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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第二章 搏斗间突现豪杰 众诸侯齐聚王城 ...

  •   近几日,王城内外车水马龙,民众来去匆忙,一趟一趟地运着收割下来的粮食。来往于王城的人也比平日里变得更多了。
      午时,一位农夫打扮的汉子,穿着糙羊皮袄,背着一个箩筐,走到一家店前,那店外立着一根木桩,乃是一幡旗,旗上写着“宿”字。那人抬头看了看幡旗,向一旁仰卧着的店家说:“店家,住店。”
      那店家正闭目养精,全然没听到汉子的声音。
      “店家,住店。”汉子又说了一句。
      过了一会,店家微微地抬起头,眯缝着眼看那汉子,悠哉地说道:“住满了,去别家看看吧。”
      汉子依旧看着幡旗,不曾挪动一步。
      店家睁开眼,坐起身来:“嘿,没听着说话么,去别家看看,本店满了。”
      汉子望着他,说道:“这午时烈日当头,在这如何睡踏实,定是招揽生意吧?”
      店家斜着眼看了看,“嘿,还挺聪明,不错,本店是有空房,可瞧你这身打扮………啧啧,一日30贝。”
      商代的货币主要是贝币,一个普通农户,一岁收成也就三四百贝币,这店家张口就要30贝,显然是在讹人。
      “我只有20贝,我须住两月。”
      店家一听火了,一边挥手叫道:“滚滚滚,穷光蛋还想来大爷这住店。”一边就要卧下。
      “让我住吧,柴火间、马厮间也行。”汉子说道。
      店家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行,看你是个老实人,我就施舍一次,20贝,你就住柴火间好了。”
      汉子被带进了柴火间,只见满屋的树枝柴火,显然是准备过冬用的。汉子将箩筐卸下,在窗边扒拉了块空地,找了些茅草铺上,坐定之后,汉子从箩筐中拿出数片兽骨,那兽骨上密密麻麻刻着些文字,汉子靠着墙,映着窗外的光,研读了起来。
      不一会,店家进来,见此状“哟”了一声:“没看出来呵,你这糙汉子竟也实字。”说着便伸手去拿箩筐里的兽骨看上一看,却被汉子一把手抓住。
      “先生说了,不得擅传他人。”汉子说道,眼睛却一直看着手中的兽骨。
      店家本是出于好奇,对骨上文字没多大兴趣,一个穷透了的农夫,能有啥稀奇物件,便不屑地“嘿”了一声,出去了。
      汉子对着兽骨继续看,那一片兽骨上也就几百字,汉子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看到夕阳,直到店里开始点了华灯,汉子才放下兽骨,从箩筐里扒出几个野果,啃着吃了。
      王宫的正殿内,商王子羡一直来回踱步,殿下站满了宗室和内服官们。大家七嘴八舌,各自探讨不休。
      商代的内服官有三类背景:王族、贵族、庶族。王族就是子姓宗族的官,地位最高,身着白色官服,贵族就是王室外的大宗族的官,官服为皂色,这两者占了总数的□□成,其余的都是平民出身,穿着杂色的粗布、兽皮。在站位上,不论官职大小,宗室离商王最近,贵族次之,庶族最远。
      “大王勿忧,据臣所知,高阳亚服仅动用二师武士,大王可令王师倾巢而出,各氏族再派出本族武士家丁,以扩大搜寻范围。”
      众人望去,说话的是妫氏族长妫梌。亚服妫丙乃是妫梌的表侄。
      “妫大夫差矣,那西边森林竟有多大,还须得再派人么?高阳亚服现已必深入森林,或许已经找到受王子。”另一名大夫说道。
      众人又随势望去,此人为长勺氏族长长勺乇。长勺氏为王室近亲,同为一祖的不同分支。
      “那长勺大夫有何良策?”妫梌说道。
      长勺乇朝子羡深作一揖:“臣斗胆进策:请点烽燧。”
      顿时,庙堂陷入沉寂,众人或惊愕地望着长勺乇,或恐惧地瞄向商王子羡。但见子羡面容由忧转怒。
      “大胆长勺乇,这烽燧是说点就点的么?尔唯恐天下不乱?”一个老沉的声音从王族排传来,众人望去,说话的正是商王子羡的族弟,是商王朝庙堂上地位最高的三公之一——太师子干。
      子羡表情转怒为安,子干又名比干,子干从小聪慧过人,原本也是王位的候选人之一。在子羡即位初期,子干并未表现不满,也并未违抗王兄,相反,不论王兄作何决定,子干均是尽心辅助,万事支持王兄,使得庙堂众臣不敢稍有懈怠,更使得四方诸侯无机可乘。子羡对此大为感动,封子干为当朝太师,位居三公之首,不论大夫诸侯,见到子干必先行礼,换句话说,在大商王朝内,除了商王子羡外,没有人比子干地位更高了。
      烽燧是王城与各城邑、方国之间在紧急之时联系的最有效手段,一般有方国遭到外部入侵会点燃当地烽燧,进而层层传到王城。王城的烽燧最高最大,可传信百里,已有数百年未曾点燃。只有在王城受到攻击、王室不保的时候方才点燃,一旦点燃,四方诸侯必倾巢而出,前来辅助王师共同御敌。因此被视作商朝最后的武器。
      “臣该死,但臣想,那烽燧本就是万急之时方才点燃,眼下嫡王子数日不知所踪,已是大商万急之时,点燃那烽燧,或可成为指引受王子的返城信号,即便是日后各方国兵将勤王,向他们解释便是了。”
      各贵族与王族之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王室男子娶了哪个贵族家的女子,就是哪个王室女子嫁了贵族家的男子。太师子干的妻室就是妫氏一族的女子,商王的王后,子受的生母,亦是大贵族姬氏一族的。各贵族之间也相互通婚,形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的关系网。明面上商朝社会上层都相互有亲,暗地里却以王室成员为首脑,各自拉拢贵族成为自己的势力,各贵族也倚靠王族成员的力量,得以在庙堂之上扩大本族的影响力。当下,商王的几个王子各有支持的家族,原本就事论事倒也罢了,可众人听着长勺乇一口一个嫡王子,顿时很是不满。
      首先蘩氏一族的族长蘩亭道:“长勺大夫身为一族族长,说话竟如此儿戏,烽燧数百年未动,岂是你几句话就要点燃的?”
      “是啊,长勺子还是三思后言之。” 索氏族长索兀言道。
      “长勺大夫只是提个建议,与尔等商议便罢,最终还是请大王定夺,尔等缘何为难长勺大夫。” 终葵氏的终葵献说道。
      “哎呀呀,大家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要不然再等数日看看?”
