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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救援 ...

  •   离开的日子到了,即使再也舍不得——他也是要走的——他的责任是保家卫国,有大家才有小家——军人肩扛的是祖国的荣耀安危。边防线安稳了——祖国人民才会有安稳和谐的生活。他们头顶上的国徽是那么庄严肃穆。而作为军人的家属同样要放弃生活中常人间的幸福;父母的企盼,妻儿的渴望——常让离家千里的男儿心生内疚。
      要带的东西全让阿妈塞进了他的车尾箱。母亲紧盯着儿子,他那成熟的面孔突然间像是回到了儿时稚嫩的小脸——儿子小时候多乖呀!这一转变仿佛他是一下就长大了!她饱含泪水,他笑笑走过来拥抱着她,阿妈用衣袖擦着泪水说:
      “一路小心…”
      “嗯,我知道!”
      丫丫站在一边克制着情绪——这一个多月来,朗则仿如亲人般的降临到她的身边,当由亲人似的情感演变成依赖和爱情时,她曾抗拒过,也曾感激上天在关上一扇门时——又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幸福的生活才刚开始又被打断了,他这一走,再见面时也许又要等一年了!她眼眶里噙满泪水向后退了一步,凝望着他。他放开母亲向她靠去,她又向后退了一步,他抓住她的手,向他拉来,阿妈看着,她把在驾使座上的多吉拉下车,俩人向院里走去。朗则替她抹着掉下泪水说:
      “你干吗了?”
      她摇头,他继续柔声的问着:
      “怎么了!”
      他抱着她,鹰叫着从头顶上掠过。已晴朗多天的天气,今早飘起了雪粒从天空上落到地下。丫丫伏在他胸口上,他脸贴在她头上,头皮上已长出了发茬,原本滑溜的头皮满满的铺上了青丝,他吻了一下她的头,放开她笑着说:
      “宝宝,等你头发长成小子头,我就回来了!你等我。”
      他低头看着她,她默默的点头:
      “你药准时吃,没我提醒可别忘了,妈妈年纪大了——别让她上车站了。我每月寄回的钱够你们用的…还有你的那张卡,我放在枕头下面——没用,你放好!”
      她又扑上去紧抱着他,他拍她的后背,久久的。西藏下的雪大的时间倾刻间就能铺满整大地。风吹着,它低吼的声音如同人的哭泣声。阿妈搂着多吉出现在低矮的院门口;看着这对恋人,阿妈忍不住哭了——才刚开始的幸福又将让思念填满了。时间已到了九点,朗则看着表说:
      “我要走了,今晚我还要在尼禾乡住上一晚,你回吧!”
      他看向院门口,顿时八尺男儿的眼眶泛红了,他强忍着泪水——这样的情景年复一年的出现,原本挺直的母亲变得佝偻,青丝变白发的她已是满脸的皱纹。他这个儿子愧对她太多了!他亲吻了丫丫的额头,向院门口母亲招招手,断然的开门上车了。引擎打开,油门一加,车飚着向前走,在前方不远倒头向县城方向开去。天阴着,雪雾弥漫,车瞬间没入雾中消失了。
      两天后的深夜,他的车开进了营区。他在凌晨4点敲响了关山的房门。睡的糊涂的关山问了一声:
      “谁呀!”
      “我”
      一听是朗则的声音,他赶紧起床开门,见他头上,肩上全是雪花他问道:
      “下雪了!”
      朗则摘下帽子拍了拍说:
      “嗯!”
      他钻了进屋,关山关门后,紧跟着他又问:
      “怎么提早了这么多天?不呆多两天?”
      “不了,你电话又说不清,赶回,听你说说?”
      他坐在床上,关山忙按开灯又说道:
      “给你留点悬念——是想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他脱鞋。
      “营里要派你去学习,一回来,你就可以回那曲武装部了!”
      朗则蹭的一下站起问: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回那曲了!”
      “谁让你作主的?”
      他把解开皮带朝门口沙发丢去,关山愣了愣说:
      “那你现在的情况——还适合上山吗?朗则,你呆在那上面快六年了。够了!一个活着的儿子——阿妈能见到几次,丫头又那个情况——离家近一点不好吗?”
      “关山…你…你太自作主张了!”
      他推开他,拿起帽子,穿着拖鞋想开门出去,关山伸手拉住他问:
      “你想去那?”
      “到招待所去。”
      他掰开他手:
      “你去吧!别犹豫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名额一下来,我就想到了你,别放弃了!”
      朗则看看他,掉头走了,门一关上,关山重重的坐在床上,他知道他不会放弃这里的。正在他叹气时,朗则又推门进来了:
      “什么时间走?”
      “五天后去北京。”
      “武装部做什么?”
