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与我共采薇》阮泠安

3、第3章

　　我想也没想地道:“无名无姓。”

　　便抬手放下车帘，挡住从外面望来的视线。

　　白宇听到这样的回答，似是想说些什么。

　　他刚要开口，却发现那清冷如月宫仙子的女子已经从眼前消失，只好转身离开。

　　并向那小丫鬟低声吩咐道:“照顾好这位小姐。”

　　日月交替，弹指间，十四日后。

　　坐于车厢中，我感受着身下的马车的颠簸，微微抿了一口茶。

　　我看着面前紫檀木桌上，铺开的仙水国地图。想着究竟该于仙水国哪一郡中隐居。

　　身下的马车却微微停顿了一下，一个蓝色的不明物体钻进车厢中，于对面软榻上坐定。

　　是那白宇。这些日在路上，他总是露出一副无聊的样子，来找我说话。

　　虽然多数情况都是他在讲，我在神游，但却也丝毫不减他的积极性。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白宇坐定，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

　　说道:“姑娘，今日因上午的事故延误了时间，可能今夜到不了下一个镇子，只能夜宿于车上了。”

　　我看着地图，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表示我已知道。

　　白宇在一旁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姑娘，你看我总‘姑娘，姑娘’地叫着，也不大方便，你看你无名无姓，不如我为你起一个吧！”

　　语罢，有些盼望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本想回绝，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好。”

　　答应了下来后，才反应过自己不同于平常有些反常。

　　若依以往我定然会回绝。毕竟对于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名字会带来一种习惯，带来死亡。

　　曾经就有一个千面大盗在易容后，于街上行走时，恰有一巡街官差观其背影好似赏金榜上的江湖神偷，就试探地叫出其名字。

　　千面下意识的转身回看，便被官差带人抓获。由此可见名字所产生的习惯，会在某些时刻带来无法挽回的失误，有时甚至是致命的。

　　誒！莫非是体内的异魂所致么？

　　算了，再有些时日到达仙都便会离开。现在，便就这样吧。

　　白宇见我答应下来，有些紧张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姓是由父亲传来。所以，我只为你取了个名，是‘采薇’，你觉得怎样？”

　　语罢，捧起茶又喝了一大口，似是在平复紧张的心情。

　　我点了点头，表示应下，心中还在纠结为何就这样轻易地允许了。

　　白宇却因我的同意而像个孩子一样似的欢喜雀跃。

　　看到他这样，我不禁在心底微叹了口气。

　　白宇又说道:“采薇，你知道么？‘薇’是我们仙水国的一种小草，它坚韧却又柔软。就像我第一眼于路边见到你时，你给我的感觉。而且，‘采薇’还是一首仙水国的民歌呢！等商队到了仙都，你一定要去紫梦阁听一听。”

　　一日的时光，如此，便悄然而过。

　　时间如沙漏中的沙，缓缓流下。眨眼间，又有十日逝去。

　　坐于车厢中喝着茶，听着白宇说话，忽然感觉到有外而来一阵杀气。

　　拿过一旁的剑，刚想说些什么，马车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似的晃了晃，猛的停下。

　　外面的车夫大声喊到:“公子，有杀手来袭！”接着就听到车外，刀剑相接的碰撞之声。

　　白宇听见这些声音忙对我说道:“采薇，刀剑无眼。你千万别出来，我下去看看情况。”

　　语罢，起身，跳下了马车。

　　我握了握手中的剑，微挑开身侧的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那些杀手与侍卫此时已经打成一团。观察那些杀手的身手，好似皇室培养出的死士。莫非是冲我来的乾冰国的皇室暗卫？

　　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的倒下了，微叹了口气，不管是冲谁来的，我也该出手了。

　　握住剑，跳下马车。

　　白宇站在马车前，身边有五六个侍卫保护着，脸色有些焦虑。

　　白宇回头见我跳下马车，开口道:“采薇，外面危险！你赶紧回马车上，外面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叹了口气，说道:“让你的侍卫都退下来，一切交给我。”

　　白宇张了张口，刚要拒绝。

　　我皱了一下眉，冷声道:“你想让你的侍卫都死光吗？”