      “…………”
      商王本来就心烦意乱,旁边的王后姬氏还哭哭啼啼,在这关键时机,底下的大臣依旧是动不动就搞党争,商王一怒之下,将案台上的酒爵举起,重重摔到地上。
      众人见状,顿时低头不语。
      子干说道:“王兄息怒,以臣弟之意,二师武士人多繁杂,行动迟缓。王兄可再派飞旅入林搜索。”
      “王弟所言极是,但扉廉恶来已入林中,还能派谁好?”
      说罢王族中闪现出一人:“儿臣请入林搜寻受弟。”
      众人一看,此人身材瘦高,面容清秀,温文尔雅,乃是商王的儿子子涣,子涣非姬王后所生,是商王和另一个王妃葴氏的孩子。子涣为人低调,但颇有谋略,平日里庙堂议事之时,商王总想听听子涣的意见。
      子涣出马,商王顿时放心了一半:“我涣儿若出马,受儿必有着落。” 随即令子涣带领外戚葴族族丁前往。
      忽然王族中另一人闪出:“儿臣亦愿前往。”
      众人看去,此人约莫四十岁,是一个肩宽体壮的汉子,似子受一样,丹凤眼,脸廓分明,此人就是子受的同胞大哥——子启。
      商王看了看子启,又看了看子涣,舒展之色变得僵化,他后悔刚才爽快地答应了子涣,因为他知道,这又转变成了一次王子们的角力。
      如果他再爽快地答应,那么其余的王子们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纷纷请命了,但他也不能拒绝子启,让他人认为商王偏袒子涣。商王沉默了一番后,说道:“尔等久居深宫,娇生纨绔,此去森林,对常人无妨,对尔等有难,你二人主动请缨,寡人甚慰,令你二人多带外戚族丁,多点火把,分路搜寻,不论搜到与否,日出前须得返回。”
      “儿臣领命。”二位王子同声言道。
      子启与子涣同时步出正殿。子启满脸笑容地对子涣说:“涣弟为我胞弟如此奔波,为兄感激不尽啊。”
      “兄长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何出你我。不过前些日子姬大夫并了城南一平民的数顷田地,此民与我舅,族长葴典颇有交情,能否请兄长出面,请姬老太爷高抬贵手呢?”
      王后姬氏是姬族族长姬杜的胞妹,姬杜仗着妹妹贵为王后,平日里飞扬跋扈,莫说是其他贵族,就连王族也不轻易招惹他。
      “呵呵呵,涣弟差矣,一来那是人家姬氏家事,为兄参合不得,二来为兄有所耳闻,那数顷田地紧邻河川,种啥啥长得好,肥得那是不得了,葴氏早有意将其纳为己有,故与那田主谈判,谈了数次都没谈拢,想必是因为出价的事。姬氏似乎爽快,一次便成交,这二者你情我愿,何来高抬贵手呢?”
      “那田主本答应了我舅,定会将田地卖给我舅,仅是谈价而已,但与我舅交往甚笃,我舅便责备之几句,可那田主说是姬氏强买……”
      “一派胡言,姬氏乃是王城大族,岂会因为几顷田地败坏名声呢?”
      “…………”
      “好啦好啦,此时我们日后再谈,先办事情要紧,呵呵呵,涣弟,你是王子,将来的王叔,田地有的是,眼界要宽,怎能只看这区区数顷田地。”子启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小弟闻得前几日有几个抢粮贼,不知兄长可知道?”
      “知道,这几日这些贼人闹得满城皆知,受弟不就是为捉这几个贼人身陷森林了么,那几个贼人着实可恨……”
      “可小弟那日恰巧遇见了几个东夷打扮的人从扉廉大夫的府上出入,那几人相貌体型与所述贼人不尽相符,父王今日还派扉廉带人入林搜寻,听说扉廉平日里与兄长交往甚厚,这……”
      子启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缓慢扭脸转向子涣:“涣弟的意思是?”
      “哦,小弟愚钝,不会说话,兄长莫怪,只是适才恰巧忘了向父王禀告此事,现在若去,怕被父王责骂,所以请教兄长,该如何行径?”
      “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跟我请教作甚。”子启怒道,他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已经是惊惧不已了。
      “王兄莫动气,小弟素知扉廉这事定有隐情,但与兄长绝无关系,但小弟若现在当着这么多朝臣贵族的面去说,势必牵连着王兄,怕又是挑起无端的猜忌,还望兄长体谅。”
      子启怒气填胸,没想到为了几顷田地竟受如此威胁,但当下之际,千万不可将事情闹大,况且对方已经给了台阶下,先稳住他再说:“公事公办,你可私下尽去向父王禀报,此时与我绝无干系。”子启顿了顿,继续说道:“田地的事,我会跟姬杜说的。”
      “那就多谢兄长了。”子涣做一揖。
      “涣弟啊,受弟现已困林数日,这么多人搜寻都未搜到,我不直说想必你也明白。况且这嫡王子一说只是那些个大臣阿谀奉承之言,父王也从未言明过。为兄年最长,帮父王做事最多,日后怕是更消停不得,涣弟啊,你瞧比干王叔,那是你的榜样啊。”
      子涣没想到子启竟然把话说得这么明,这分明是把自己当未来商王了。
      “兄长说得是,但小弟以为,比干王叔不仅是小弟的榜样,也是兄长及其他王兄弟的榜样。”
      子涣这话说得好,一来告诉子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二来也未直接言明自己的心思。
      “呵呵,你还是多跟为兄学学吧。”
      “是,兄长的为人处世之道更是小弟学习的典范。”
      高阳古率领二师武士入林已经一整日,已经深入十余里。他下令每百步留守一军士,留守的众军士形成一个庞大的方格矩阵。到了日暮时分,又下令众军士点燃火把,一时间,十几里的森林灯火通明,鸟雀不敢鸣声,走兽不敢出没,处处是军士的喊叫声。
      高阳古见众军士搜寻一日皆已疲惫,便下令休息,他独自向前踱了几步,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森林深处,他思忖着不知有何危险,但再危险,也有不少人穿过此林啊,西部诸方国、往来各国的商客们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么?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他们遇到危险又有谁来保护呢?
