有些过于平静，似乎根本不对这些罗曼蒂克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个高中女生。

　　车子驶出校园，高教园区一带到了寒假，车辆稀少，车灯打在道路上，照出纵横分明的黄白车道，有一种独特的静谧感。

　　“刚刚那个男孩子挺好的，你不喜欢呀？”澜波还是没忍住，八卦了起来。
　　林一鹤笑了，“我们语文老师也挺好的，你不喜欢呀？”
　　一群学生眼睛尖得很，早就留意到宋青扎辫子的发带正是澜波手腕上消失的那一个。

　　澜波失笑：“小丫头。”
　　林一鹤笑了笑，转了话题：“你在做什么工作？”
　　澜波说：“刚回国，还没定下来。回来看看宋青，顺便帮他一个小忙。”

　　林一鹤问：“接下来会在这里找工作吗？”
　　澜波淡笑，反问：“你打算以后考哪里的大学？”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高一学生，可能很少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林一鹤不同。
　　她思考片刻，回答：“首都。”
　　澜波挑挑眉，“首都的分数可不划算。为什么想考那里的大学？”

　　“因为最好的在那里。”

　　澜波露出几分欣赏之色，说：“‘因为山在那里’。一位攀登珠穆朗玛峰的登山者说的，一度是我的签名。”
　　林一鹤笑了笑：“他最后的结局可不太好。”

　　“有很多人追逐绿光。有些人是为了名利，有些人是为了执念，你呢？”澜波问。
　　林一鹤沉默片刻，回答：“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做。”

　　“没有理由？”
　　林一鹤摇摇头。

　　澜波笑了笑，说：“我本科申请到了哈佛。”
　　林一鹤诧异地瞪大眼睛。

　　“但我是个懦夫，我读不完一年就仓皇逃跑了，因为牛人太多，我怀疑自己根本毕不了业，我在心理咨询室里哭昏过去两回。”
　　“有多少次我站在查尔斯河前，一边是哈佛一边是MIT，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可怜兮兮的丧家犬，世界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林一鹤看澜波，她脸上妆容精致，举止从容不迫。她很难想象她曾经也是个狼狈不堪的、自我怀疑的女孩。

　　澜波语带怀念：“最困难最绝望的那段时间，是宋青帮我撑过来的。他拉着我重新去考语言，写文书，择校，一个个专业看过来……没有他，我可能会就此堕落下去。我也没想到，一年之后，我在南加大找到了我真正热爱的东西，我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

　　林一鹤感叹：“人生际遇真是奇妙。”

　　澜波说：“我看到你，就如同看到那时候的自己。在申请上哈佛，不，更早之前，我一直把追求极致的优秀作为人生目标。直到后来我才看清，那不过是河对岸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