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采薇传》啊临

29、雨夜（一）

　　晚上，雨缠缠绵绵地下着。
　　钟离采薇和匡澈赶着路，恰好下了雨，因为最后的路程不远了，所以他们快马加鞭，在傍晚，到达了拾风楼。
　　“咚咚咚！”匡澈敲着门，看样子拾风楼的变故不是一星半点的大，现下连门都紧紧的关着，没有一点密阁的样子。
　　钟离采薇赶路受了点凉，匡澈把自己的外衫脱给了她，好半天过去，才有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不急不慌地走过来开门。
　　“哪位？”门里的人问道。
　　匡澈没有答话，还是敲打这门。
　　“哪位？”门里那人的声音有些发虚。
　　一旦他们答话，说出来的不是对方准许进入的，反而暴露了身份。钟离采薇皱紧了眉头，这不像是寻常密阁该有的问客方式，感觉很是诡异。
　　“哪位？”再三询问没有人回答，大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条缝，匡澈立刻用剑柄死死地抵住大门，里头的人发觉不对但为时已晚，匡澈找准时机将其双手反剪在身后。
　　他收回剑柄，大力地踹开了大门，弄出的动静很大。
　　顿时吸引了院中里巡逻的哨兵的注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了很多人。
　　“让你们的信公出来。”面对这么多的哨兵，匡澈手里握着长剑，却没有要出鞘开打的意思。
　　包围着他们的哨兵不说话，就这么拿刀对着他们，表情却并不像他们的动作一般凶狠。守卫森严，戒规严明的密阁哨兵表现得像是退役多年的庸兵。
　　有一个不长眼的想要从后背偷袭看上去弱很多的钟离采薇作为人质，刚刚从身后搭住钟离采薇的肩膀便被她一个转身飞踢到一旁，据点养了很多花草，用来隐藏各种机关，被踢倒的这个人直接向后滑了不近的距离，压倒了许多植物。
　　“我们要见信公！”钟离采薇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掷地有声，主要是表情够凶狠，刚才那一脚也够有力，拿着刀的哨兵们有些动摇，面面相觑。
　　“此处无信公，你们怕是找错了地方。”为首的哨兵说道，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此次登门必有要事，如若你们执意如此，那我们便硬闯拾风楼。”匡澈用手指将长剑抵出一截。
　　话音刚落，便听见“吱嘎”一声，对面小楼的门开了，灯火也瞬间明亮起来。
　　“装神弄鬼！”钟离采薇不屑道。
　　“来者皆是客，请问公子姑娘有何贵干。”里头的人没有出来，正能听见声音。
　　“岐南山弟子，照例督察拾风楼。”匡澈说道。
　　“既是本门弟子，”说话的人从小楼里走了出来，是个面目平庸的中年男子，穿着最不相宜的青色长衫，“都散了吧。”他对哨兵们说。
　　“不必。”匡澈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态，长剑微微出鞘。
　　“在下穆善柯，有失远迎。”他拱手作揖，右手却像是因为干了许多重活，有些发抖，匡澈留意到了他的右手，回想起他们来之前查到的一些消息，这个穆善柯几年前出门巡查遭遇袭击，右手被砍了一刀，落下了僵直之症。
　　“你们信公呢？”匡澈没有回礼，冷漠的像一块石头。穆善柯举止妥当，神色大方，丝毫没有紧张惶恐的样子，僵直之症也不该留下的是发抖的症状，只是五指活动的不太灵活罢了，看样子是因为干了不少的重活，不过谁会让这位职位不低且手有残疾的人去干多少重活呢？
　　钟离采薇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她太喜欢匡澈这样的性子了，虽儒雅温柔却也绝不懦弱博爱。
　　“公子来得不巧，信公前两日出门去了，现下您见不着他。”穆善柯直起身，面对匡澈的冷漠也没有动气。
　　“即是如此，”匡澈收回了长剑，姿势也放松了很多，“那就烦请先生帮我们准备两间客房。”
　　“这是自然。”穆善柯十分自来熟的说道，“后院住处多，公子姑娘随我来。”
　　看样子是老手了，做人如此的圆滑，又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们跟着穆善柯来到后院。说实话，这不是钟离采薇来过的第一个密阁，但也确实是有让人惊奇的本事，房屋错综复杂，虽说没什么机关暗道，但是房子都是那种只有一两个屋子的小房子，一个一个的排列着，房屋之间的夹道很多，如果真有真有外来的人攻击这个地方，就算躲过了夹道中暗藏着哨兵的偷袭，这么多的夹道也够他们找上一阵子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座稍宽一点的房子，有两个屋子。
　　“即是同门的师兄妹，安排的地方也不能太远，使两位交流的不方便。”穆善柯转过身向他们说道，“拾风楼房间简陋，委屈二位了。”
　　“麻烦先生，”匡澈拱手作揖，“那便要叨扰几日了。”
　　“公子客气，时候不早了，二位赶路辛苦，就早些歇下吧。”穆善柯笑道。
　　“多谢。”
　　“请。”
　　钟离采薇拱手，向穆善柯一笑，算是答谢。匡澈看向钟离采薇，冲她无奈地笑笑。
　　房间虽小，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一个屋里有两个房间，中间没有门，仅用一层纱帘挡住。外面只有一个木桌，和几个圆凳，像是平常吃饭的地方，里屋东西就多了，从木床到镜台，该有的都有，还养着几盆花草，和外面的样子大相径庭。
　　看样子拾风楼的日常待遇还不错，留够了个人空间。
　　屋里的水桶满着，是穆善柯领他们过来的时候有小厮刚给添的。颠簸了几日，钟离采薇向铜盆中倒了一些水，拿过盆架上的毛巾用水打湿，擦了擦脸。
　　今日拾风楼里无论是哨兵还是这个穆善柯都很奇怪，今夜还是不能睡个安稳觉，她有些郁闷的将毛巾随意扔在了铜盆里，转身走到木床旁。
　　因为骑马，发髻扎得紧紧的，此时头皮被拉扯得生疼，她想了想，还是把头绳解下，散开了头发。
　　这里的卧房同另一间的卧房是连着的，此处是拾风楼所有人以及外客居住的地方，为防止有人私下交易，因此不太隔音，她能依稀听到另一边的声音。