      高阳古低头叹了口气,他是武士世家,从小受到严格的军伍训练,十几岁便跟着父亲四处征战。他们一族受到王室及贵族们的尊重,那是何等的光荣。他父亲告诉他,他的父亲辈、祖父辈、太祖父辈都是战死沙场的,他的家族生而为战,战死沙场是他们唯一宿命。几十年前,高阳古的父亲在征东夷的时候中箭身亡。
      如今,他自己也已步入花甲之龄,岁月的沧桑让他萌生了改变家族念头,名誉?尊重?宿命?这些他都没有看见,他看见的,是那战场上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是一座座被焚毁的废墟,是无穷无尽的哀嚎哭泣,是他高阳族子弟们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凭什么其他的贵族就能够享受那莺歌燕舞般的生活?凭什么他年过花甲还要日夜操劳军务?凭什么那无尺寸之功之人也能拜爵封侯?凭什么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葬送在沙场?三年前,他唯一的儿子,高阳族将来的族长,在一次军事训练中不幸跌崖摔死,那日,他和夫人痛不欲生,他的老母抱着院里的老桑树喊冤。但转日,他年幼的侄子又不得不提前加入军队,告别捕蝉捉雀的生活,承担起家族的希望。
      他转过头望了望坐在地上的侄子,他叫高阳鹏,才12岁,沉重的头盔戴在他充满稚气的头上,像是孩子在偷玩大人的盔甲,显得滑稽可爱。即使是在这休憩的片刻,高阳鹏也不住地捕抓地上的虫蚁,时不时地还呲着牙乐,似乎根本不关心此次的任务。
      看着侄子玩耍得开心,高阳古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笑容。
      “主人,前方有人!”家奴的声音打断了高阳古得沉思,高阳古迅速扭头,顺着指示的方向看去,但见有数十个火把,慢慢地向他们这边靠近。
      “警戒!”高阳古下令,众军士纷纷从地上立起,挺枪持戈,严阵以待。高阳古又派人前去打探。
      不一会,探子回报,来人是王子妃姜氏。
      高阳古随即带着妫丙等人,奔到姜氏面前,拱手作揖:“老臣拜见王子妃。”
      姜氏回礼:“见过高阳亚服。”
      “王子妃无恙,老臣深感欣慰,请王子妃休息片刻,老臣这就派人送王子妃回城。”
      “有劳高阳亚服,不过妾身想就在此休息,等候王子消息,亚服尽可全力搜救。
      “老臣知道了,老臣这就出发。“高阳古说道,随即转身下令每隔百步留一人,全军继续前进。
      忽然,高阳古回头一看,王子妃身边跟着一个村夫,此村夫怯怯喏喏,头也不敢抬,全身蜷缩着站在王子妃身后。
      高阳古自知不便多问,带众军士继续前进了。
      话说子受方才意欲随姒屮一同回城,却突然听见如此利害之语,众人一同望去,但见一石岗上站着数十人,个个拉弓搭箭,对着子受与姒屮等人。
      “为首何人,出来说话!”子受喝道。
      “哈哈哈,臣扉廉见过受王子。”扉廉言道,手里依旧拉满了弓。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我?”子受道。
      “将死之人,有何多言?”
      子受大怒,正要拔剑冲上去,旁边的姒屮由于惊吓过度,张开双臂,向扉廉走去。
      “扉廉大夫,臣是絴方的姒屮,臣是来向商王上贡……”
      未等姒屮说完,一支箭射来,正中姒屮胸口,姒屮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众人见国君身死,顿时大乱,正欲四散奔逃,几十支箭又先后射了过来,霎时间,除了子受和三名卫士,其余全部倒入血泊之中。
      子受虽然年过三十,但从未见过杀人,此时已经惊得走不动道。扉廉招了招手,众刺客一起向前,为首的是恶来,他搭箭拉弓,箭头正对着子受。
      “受王子,我与你确是无怨,但怎奈我家主人要取你性命,我只有服从,至于是谁和为什么,你还是去下面慢慢琢磨吧。”说罢示意恶来放箭。
      “慢!”子受大喝道。
      “王子有何遗言,臣恐怕都带不到了。”
      “哼,谁要你带话,只是我恨,恨我无能,竟死在你这里通外国的狗贼手里。”
      扉廉顿时表情凝重,说道:“王子错了,扉廉虽然是一介走狗,但绝不是卖国的贼狗,王子既非中枢重臣又无兵权,敌国不会买你的脑袋的。”
      “哦?既如此,我给你一道指令,可强大商。”
      “臣且听听。”
      “此间有一人,名曰未,此人工于兵器暗器,若请此人出山,则大商王师必横扫天下,你须寻得此人,再劝我父王重用此人,我当死而无憾。”
      “想不到王子此时还惦记着振兴大商,虽然老臣不能放过王子,但老臣深感钦佩,请王子放心,老臣必寻得此人。”说罢再次示意恶来放箭。
      子受闭上眼,也似姒屮一样,张开双臂,等待飞箭射来。
      如果这一箭真的射了出来,那么中华的历史就会被改写,或许大商还能延续数百年,亦或许大商转眼即灭,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华版图扩大的速度不会像这么快了。
      更讽刺的是,命运如此爱开玩笑,谁又能想到,眼前要杀子受的这个汉子,日后竟是陪着他奋战到最后的那个人。
      如果说一支箭就能改变历史,那么一个尖叫声也能。正在子受张臂受戮的时候,这几日一直伴随他的那个机灵的卫士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声音之高之大将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连拉满弓的恶来都哆嗦了一下。
      “你叫唤什么!”扉廉怒道。
      “小……小人看见玄鸟了!”
      “什么!!在哪!?”
      众人四下张望,玄鸟是商朝崇尚的保护兽,商朝上下无一不对其敬仰万分,相传玄鸟一出必有大事,平日里商人祈祷全是希望受到玄鸟保护,更是没人敢拿玄鸟来开玩笑。
      那卫士一会指这说有玄鸟,一会又指那,众人都随着他的指示看来看去,顿时杂乱无比,扉廉一开始也被惊吓到,过了一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卫士还在张大嘴喊这喊那,扉廉拔出剑,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举剑对着他的嘴说道:“小子,老夫让你胡说。”
      正待扉廉要将剑插入卫士嘴里的时候,一直箭从远处“咻”的一声射来,“铛”的一声正中剑身,力度之大,竟将剑从扉廉手中击落。
      扉廉大惊,顺着来箭方望去,但见一少年飞奔而来,边跑边搭箭拉弓,扉廉放手后退,霎时间又“咻”的一声,扉廉险些手臂中箭。
      旁边的恶来见状,将箭头对准那少年面门,一箭射了去,少年灵巧地低头避开来箭,身姿犹如燕子避开树枝一样,轻盈而又利落。
      恶来见少年逼近,便弃弓拔剑,冲向少年,少年亦从背后拔剑,迎战恶来。二人一个力大,一个灵巧,捉着对地拆招,拆了一阵子,竟不分胜负。
      子受在一旁惊叹地看着,他惊叹的是天下竟有人能和恶来如此交手,但见那少年身材消瘦而健硕,头箍紧绳,身着虎皮半肩连衣裙,脚踩鹿皮靴。舞动的长发犹如祭祀一般,子受映着夕阳仔细看那少年的面孔,之间少年双眉竖立,双目憨大,颧骨高耸,嘴唇厚实,不似中土人士。此人是谁,功夫如何学到的,对我大商是敌是友,是否还有更强的对手,这些问题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使得子受顿时慌乱不已。
      扉廉适才被此少年射了两箭,正惊惧不已,顿时,他突然发现远处走来一伙人,衣着装扮与这少年类似,也是个个拉满了弓,对着扉廉他们,想必与这少年是同伙。
      这种时刻,双方都拉着弓,则谁也不能轻易放箭,只能拔剑单挑。扉廉见那少年越战越勇,面对天下第一猛士全然不惧,暗自称奇。他怕恶来有失,便捅了捅身边一个猛士,此猛士立即弃弓拔剑,欲冲上前去相助。
      “恶来!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传了出来,众人看去,说话的竟是子受。这使得众人大为诧异,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那少年闻得此话,没想到眼前对手竟是闻名天下的猛士恶来,或许是此名他早有耳闻,心生惧意,招式顿时落下半分。
      猛士冲了上去,欲砍杀少年,只见对方阵中又飞奔出一少年,此少年除了身着熊皮半肩连衣裙,其他衣着与那虎皮少年类似,但见该少年矫健姿态同那虎皮少年一样,一眨眼便飞到那猛士面前,与那猛士捉对厮杀,子受见着此少年长相与那虎皮少年有几分相似,想必是胞兄弟。
      四个人成对拆招,虎皮少年似是摆脱了刹那间的惧意,招式又跟了上来。熊皮少年武艺虽不及那虎皮少年,但也骁勇无比,放在商军中也是一顶一的高手。
      过了一会,对面一人站了出来,拱手说道:“今日比武不相上下,再战下去必两败俱伤,各位能否点到为止,改日再切磋武艺?”
