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1章 ...
-
一阵噬骨吞心的痛,倏地,蔓延于我的全身,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走进森林的深处。
半个时辰眨眼而过,若有人走过这里,一定会认为自己遇上了什么鬼怪。
只见,一白衣女子立于血泊之中,四周皆是野兽尸体,其死状恐怖,令人见之欲呕。
诡异的是,那女子手中之剑的剑尖还在向下滴着血,证明着这场杀戮的源头.可那女子所着的白衣上,却一丝血污也不曾瞧见,就好似一株开在血地之中的白色彼岸花。
女子在血泊中站了片刻,眼中疯狂缓缓退去,露出清明.冷漠的眼睛,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四周,便低下头拿出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起剑来。待剑被擦拭的已不能在明亮后,离开了此处。
拭剑的白布,在女子离开后,飘落在尸体中渐渐被染红。
森林附近的小城中,一处还算人气旺盛的茶楼中,说书先生正讲着最近发生的江湖轶事。
细听来，讲的是江湖上新近出现一位冷美人，身着白衣，飘飘欲仙，行事却甚是狠辣。
传闻，她曾在一夜之间屠尽一座城，还曾在一夜之间灭了一个门派。
因其行径太过残暴。朝廷和江湖上的众门派，都派出各类杀手、暗卫。欲除之，却皆无果。
坊间亦有传闻，此女非人，实为阴间厉鬼，在人间作乱，故而所过之处无活口，无论男女老少皆被其戮没。一时间，各寺庙、道观进香、求平安的百姓络绎不绝。
茶楼靠窗的位置，一白衣女子手捧着一杯清茶，慢慢饮下，听着说书人的话和一些客人的议论，微微一笑，笑中含着一种莫名的讽刺。
看着茶水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有些失神。想到若是那人在此，听见这些话，定会说:
“他们今日的下场，皆来自于昨日的贪婪和欲望，有什么因，便结什么果。”
呵。因果么是啊，若不是他总着一袭白衣，倚着竹子念着那句“多情总被无情恼”一点点将自己改变成如今这幅，连自己看来都认不的模样，他又怎会死在自己手中
就连那个曾为我吟诗，曾为我绾发，曾为我簪花，曾为我画眉，更是说要与我生生世世白头到老之人。到头来，亦是同他人一样，死在了“我”的手中，他所爱之人的手中!
如此，我这心中还有什么情可言呢无可言，无可言。如今，真的是无情的不能再无情了。
明知是错，却还是做，一步错，步步错，直至今日真真是满盘皆输!
曾以为，他会是我生命中最阴暗时的光，将会是我一生的良人。却不料，命运弄人，我这一身狼狈，皆拜他所赐。
呵呵!这世人待我不仁，我便待这世人不义。老天让我前半生命如戏子，那我后半生就以这天下为戏台，舒尽我心中这不平之气。
屠城算什么，我还未屠尽这天下呢!
