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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上红雨 ...

  •   “你个哈崽,老子说你是猪脑壳,你呕死跟猪一样!你看你今天收的搭个些家伙,尽是些簸咯货!”一个壮汉拽着根土烟,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往人脑袋上招呼。
      “这年头哪有好货?好货都在洋毛子的博物馆里呆着呢!就是咱祖师爷出场,那也淘不回来!”那送货的细伢子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倒也不怕那壮汉的巴掌。
      “少跟老子贫!去了趟北方,脑壳扒实的!你小子弄来这些货能对付谁?老爷子看了,非的去你层皮!”那壮汉也不是拍板的,好歹他还挺欣赏这小子的机灵,就让他想招,描补描补。
      “东西,是没了!人倒有一个,要不?”倒也不是这瘦子心黑,实在是第一,他自己是个呆不住的,说不得啥时候就天南海北去了,自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第二,他全身上下就那三两机灵劲,留不住人,也不敢留人,尤其是来历不明,不如就顺水推舟,用那人去填补。当然,若不是这人自己说她要找四阿公,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你小子鬼精鬼精!那人能愿意?”得了肯定回答,他想了想:“我先说好,要是老爷子看不中,你哪来的给老子送回哪去!”他们虽不是啥正经营生,但也有所为,有所不为。

      在长沙,混黑的都认识一号人物,稍年轻的都喊一声四阿公,就是胆子再大的毛小子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四阿公的生意做的不大不小,有几个徒弟,还有一堆伙计,他们通常住的很近,都没成家立业,在一起喝酒聊天自然就会谈论女人—
      “要说找堂客,还是该找个江南的!条顺盘靓,最主要性子温柔!哪里像我们这,遇上的都是母老虎!”
      “屁!母老虎有啥不好?娶个老实的,三棒槌打不出一句话来,那和找个木头有啥区别?”
      “莫说这些没有的!你们看到没,上次顺伢子送来的添头?”
      “莫看见!咋?你瞅见了?”
      “老子运气好!要说还是我们老爷子有艳福!这把年纪了,也有娇滴滴的妹坨送上门!”
      “我说,你猫尿灌多了?老爷子也敢打趣!”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可不是啥人货!”
      “么子,难道还有别的?”
      “这话长着呢!”
      一群汉子围着一锅火锅,白的下了肚,又换了黄的,只喝的两颊烧红,才勾肩搭背地离开。

      被自己手下称作有艳福的四阿公闭着眼,额角熏着草药,袅起的轻烟笼在他松弛的布满皱纹和斑点的皮肤上,一道横切的刀疤横亘在脸面最重要的眼睛上。早年的经历,让他自步入中年后就常年忍受非人的病痛,尤其是失了这对招子,能够平静地睡上2个钟点都是奢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一双细嫩洁白地手持着镊子取走了炙烤的草药团,然后推开一侧的窗户,很快,那带着玄妙味道的白烟自室内散尽。
      “阿公,那哑巴回来了。”进来的人年轻文秀,说是个大学生也有人信。
      “叫他进来!”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才醒。
      年轻人听了吩咐,退出去喊人,一旁安静乖巧的姑娘开了口,稍稍带着婉转的尾音,似乎并不是个汉人:“阿公,我先回去了。”
      “不必,这人,你需得见见。”四阿公在道上除了凶名,信守承诺的名号也很响亮。他留了这姑娘并不为怜悯,人老了,有些想法就会变,他虽觉得自己还能活动,可到底不比年轻的时候心冰血冷。
      房门很快再次打开,当先进来的还是之前那个青年,这次身后却多了一人,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他的头发有些长,半遮着眼,清瘦的身材裹在一件深色的很普通的连帽衫里,皮肤细白,仿佛从未见过太阳,他该是瘦弱的、清秀的,适合坐在浮华楼中听一折戏、品一杯茶,可你见了他,却会确定这些不该是他做的!这样的矛盾带着些清冷,无论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是久历风尘的老者都很难自他身上移开目光。
      阿公摆了摆手,让那领头的青年离开,待门合上,脚步声远去,这才开口:“你回来的正好!我以前故交家的小辈要‘夹喇嘛’,翻的肉粽,要找几个能人!得空,你便走一趟。”这话是吩咐,根本没给拒绝的可能。
      那男人也不反驳,顿了两秒,见没有别的话,这才回了个“好”字。
      “这女娃是个生手,托了别人,怕没命回来,你带她去见见世面。”这话放在别人嘴里正常,换了四阿公,那就是天上下红雨也见不着。可惜,听他说话的人,一个没什么好奇心,一个是不懂这些行话,都没问什么浅薄的问题。
      那边催得紧,这话递了没两日,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临行前,四阿公单独叫了女孩:“你阿爹当年救了我一命,如今,你在我这就是托付,既然是托付,你的命就不能丢!这次去,只是见识!有些东西莫逞强!”
      女孩眨了眨眼,她知道,这都是好话,可再好的话,若到时做不到,不如现在不答应:“阿公,那草药不能断,我都托给和尚哥哥了,每日早晚都要用上!”
      “小孩子家家,哪里来的老成气?去吧!”四阿公又躺会摇椅上,老式收音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花鼓戏。

      两人并没带什么家伙衫,也不受交通限制,很快,女孩跟着那个仿佛真是哑巴的青年到了杭州,一个颇为路熟地找了家干净的民宿,一个满眼新鲜地安静跟随。
      青年进了屋子,左右打量了一下,付了定金,却也不留在那,转身出了屋子,七转八转地消失在了弄巷里。
      女孩站在屋门口,目送他离开,转而欣赏起了这白墙灰瓦的江南,她从未到过这里,看什么都很新鲜:弄堂闹中取静,还有简朴的三轮小贩穿梭在石板路上,宛若多年前的旧景,但家家户户的门瓦前立的都是电灯,人们穿着潮流的衣服进进出出。
      “女芽儿,侬来!饮杯茶。”屋主人是位十分和善的老太太,她对着女孩招了招手。

      老人见她看的专注,一点点地将煮茶的方法教给她。两人一直坐到夕阳西斜,也没能等到那青年。民宿是包饭食的,料理的也不是主人,而是聘来的厨子,这厨子善做杭帮菜,一桌子的清淡,也各有风味。
      就这样,到杭州的第一个晚上悄然来临。女孩躺在松软的被窝里,听着隔壁的动静,而那里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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