      扉廉见天色已暗,担心恶来失手,便说道:“如此甚好,双方请罢手吧。”
      四人原本厮杀在一起,闻得此话便分别向各自身后跳了一步,挺剑注视着对方。
      扉廉说道:“某在此解决一些私事,不知各位为何出手,既已说开,那么请各位自便了。”
      只见那人又说道:“不知足下为何在此杀人,鄙人既出手,便要劝上一劝。”
      “那你的意思是非管不可了?”
      “兄台莫怪。”
      双方武士又一次警戒起来,眼看又要起一次厮杀,子受大喝一声:“都住手吧。”
      扉廉说道:“哼,别以为今日不会杀你。”说罢挥剑指向子受。
      子受本就力大如牛,武艺高强,原是忌惮恶来等人,现他们都被来人牵制住,区区扉廉有何惧哉,子受见剑锋靠近,一个闪避,躲过剑锋,一手挥舞,将剑夺了过来,剑韧比住扉廉脖颈,那机灵的卫士同样拔出剑,抵住扉廉胸口。
      “父!”恶来大叫道,便要冲过来。
      “别动!乱臣贼子,还敢放肆!”子受将剑刃更加靠近扉廉。
      恶来怕扉廉受伤,遂定住不动。
      形势再一次地僵化住了。
      “王子受,你杀了我吧,我是宁死不会出卖我主人的!”
      子受确实想一刀抹了他,但瞥了瞥他那些手下,感觉一旦动起手来难以保全自己,便说:“哼,我今日不杀你,但你须告诉你那主子,我受玄鸟庇护,凭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技俩是杀不死我的,你走吧。”子受将其推在一旁。
      扉廉没想到子受竟如此轻易放了他,但他却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仍在想杀子受的。忽然,他心生一计。
      扉廉对着刚才出手相助的那群人说道:“适才得罪诸位,看诸位相貌,可是从西戎来?敢问诸位是哪个方国的?”
      为首的那人拱手道:“我等乃是西戎周国人。”
      此话一出,扉廉大喜,子受大惊。
      扉廉道:“哈哈哈,足下想必是西伯昌之子了?”
      “正是”
      “足下可知我欲杀之人是谁?”
      “……”
      “正是你们的仇人,商王王子——子受!“
      “!!!”
      “哈哈哈,足下的祖父季历曾经厉兵秣马,为大商拱卫西部,却不想被前任商王文丁猜忌,以致软禁绝食而死。周国举国上下无不怨恨大商,几欲出兵讨伐,但令尊即位后却自思实力尚不成熟,便依然称臣纳贡,哈哈哈,但是天意难违,如今恰好遇见这仇人后代,足下何不杀之以报先人之仇?”
      扉廉这一席话立即将子受受惊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扉廉说的基本是实情,当年周伯季历励精图治,强大周方,一边武力吞并周边小国,一边德望结交大国,俨然成为西部诸国的首领,大商的影响力却反而下降了。子受的祖父,商王文丁对此十分忌惮,便趁季历朝拜之时,将其软禁于殷城,季历不服,绝食自杀。此事不仅没能削弱周国实力,反而惹得周人无不怨恨。另一方面算是给了周人一个警示,此后周人朝拜更是频繁、上贡更是丰实,但血的仇恨已成事实,忍辱负重、积攒实力之事,谁又不明白,文丁王临终前曾告诉子羡,东夷虽是频频入侵,但只要大商布局得当,他们不过是一盘散沙,那西周现已成为西部大国,上下齐心,日益崛起,必成心腹大患,不得不防。子羡即位后,在处理西周关系的问题上格外慎重,既要遏制其发展,又要示以友好。
      眼下在这无人的荒野,若是周人将忿恨之仇算在他身上,只怕他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子受看了看那群周人,只见周人都在看着那为首的周人,那人刚自称为周伯姬昌之子,此人虽然同样身着兽皮半肩连衣裙,但气质文质彬彬,知书达礼,不似习武之人,却与那两位少年大而不同。只见他低头不语,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足下放心,我与令尊私交甚好,足下若举此大义,令尊必会赞赏。”
      子受见扉廉不断地煽动周人杀自己,只见那首领仍是低头不语,那两位少年却是将目光移向自己,但见眼中充斥着怒气,手中的青铜剑已然跃跃欲试。
      子受浑身冒着冷汗,身体好似爬满了蚂蚁,再一次地,他感到自己在劫难逃了。
      事情往往是绝地逢生,忽然,东边的林子鸟声大作,隐约出现些许火光,子受顿时心生一计。
      他仰天大笑了几声,摇着头说道:“扉廉啊扉廉,你可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拿这借口来挑拨,我大商与西周世代友好,西周姬伯岁岁朝拜我父王,我父王无数次夸赞姬伯仁义忠厚,如今姬伯遣子前来,乃是军国大事,岂是你这等狗贼想扰乱得了的?”
      子受一席话点醒了那首领,不错,姬伯令他们先行开道,他自己亲自押运贡品,虽说是有旧仇,但没有父伯的命令,切不可草莽从事。
      那为首的说道:“王子所言极是,在下是姬伯之子,更是大商之臣,怎敢有非分想法,请大夫慎言。”
      子受说道:“扉廉,待援军一到,尔等便立即身首异处,怎么,还要护着你那主子么?”