　　听我此言，白宇挥了挥手，让那些侍卫退到马车周围。

　　那侍卫长似是有些不满地要说什么，却是被白宇制止了。

　　不理会他人，纵身向前，剑出鞘。

　　片刻后。一缕凉风吹过，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鲜血的味道。

　　那些还活着的侍卫都面露惊恐之色。有几个甚至跑到一旁扶着树，剧烈呕吐着。而商队中的唯一的一个小丫鬟已经晕了过去。

　　只见这些人前方的土地，被血浸染着，地面上还堆着一堆堆的碎肉块。

　　仔细瞧着，还能发现其中夹杂着人的手指、头发和一些其他的器官。

　　更令人惊恐的是，一白衣女子手持利剑，立于那些残肢碎肉中。身上的白衣衣衫，飘然如新，没有沾染一丝血迹，宛如一朵白色的彼岸花，盛开在这血红的大地上。

　　我压下心中想继续杀戮的冲动，转身，一步一步向白宇所在之处走去。

　　还活着的侍卫们见到我的走近，用发抖的手，握着剑，护在白宇身前。

　　我看着他们的动作与表情，心中一阵嗤笑。

　　果然，世人都一样，都在见过我的手段后，害怕、惊恐。

　　除了那个将我培养成这样的“他”。没有人会是例外。

　　不想对他们动手，我便还是离开吧！

　　止步，转身，剑入鞘。

　　正要离开，却从心口处蔓延起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地倒下，却在昏迷的前一刻，模糊地看见了白宇的脸。

　　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从天而降的雪花，笼罩着我眼前的世界。

　　是梦境么？为什么眼前所见的一切那样真实？

　　手动了动，掌中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

　　低头看去，是一把陌生却又熟悉的剑。

　　它是“冷情”，是历门主的佩剑，也是我用来杀了那个人的剑。

　　而此时，剑尖正向下滴着鲜红的血。

　　忽然，一声琴音，传入耳中，空灵幽远。

　　听到这琴音，心口处传来一阵疼痛。又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执念，想要看一看那弹琴之人。

　　沿着路，寻着琴声走去。

　　路上行人众多，两旁沿街的商贩叫卖声不断。

　　由于心口处的疼痛，使脚步有些不受控制。迎面，就将于一个男子相撞。

　　闭上眼，等着与地面相撞的疼痛，却半天没有感觉。睁开眼，已没有了刚才将要相撞的男子。

　　心中一阵疑惑。伸手向身侧，想拦住一个路人，问一问这究竟是何处？

　　却惊讶的发现，那路人的身体穿过了我的手，仍继续向前走着。

　　这时我才突然察觉，身边的事物，都只有三种颜色。那是单调死寂的黑、灰、白。

　　行人与商贩的脸上都是一脸的麻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看着面前的一切，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泛起，顿生一阵慌乱。

　　我闭上眼，只寻着琴声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耳中只剩下了琴声。

　　睁开眼，放缓脚步，前方不远处是一片绿竹林。那抹生机勃勃的绿色，在这黑灰白的世界里，显得异常亮眼。

　　那琴声也似从这竹林中传出，莫名的吸引着我。

　　不由自主地，向竹林深处走近。一点点的寻着琴声深入。

　　走着走着，视线豁然开朗。只见，一白衣女子席地而坐，身前放置着一张琴。低着头，仔细弹奏着。

　　听到我走近时的脚步声，她并未抬头，只淡淡地说道:“我等了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啊。”

　　我皱了皱眉，问道:“等我？这是哪里？你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仍然低着头，拨弄着琴弦。避而不谈，只是随意说道:“来都来了，又何必问那么多？”

　　听着她的回答，我心中顿生一股烦躁，说道:“有话就直说，何必绕什么弯子。”

　　那女子带着些疑惑的问道:“你真的不知这是何处？”

　　听着那琴音与回答，心中愈加烦躁，随之升起一股杀意。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压下杀意，说道:“我要怎样才能离开？”

　　那女子轻声笑道:“果然是冷心的人啊。你真的不记得，这里是你和‘他’生活了多年的竹林啊！你手中的冷情，正是你那日刺入‘他’心口所用的剑啊！剑尖的血，正是他的心头之血啊！此时此地的一切都是那一日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