　　匡澈此刻也该歇下了，她不仅想，此刻他是不是同她一样，散开了发髻，坐在床上，准备入睡，仅有的一点声响也让她有些面红耳赤，钟离采薇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下流。
　　此时如此严肃紧张的时刻，她居然还想着这些东西。
　　“咚咚咚。”正当她脸红地为自己的想法找借口的时候，她听到对面传来了敲墙的声音，怕她睡着所以敲得很轻柔。
　　钟离采薇的心顿时跳得更厉害了，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被心跳声震破，突然，她想到这个屋子并不隔音，于是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慌乱地想起要回敲。
　　她小心翼翼地贴近墙面，轻轻地回敲过去。
　　“怎么还没睡？”她听到对面说，声音低低的。
　　一时间，钟离采薇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睡了。”她说，声音颤抖。
　　“今夜平安无事，早些休息吧。”匡澈隔着墙，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竟有些小孩子气地，扣着墙上的白泥。
　　“嗯。”钟离采薇先是点了点头，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
　　那边没了声音，钟离采薇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累了，还是因为匡澈那句话，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而匡澈听到了她浅浅的“嗯”字，忍不住唇角上扬，他停止了自己扣墙的幼稚动作，翻过身仰躺在床上，虽说拾风楼今晚不敢有什么动作，但是以防万一，不能够掉以轻心。
　　夜深了。
　　匡澈揉了揉眉心，他起身坐靠在墙边，总是躺着却不能入睡让他有些头痛。
　　“吱—”细微的声响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觉，这声音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他走到窗边，随时做好准备阻止隔壁那不轨之人。
　　脚步声细碎清晰，看样子是一个人，只仅仅走了一小段距离便停下了，过了不多时，便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彻底没声音之后，匡澈悄悄走进钟离采薇那间屋子。
　　屋内摆设很整齐，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唯独……
　　雨停了，月光浅淡，钟离采薇恬静地睡着，匡澈愣愣地盯着她看，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双拳紧握，似乎是在担忧什么，他走上前，更近距离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帮她抚顺额边的乱发，匡澈叹了口气，抱着长剑蹲坐下来，借着月光，他能看到，钟离采薇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这次，真的有些勉强了。
　　破晓时分，匡澈就像一座僵直的雕像，坐了半个晚上，让他的肩胛有些酸痛。
　　外面的夜色已经慢慢褪去，天边露出一片鱼肚白，钟离采薇的身子有些睡麻了，睡梦中转了个身。看样子快要到醒得时候了，匡澈站起身，这个时候人的睡意开始变浅，警觉性提高，如果再有人来，她一定能够应付，反而是自己如果再待在这里的话怕是不太好了。
　　自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睡上一会儿，毕竟接下来这几天，他们非常需要体力。
　　刚过半个时辰，钟离采薇便醒来了，往日在山上他们需得在此时醒来，这是规矩。
　　她有些木然地看向窗外，窗外很寂静，除了一两声鸟叫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雨停了。
　　不过谁知道会不会再下呢？
　　夜里下过雨，早上总是带着从昨晚带过来的寒气，钟离采薇缩回了被子里，她揉了揉眼睛，眼前有些模糊不清。
　　虽然刚刚睡醒脑子不太清楚，但是她还是对这个地方产生了疑惑，虽说密探轻功了得，行走无声，但并不是每个密阁哨兵都有如此的好功夫，走路定会留下声响。然而听声音，日常任务忙碌的密阁，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园中还是寂静无人。
　　她总觉得，这次他们被辩机长老坑惨了。
　　入乡随俗，既然他们不动，她也就在这里好好歇着，只要他们存有不轨之心，之后便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天彻底亮了，却还是有些雾蒙蒙的，密阁大多处于人迹罕至的地方，周围遍布着密林，山野里的声音显得很是空灵。
　　钟离采薇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昨晚搭在桌子上的那件玄色的外衣。
　　莫名的有一种归属感，想随便寻一个地方落脚，之前那些放肆自由的想法慢慢地变得有些淡了。
　　终于，外头有了一些动静，声音不大像是一个人推着木车发出来的。走一会儿就停一会儿，他停下的时候会响起倒水的声音，钟离采薇想到每个房子前面都有一个水桶，大概是用来供给人们每天的用水。
　　声音渐渐地近了，停在了她所在的这个房子前，脚步声很轻，不是很均匀，像是拖着的东西很沉，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小孩子。
　　钟离采薇突然起了坏心思，她走到窗边，看到了那个来送水的人，果然，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没有发现她，一心忙着手里的活，他其实也没工夫去注意别的，比起他的小身板来说显得巨大的推车已经让他有些不堪重负。
　　“嘿，小孩儿，你吵醒我了。”她单手拄着头，在窗口看着正在忙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