      “主子待我恩重如山,今日算你走运,多说无益。”
      “好,是条好狗,今日我便放你条狗命。”
      “哼,别以为我会感恩,我还是会找机会杀你的。”
      “尽管来吧,到时候我可不会仁慈了。”
      “………”
      子受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对扉廉说:“是谁我已经猜得□□,告诉你那主子,我就是嫡子,是下一任的商王,想夺嫡,可以,等下辈子吧。”
      扉廉摆摆手,众人扔拉着弓,缓慢地向后退去,等到出了射程范围,方才扭头散去。
      “臣周伯姬昌之子姬考拜见王子。”为首的那人跪了下去。
      “壮士请起,适才若不是壮士出手相救,子受早已被奸人所害,多谢壮士了。”子受扶起姬考说道。
      “既为大商臣子,这是做臣子分内之事。”姬考边起身边说。
      “不知这二位勇士怎么称呼,子受适才看二位的武艺,好生佩服啊。”
      子受的话音未落,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声音传来:“他们呀~都是我的哥哥,嘻嘻,刚才我已经剑刃出鞘,若是那些刺客再冲上来,就该轮到我出手咯。”
      子受看去,他们的队伍里跳出一个少女,年级约么有十二三岁,身材却是细长苗条,全然不似习武之人。那圆圆的脸蛋上泛着红光,两枚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犹如两颗清澈的宝珠,全身穿着鹿皮连衣短裙,让人一见着就着实喜欢这丫头。
      “呵呵呵,这是我妹姬琴,天生顽皮,请王子莫怪。”姬考笑着说道。
      “好机灵的姑娘。”子受脸上也泛出笑容,适才令妹说这二位是她兄长,那……”
      “是的。”姬考边说,一边指着那虎皮少年,说道:“这是我的二弟,名叫姬发。”
      “姬发拜见王子。”虎皮少年跪拜道。
      子受刚才欣赏这少年的武艺,心里高兴,笑着将其扶起,又细细地打量这位少年,发现这少年有着习武之人的利落,全身有着一股子干柴的劲,似乎只要有点子火星,他便能立即燃气斗志。
      “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子受笑呵呵地说道。
      三十年后,子受如能回想起当年的这句话,真不知是作何感想。
      姬考又指着那熊皮少年道:“这是我的三弟姬鲜。”
      “姬鲜拜见王子。”熊皮少年跪拜道。
      子受同样是高兴地将他扶起。
      此时,人群里又走出一少年,对着子受做了一揖。此少年较这几位更小,约莫只有八九岁,根本就是个童子。还未张口,子受便感到这童子不简单,他既不似姬考那样文人的风范,又不像姬发姬鲜那样的武人英气,有着的却是一股子睿智聪慧的灵童气。
      “臣姬旦,排行第四,见过王子。”童子说道。
      无论从气质上还是言语行为上,这孩子都表现得沉稳老练,若不看那皮囊,说他四五十岁都不为过。
      “此次觐见大王,父伯本打算带着我及二弟三弟,可这弟弟妹妹也要跟着来,就一同带来了。”姬考说道。
      子受好生喜欢这几个兄弟姐妹,喜欢他们每个人的气质,喜欢他们每个人的本事,更喜欢他们那手足情深。
      子受向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来深作一揖:“子受适才险些蒙受罹难,幸得诸位姬氏兄妹出手相救,子受方才化险为夷,子受不才,日后必相报之。”
      姬考马上回礼:“王子言重了,我等本是大商属臣,位王子效劳乃是分内之事,王子但有所驱,我等兄弟当义不容辞。”
      “姬兄年长几何?”
      “臣二十有四。”
      “我长你五岁,日后你我私下便无君臣之礼,你喊我一声受兄,我喊你一声考弟,我们当以兄弟相称,如何。”
      “臣不敢。”
      “哈哈哈,我既同意,有何不敢的。”
      “是啊,这是王子哥哥说的,大哥你又怕啥,王子哥哥,你既然是我大哥的哥哥,那么也是我们兄妹们的哥哥了,我们能喊你受哥哥么?”姬琴插嘴说道。
      “姬琴。”姬考看着她说。
      “哈哈哈哈,好,甚好,我子受突然有了这一众的弟弟妹妹,上天待我不薄啊,走,我们一同回城,为兄带你们喝酒去!”
      众人听后皆面带喜色,纷纷说说笑笑,姬考笑着迈上一步,说道:“既如此,那便跟着受兄了。”
      子启子涣二人自入林以来,见到处都有卫士站岗,便并头齐驱,一股脑地往前冲,虽说是各带一队,但谁也不愿落后,左右相距也就数十步,那边说话声这边都能听见。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二人同时发现前方有数堆火把凑在一起,便过了去,只见那是众人在守卫弟妹姜娥,姜娥正卧在一个临时的草棚子里休息。
      姜娥听见有人走近,便醒来起身,见着是二位王子,便行礼:“姜氏见过二位王子。”
      子涣先发话:“弟妹无恙,甚好,何不回城休息,是放心不下受弟么?”
      “唉,正是。”
      “弟妹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会将受弟安全带出来。”子涣拍着胸脯说道。
      子启脸上顿时不高兴,这些话本应是他这当大哥的该说的,子涣竟抢着说,全然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但既然他已经占上话了,再去抢话岂不是有失体面,便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姜氏谢过二位王子,林子深,请二位王子亦多加小心。”
      葴未原本正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卧着睡觉,听到这对话声也醒了,他走了过来,只见二位王子说完,正扭头转身,火光映照着他们的面孔,使得葴未迅速地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睁大眼睛看了清楚。
      子启子涣走了之后,姜氏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魅惑的眼睛地对般地眯了起来。她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便招呼众卫士,远远地跟着子启和子涣。
      话说扉廉刺杀失败,带着人走出数百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转的贼溜,恶来等人站立着看着扉廉,在等他下一步的指示。
      不一会,扉廉道:“此事必须向主子报告,想必主子现在也已经入林,恶来,你挑一个人,去向主子报告情况,要快。”
      恶来选了一个机灵的汉子,嘱咐几句后,那汉子应声点头,便朝着东边举火把飞奔过去,不一会消失在黑暗里。
      子启子涣不断深入,又过了一个时辰,便已经超过了高阳古的布置范围,周围不再有站岗的卫士,只有无限的黑暗。
      子启望了望子涣的队伍,感觉自己已经行得很快了,却一直甩不掉他们。
      不多时,前面奔来了一个举着火把的汉子,子启子涣两队都发现了,只见那汉子径直飞奔到子涣面前,见面便跪下。
      “请问您是启王子么?在下有事禀报。”那汉子说道。
      “启王子在那边,这位是涣王子。”
      说话的是葴尤,是族长葴典的儿子,子涣的表弟,葴族下一任的族长。
      汉子抬起头来看了看,便起身跑到子启那边了。
      “小人拜见启王子。”
      “你是谁?”