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在桌上，转身，离开茶楼。
杀戮!还在继续。
时间转瞬，岁月变迁，弹指一挥间。夏早离，秋已过，冬入，冷风刺骨入心间。
站在一片竹林间，倚着一根翠竹，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指尖，慢慢融化。
不远处，一座墓冢已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碑上，只依稀见得几个字——衣冠冢。
抬头，望着天，白茫茫一片。几片雪花，落入眼中，融化，朦胧了双眼，视线也变得模糊，思绪飞回当年。
那天，是除夕，是人间的年。大雪纷飞，本应是喜气洋洋的，可大家都是一脸凝重。
问大家为什么，大家都只是淡淡的摇头。
爹爹低头对我说“小七，人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可人活着就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年少的我懵懂的点头。爹爹的嘴角挂着一丝笑，似无奈又似悲哀。眼神望向远方，口中喃喃地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当时年幼，不懂得爹爹说的那句身不由己是何意，只是牢牢的将其记在心底。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终于明了了。只是这代价太大了、太大了。
不过爹爹，女儿会活下去，会好好活下去的。
从回忆中挣脱。抬手，拂上脸颊。有些湿，清晰地感觉到，有着什么顺着眼角流下。
用指尖沾起，放入口中，微咸、微涩，是泪么
自嘲地想到:如今的我还有泪可流真是可笑。抬手，擦干，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竹林。
只见一白衣身影，渐渐远去，融入这漫天飞雪中不见。忽地，一缕凉风吹起，卷起墓上层层雪，露出雪下碑上的字迹——寒家小七之衣冠冢。
流年弹指过，又是一年春来到。
一路辗转，终是到了计划中最后的城镇。孤身站在小镇入口处。
抬头，望天，此时正值上午，一轮日头，光芒正盛。城镇中甚是热闹，叫买声彼彼皆是。又有谁会想到，一夜之后，这将会成为一座死城。
月挂中天，夜已过半。
于城镇门外，一白衣之人，手持利剑，剑尖斜指向地。
从城中缓缓走出。每走一步，剑尖便向下滴落一滴血。而那人所着白衣，却洁净如新，瞧不见一丝血污。
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诡异万分。
午夜的风，刺骨的寒。吹刮的人心惶惶。
“呜、呜、呜”
好似阴间厉鬼的勾魂之音。听者，毛骨悚然；闻者，胆战心惊。
而那白衣之人，却若听不见此声一般，只是向城外飞身而去。
轻功施展，不过片刻，已到山上的一处寺庙中。
推开殿门。只见一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僧，盘坐于蒲垫之上，正对着佛像敲着木鱼，低声诵着经文。听到敲门声，也不曾回头。
紧了紧手中的剑。踏入殿中，一步一步向那老僧走去。
直至到他身侧，止步，站定。
手中的剑斜指向他。
“欠了这么多年的命，该还了吧!”
闻言，老僧终于停下手中不停敲打的木鱼，抬头望了我一眼，慢慢开口道。
“你，是寒家的后人吧。”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带着些许讽刺地开口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或不是，今日你都必死无疑。如此，还何必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老僧也不理会我的话语，只是又闭上眼，继续敲起木鱼，似是带着些回忆地开口道。
“自从与那些人一起做下那件事，我便料到了会有今日。出家为僧，不过是为了忏悔所犯下的错，所犯下的杀戮，恳求佛祖能够赐予我来生还罪的机会。每日诵经，是为了那些因我而惨死的人能够早日超度罢了。”
听罢此语，我心中忽生一股愤恨之火，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那可是一千三百零七条鲜活的生命啊!你如今后悔了又有何用就算再如何忏悔，死去的人也不会再苏醒。而那些人中，还有着许多的稚子，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怎么能啊”
说到最后，我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手中的剑，紧贴着他的脖颈，只要微微一动，他便必死无疑。
紧了紧手中的剑，我忽然冷静了下来，轻声道。
“你们怕是没想到吧!寒家那场杀戮下，居然还有会漏网之鱼活下来吧!”
那老僧只是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道。
“万般皆是命，哪有什么想不想的到。当年那场事情，其实，也并非我等心中之愿。可正如施主所言，它已经发生了，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我看施主年岁尚轻，愿你早日放下屠刀，少行杀戮吧!”
说完这句话，那老僧停顿一下，望了我一眼，又道。
“这些年在寺庙赎罪，也曾略学佛法。我观施主身存两魂，一为本魂，一为异魂。两魂已开始融和，若你依旧行杀戮之事，必有一日因异魂夺体，而生不如死，将疯癫过着余生。杀戮越多，这一日便会越早来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语罢，竟引颈于剑上，自刎而死。其手中佛珠断开，散落一地。
佛殿中未燃火烛，借着从殿门打进来的月光。我看见老僧脸上的表情，一片祥和。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解脱，心中顿如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感。
将手中的剑用白绢擦拭干净，置于腰间。弯身，捡起一颗佛珠。
佛珠上有一层厚厚的被岁月打磨的包浆，应是曾经常被人放于手中盘转。上面的罗汉雕工精湛、栩栩如生，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萦绕于鼻间，将心中煞气，慢慢压下。
我握紧佛珠，再看了一眼老僧的尸体。转身离开，踏入月色，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