      “小人是扉廉大夫的属下,扉廉大夫让小人转告王子,见着受王子了,但启王子被周人掳走,扉廉解救失败。”
      “啊?”子启大惊失色。
      “那受王子可受伤了?”子启一旁的人问道,这是姬氏族长姬杜的儿子姬康,亦是下一任族长。
      “没……没有,受王子无恙。”
      “扉廉现在在哪?”姬康说道。
      “扉廉大夫只让小人对启王子一人说。”
      姬康等人向子启望去,子启浑身不自在,便说:“有什么秘密的,就在这说罢。”
      众人又向那汉子望去,只见霎时间,那汉子从袖中拔出一支匕首,向自己的心脏刺去。
      众人大惊,纷纷拔剑,待回过来,那汉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方才这一幕使得两队人无不惊异,复杂的目光纷纷向子启抛来。
      子启惊得说不出话,指着眼前的尸体,颤抖着说:“这……这……”
      姬康说:“启王子勿惊,此人已死,不会危害王子。”
      “好,好,那……那我们还继续走么……”子启慌张地说。
      “在下遵从王子命令。”姬康说。
      “前……前进……找……找到……受弟。”
      “是。”姬康挥了挥手,众族丁继续前进,子启望了望那尸体,咽了口吐沫,跟着姬康后面。
      子涣适才看了这一幕,若有所思,见子启他们已经出发,便招了招手,葴尤带人跟着前进。
      在他们走后不久,姜娥到了那尸体的地方,她看了看那血还未流干的尸体,便朝着子启的方向怒视而去。
      子启一路走着,双腿不停地哆嗦。姬康跟在后面,看着子启那惊魂未定的样子,顿时心生蔑视之感,姬康与子启、子衍、子受为表兄弟,对待三位王子向来一视同仁,姑母贵为王后,只要王位属于姑母所生的孩子,那么姬氏必长盛不衰。
      “姬……姬康,那人,为何要自杀?”子启说道。
      “臣不知。”
      “这……哈哈……真可笑啊……还说有秘密跟我说,竟然……竟然……”
      “………”
      “康弟,你说这事,不会有什么蹊跷吧?那扉廉……到底是何意思呢?”
      “王子恕罪,臣不知。”
      “康弟,我兄弟三人手足情深,哦,还有你,我们都是自家人,你相信我吧?我待我的兄弟们都是极好的。”
      “臣谢启王子。”
      “啊……你看咱俩光顾着聊天了,呵呵,快赶路,快赶路。”
      “臣遵命。”
      子涣一队正往前走着,时不时听得子启队伍传来的对话声,子涣机敏,心里不停滴盘算着事,不一会,心生一计,派人去招呼子启他们过来。
      话说子受与姬考等人边走边说笑着,子受与他们越谈越开心,姬考的风度、姬发姬鲜的豪气、姬琴的活泼和姬旦的聪慧,这兄妹几人的特点深深地吸引着子受,子受恨不得当初再走的远点,这样也好更早与他们相遇。
      “王子,这些人虽待您不错,但外人始终是外人,请王子留点心。”
      子受聊得高兴,忽然听见耳边有这么一句悄悄话,顿时兴致大减,怒气冲冲地转头,发现说话之人正是一路陪伴他的那机灵的卫士。
      若是别人说,子受必然会惩治他,这卫士忠心耿耿,且在危难时刻拖住了扉廉,子受早对其有所欣赏。子受看了看他,感觉此话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族所保”子受问道。
      “小人名曰费仲,乃是平民出身,并无氏族所保。”
      “受兄,适才危急时刻,此卫士应变之场景臣等亲眼所见,请王子不吝赏赐。”姬考说道。
      子受看了看姬考,姬考顿时感到子受的气质全然不似刚才那般热情,多了些威严与冷静,便俯身作揖。
      “考弟所言极是,此人是该重重有赏。”子受若有所思地说道,不一会,子受又说:“这样吧,回去以后我让卫戍长将你安排到我的寝宫,作我的贴身护卫。”
      能够收到王子青睐是无数王宫卫士们的心愿,费仲听后立即伏倒在地,大喊谢恩。
      子受微笑着,正欲继续赶路,忽然听到姬鲜低沉的声音:“噤声,前方似有埋伏。”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子受刚躲过一劫,听得此般话,倒也不觉得慌乱,只是好奇埋伏的是谁。
      姬发与姬鲜搭弓上箭,对着前面黑压压的道路瞄了瞄,有几个随从举着火把,慢慢地向前踱步,忽然,发现远处似乎有数十把火把,正慢慢向他们靠来。
      姬考说:“王子,我先派人前去打探,王子先休息片刻如何?”
      子受点了点头。
      姬考派了两名随从走向数十个火把,下令其余人警戒。
      姬鲜拉着弓,仍在观察附近情况,总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便抬头东张西望地看来看去,他视力极好,虽然是映着火把,他仍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
      忽然,他举起弓箭,对准树上一处,“咻”的一声射出一箭,树上“啊”的一声,掉下来一个人。
      顿时,四周树上射来无数支箭,众人大惊,想不到此处竟有埋伏,便丢弃火把四散奔逃,树上的人见状纷纷拔剑,从树上跳了下来,追着周人杀。
      子受被姬考、费仲等人护着,躲到了一棵树后,只见丢到地上的火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射着伏兵的衣着,子受定睛一看,竟然是王城内贵族的武士。虽然不是王师,但王城内能养得起武士的就那几家,子受早已了如指掌。
      “这是?葴典和姬杜的家丁!”子受忽然说道,便对费仲使了个眼色,费仲理会,立即站了起来,大叫道:“住手!葴氏姬氏,尔等埋伏在此,乃是王城叛军?”他虽然声音洪亮,但众人皆在拼杀,似乎没人听得见。
      费仲起身正要冲进人堆,忽然从旁边闪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把将其抓住,说道:“哼,不要碍事。”便顺手将其甩在一边,接着走向子受面前,对子受说:“受弟,这里有我们挡着,你快跑!”
      子受早看清了,这是他的哥哥子涣,身边跟着葴尤等人,子受正欲解释,子涣忽然看到他身旁的姬考,便大吼一声:“原来此处还有西贼,给我上!”
      姬考作为嫡子,自幼习文,对武术格斗并不擅长,他见此状便向后逃跑,子涣带着人追上去,全然不曾理会子受的解释。
      子受看着远去的姬考子涣等人,又回头看了看火堆中拼杀的众人,忽然发现,他自己竟然落单了。
      子受暗自感到不妙,似乎有危险向他袭来,他拔出佩剑,兀自提防着左右。
      忽然,从后面冲出来几个人,挥剑向他砍来,子受连忙迎战,且战且退,一边还说道:“住手!我是王子子受!”
      但那几个人根本不理会他的语言,依旧是不断地向子受攻击,其中一个的身影子受隐约感到似曾相识,却看不清正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子受被这数人围攻,他本是已经两日两夜未休息了,加上连日赶路,体力渐渐不支,一个恍惚,手中的佩剑竟被震掉在地。
      子受抖擞精神,不去捡那佩剑,转身向人堆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叫道:“护驾护驾,有逆贼要暗杀本王子!”
      人堆中格斗的双方尽是周人、葴族和姬族,听见此话便都向他望去,继而甩掉对手奔向子受。他们本身都是营救王子的,这样一来,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皆有种错乱的感觉。
      姬鲜反应灵敏,瞬间闪现出来,挡住那几个人,其余众人不论何派,见状也纷纷冲向那几个人,过了几招,姬鲜说道:“哈,原来是你。”
      子受长嘘了一口气,这时姬琴与姬旦赶了过来,姬琴手持长剑,对子受说:“受哥哥勿忧,姬琴保护你。”
      映着火光。子受看着姬琴那英气的身子,顿时生了些怜爱之情。
      费仲也跑了过来,护着子受。
      “受弟,你没事吧?”子受看过去,他的同胞大哥,子启向他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姬康等人。
      “大哥,小弟没事,让大哥担忧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为兄一直为你担忧,哈哈你看看,让大伙都担心了好几天。”
      姬康在一旁手握佩剑,一言不发。
      不一会,那几个人被姬鲜等人刺倒,纷纷倒入血泊之中,子受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在死前大叫:“主人!小的们无能!失败了!”
      “主人?!”子受大惊,这刺客的主人竟在这众人之中!
      “这逆贼,临死了还胡说八道,受弟,我们快回去吧。”子启说道。
      子受没有理会他,他定睛看了看,在这周围,能听见此话的,除了周人,都是葴氏姬氏的家丁,他们绝不可能是那个主人。
      子受转过头,对着子启和姬康,唯一有可能的当得了“主人”的,就是他们二人之一!
      只见姬康面无表情,子启慌慌张张,子受又想了想往日的事情,顿时心里有了答案。
      “受弟,这些周人绑架你,还要刺杀你,岂能容之,姬康,带人剿灭之!”子启说道。
      姬康仍然面无表情,持剑站立,姬鲜等人左右看了看,亦是不动。
      子启顿时大为惊慌,他作为王长子,平日里莫有不从命的,如今外戚姬康竟然置若罔闻,令子启好没面子。
      子启怒道:“姬康,没听见话么?”
      姬康仍然不动,过了一会,缓慢作揖说道:“王子恕罪,臣想周人并非为害受王子,相反确实保护王子,刺杀王子的,恐怕另有其人。”
      “谁……谁敢……”子启说道。
      “王子恕罪,臣不知,但适才扉廉向您所派之人,臣想回城后向大王禀报。”
      子受一听,原来扉廉与子启互通,便勃然大怒,喊到:“大哥,原来你就是那个主人!”
      “什么主人?我……我不知道……”子启气喘吁吁地说,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姬琴费仲等人看着子启,握紧长剑,似乎防着什么。
      这时候,姬考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叫:“别打了,自己人!”众人望去,子涣等人还在后面追着姬考。
      子受拦在子涣面前,说道:“涣兄,西周姬氏适才保护了我,他们不是敌人。”他看了看子启,说道:“真正的敌人,另有其人。”
      子涣按剑,也看了看子启,道:“为兄明白,受弟别怕,为兄给你做主。”
      子启大叫道:“你们什么意思?你们以为是我派的刺客么?有何证据?”
      子受走到那几具死尸旁,指着其中一个,说道:“刚才这个大喊主人主人的,就是之前与姬鲜格斗的那扉廉家的族丁!”
      “原来这几个人是趁乱混入,要刺杀受王子!”姬发说道。
      “哦?适才,大哥竟还与那扉廉有所接触。”子涣说道。
      “你们……你们……你们不可胡说,你们……”子启汗如黄豆般落下。
      “大哥,此事关系重大,请大哥一道回去向父王禀报,具体缘由请父王查询。”子涣道。同时,他双手摊开:“请大哥将佩剑交出。”
      在商代,除非对方有罪,方才缴了对方的武器,此时是对子启极大的侮辱。
      “哼!你算老几,胆敢卸我的佩剑,子涣,你……你好大胆!”
      若是在往常,他人绝对不敢对子启如此,可当下众人都认定这刺客乃是子启所派,就连姬康也在一旁不语,姬氏族丁也按住不动。
      “大哥,你若不交,那休怪弟弟无礼了。”子涣收回双手,葴尤带人向子启走去。
      “你们敢!你们大胆,反了!反了!!”
      不论子启怎么叫喊,葴尤等人并未停止脚步,他们握着佩剑,直勾勾地盯着子启。
      忽然,远处传来无数火把和脚步声,众人看去,来人全部一色服饰,手执兵器火把,队列整齐,训练有素。
      是高阳古的大军到了。
      高阳古走上前来,分别对三位王子各做一揖:“老臣高阳古护驾来迟,请三位王子恕罪。“
      “好,高阳亚服来得正好,快,将子启的佩剑缴下,他有行刺之嫌,带回去面见父王。”子涣率先说道。
      高阳古并未立即回答,他环顾四周,但见众人所属各不相同。但除了子启,无一不露出同意之色。
      高阳古将目光转向子启,看见子启目光呆滞,双唇发紫,满头大汗,全身哆嗦,连手中的佩剑也握不紧了。
      高阳古向前走了一步:“臣奉大王之命,前来搜寻受王子,如今受王子安康,臣之王命亦已完成,臣当护送三位王子回城。至于其余的事情,请各位王子面见大王时候再行陈述,在大王没有定夺之前,启王子的佩剑,任凭是谁也是无权缴了的。”
      子启看见终于有人为他说话,顿时心情稍安,他咽了口口水,说道:“多谢高阳亚服,请护送我等回城吧。”
      “臣遵命。”高阳古挥了一下手,整齐的王师左右分开,亮出一条显赫的道路。
      “请。”
      三位王子、姬氏、葴氏及周人见状,便收起武器,顺着道路走了。
      子受一路上时不时瞄视子启,但见子启情绪低落,低头不语,满步蹒跚地走着。他想了想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危险,全是此人所指使,不禁气上头来。
      “子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袭来,子受回头,看见姜娥满带关切向他走来。
      子受大喜,有一把拥抱姜娥的冲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为王子顾及体面,便淡淡地应了一声,和姜娥并肩前行。
      “王子一路受惊了,身体可受了伤?”
      “爱妃担忧,毫发无伤。”
      “如此甚好,王子一路上可是遭遇惊险?”
      子受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子启,咬着牙说:“差点连命都丢了。”
      姜娥看在眼里,说道:“王子勿忧,此事妾身认为必有隐情。”
      “哦?”子受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姜娥向来是语出有因。
      “适才情形妾身都看见了,妾身知道王子所虑,眼下王子还是先看看大王怎么决断,我们再做打算,王子意下如何?”姜娥闪烁着那魅惑的眼睛,正色地看着子受。
      子受已经两日两夜未曾休息,又连受惊吓,早已疲惫不堪。但此时不仅有王师保护,还有爱人殷切关照,他望着她那双眸,顿时忘了疲惫,只想到回宫如何翻云覆雨。
      子受眨了眨眼,除去了倦意,继续赶路。激灵间,他留意到远处正站在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子受朝那方向看去,见一人遮遮掩掩,生怕他望见自己。
      子受问姜娥:“那个人,是谁?”
      姜娥回头看了看,说道:“王子可曾见到暗器?”
      子受明白了,那人就是骗他入林的村夫。
      他克制住怒火,继续说道:“被此人骗入林中的。”
      “王子切勿动怒,此人善设兵器,妾身招其来乃是为王子效命。”
      “原来他就是未?”
      “看来王子早已得知。”
      “算了,等回去再一一审问。”
      大约走了两三个时辰,子受等人渐渐出了野路草莽,步入大道农田,同时也望见了王城,又走不多时,便出了林子。
      子受等人心情大悦,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总算得以了结,众人无不心想赶快回去休息,变不约而同地加快步伐。
      快到城门时,众人望见城外有一青罗伞盖,伞下有一太师椅,一长者坐在椅子上,垂垂欲睡,左右尽是服侍之人。
      子受定睛望去,此长者乃是王叔子干。
      “王叔!”子受欣喜若狂,像个孩子一样奔向子干。
      子干闻声醒盹,看见子受向自己抛来,便立即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笑呵呵地迎接子受。
      “拜见王叔!”子受拱手笑道。
      子干端着子受的双肩,关切地问道:“没受伤吧?”
      “侄儿没事!”
      子干拍了拍子受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你这孩子,可把你父王和王叔急坏了,看你父王一会不收拾你,跟我走。”说着,便握着子受的手,朝城门走来。
      众人看到此幕,顿时无不欢笑,子干牵着子受正欲前行,又回头看了看他们,便问子受:“那几位生面孔可是方国来者?
      子受明白王叔说得是姬考他们,便说道:“是西周伯的孩子们。”
      “哦,想必姬昌也在途中,呵呵呵,又是一年未见了。”
      “嘻嘻,是啊是啊,我父伯就消个半日路途,日中便可到达,伯伯,您认识我父伯呀。”姬琴跳出来,笑嘻嘻地说道。
      按礼节,王族成员,尤其是地位崇高的王族,除非有事禀报,否则只有问及他人时,他人方可与之对话,若非同样的地位,他人是不可以主动搭话的。
      子干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商王,任何人跟他说话无不万分尊重,眼下一个小姑娘却轻佻地与他拉家常,这倒新鲜了。
      子干看着她,微笑着,并不说话,姬考在后面拉了拉她,姬琴方才觉得自己失态,羞涩地低下头。
      子受见状,抱拳说道,:“王叔莫怪,这丫头是西伯昌的女儿姬琴,古灵精怪,适才侄儿遇见了点危险,若不是姬氏兄妹出手相助,侄儿恐怕早已见不到王叔,因此,侄儿视他们为亲兄妹。”
      子干点了点头:“好,姬昌家娃娃助我大商,当重重有赏。女娃,我认得你父伯,呵呵呵,老交情了。”
      “嘻嘻,您与我父伯,老交情,我与受哥哥也是老交情。”说着,便羞涩地瞄了瞄子受。
      子干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拉着子受走了。
      姜娥在一旁,眯着半只眼,冷冷地看着刚才这一幕。
      王宫大殿内,已是站满了内外服官员。只见商王子羡坐在正中的王座上,下面左右分开,左面乃是内服官,由近及远依次是王族、贵族、庶族。右面的是外服官,是依据爵位和年龄的大小来排列,爵位由上至下依次是王、侯、伯、子。
      子羡见众人立定,便向一旁的贞人点了点头,贞人会意,向前迈向一步,大声宣
      “蒙玄鸟庇佑,祖先荫护,大商岁有丰收,四海咸宁,余一人甚慰。众卿劳苦,远遁进贡,王畿内外,络绎不绝,盛世之象,唯此为最。四海诸国,莫非商土,诸国之君,皆为商臣,众卿有难,可庙堂奏。”
      众人抱拳躬身道:“大王英明,四海升平。”
      子羡笑着点了点头,他向右看去,站在最前面的是方国中爵位最高的王爵,共有四位,依次是隹匕王、王、聽王、毘文王。这四位国君虽然称王,但实质上是与商友好,臣服于商王的诸侯。
      所有的方国,除了个别的被商灭掉后,商王亲自派人去担任国君的,其余全部都是由早期部落发展起来的独立方国,在长期不断的征伐冲突之后,纷纷被商征服,向商称臣。这四位王,是以前势力较大的四个方国,过去的商王为了避免冲突,默许他们以王自居,但在商王面前,他们必须是臣子。
      现在,这四位王的实力早已不是众方国中最强的了,他们身后的侯国、伯国、子国,甚至是没有正式爵位的方国,有很多已经具有超过他们的实力,但商王却只默认这四位诸侯王,其余诸侯的爵位也很少有变化,或许,这就是商王平衡各诸侯国相互势力的纵横之术。
      商王子羡表现得极为高兴,尤其是对待外服诸侯们,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各个寒暄,显得热情之至。只有知情的人,才知道这热情之下,是子羡那焦虑难耐的心情。
      “报—————”
      一声长鸣,众人停止了问候,都将目光转移到那报信的贞人上,贞人满脸喜悦,喘着气说:“报……报告大王,太师领着受王子回来了。”
      霎时间,众人唏嘘,立即转为庆贺欢呼,连那些刚来的、不知情的外服官们,也收起了脸上懵懂的表情,纷纷恭祝商王、王子吉祥。
      子羡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更加开心。站在内服官最前列、同样是三公之一的子胥余,微笑地望着大哥,他是子羡与子干的弟弟,三公排行第二位。作为兄弟,子羡此时的心情,他或许看的明白。
      良久,子羡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让子干上堂,其余人都到偏殿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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