      他坐回沙发:
      “政委。”
      “好!我去。”
      “想开了!连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不是有吴兵吗?你带出来的徒弟,你还不信?你一走了——会有人顶替你上去的。”
      他站起走到他旁边拍怕他肩膀,他叹了一口气,走进了洗漱间,不一会,里面传出了水声。
      手机铃声在黑夜里响起,被窝里两人动了动,关山迷糊的接起电话,电话传来的声音让他蹭的一下坐起,朗则动了动,也坐起问他:
      “怎么了?”
      关山把电话挂断就急促起来穿衣,朗则也慌忙起来穿衣服,他一边穿一边问:
      “什么事情?”
      “政委打来的,两个外国探险人员,一个向导,带了卫星电话,可上雪山后一直没联系上,救援队在半山腰找了一天了,人没找到,风雪太大了他们不敢再往上走了!”
      “雪山,山上有信号吗?”
      “估计带了卫星电话。”
      俩人快速穿衣,打开门向营长办公室走去。房里已亮起了灯,推门进去,除了营长、政委、加强连连长邓荣和副连也来了。关山,朗则一进来,众人全围在了房门口对面墙壁上的地图交换了意见:
      “让我带人从这一面上吧!毕竟我对那一带熟悉。”
      “不行,你后天就要上北京了——救援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不同意。”关山阻止道。
      “我上去,山上通知吴兵带队下来,人找到,我回来,其它的后续工作我不参与。”
      他看向营长,营长看向地图,深思着,朗则急着又指着地图说:
      “山上地形复杂,吴兵走的路线跟我们恰好相反,如地型不熟——出意外的将是一个整体,我建议让我上去。”
      他又看向营长,营长细细的看着地图,琢磨了一会后,他看向站着的众人说:
      “让朗则上去吧!晚了!北京那边由我来说。”
      关山盯着朗则一眼,不出声在桌边椅子上坐下。朗则迅速与邓荣连长和副连长,围着地图开始讨论着山的形势,只听朗则对俩人说道:
      “现在正是封山时节,上山很难——这条路我上月走过,但那时的形势没有现在严峻,现在山上是半膝高的雪,一切的东西都被埋起——如没有特别的标号很容易迷路。人员必须五人一组,别分开,从这,到这,分开找。我猜他们最有可能从这上山,邓荣你带一组人从正面上山,我从这上去找。”他指了指地图。
      关山一听他说,忙站起说:
      “这一带,我们都没上去过,朗则你确定?”
      “关山,外国人的想法是不按我们的思路走的。你别忘了,从这我上去两回,每回都是外国探险者,放心吧!我有信心!”
      他捶了一下他肩膀:
      “要小心!”
      “我知道!”
      卡车在会议之后,开出了营区。车开在柏油路上,两边荒凉的土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车灯照着前面,到了雪山底下,天开始亮了。战士一下车,被分成了两队,一队朝山正面搜索,一队向山背面走。这一条路他是第三次上去了,说是熟悉也不全然,但他不上去——别人估计是寸步难行了。
      风雪很大,没戴墨镜话——眼睛也会让雪眯住眼睛。他在和邓荣分开时,叮嘱他说:
      “荣子,这就分开了,你记住我说的——到鹰嘴崖方向有浓雾——紧靠右边走,左边是悬崖。”
      “我知道。走了!”
      俩人分开后,他带队朝背面山脚走去。他们一共十五人,八人跟朗则上去,留下7人在山脚负责山上营救。这里是一面呈八十度角的冰壁,往上走必须要完全依靠冰缟和鞋上的冰爪。朗则第一个上去。他知道翻过冰壁后,上面有一条冰道直达一块平坦的冰面,冰面左边是冰川,冰川与冰面间有一条很宽的冰隙;冰隙右上方是冰达坂,达坂上去是流雪重灾区。冬季攀爬是非常危险的。朗则上两次救援均在七八月份之间——冬季这是第一次,如外国友人上去,必是生死难测——可作为军人,任何生命都不容许他们放弃。他使用冰镐一步步向上移动,在这样攀爬角度——人如果不靠冰镐、冰爪和吊绳固定是完全不能贴伏在冰壁上的。他在冰壁上打钉子,系绳扣——以便后面上来的士兵更好的保证安全。
      4小时后,他们一行人上到了冰道,一上来,他们就抓紧安装着滑轮,留下一人原地待命后,7人继续向前走,越过冰道后,他们来到了冰面: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像山壁似的冰川,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亮。士兵在达坂下方发现了一个没喝过的矿泉水瓶。朗则接过看着,他思索这定是受困人员发出的信号——因为他知道达坂上方五十米远的地方——有个冰洞。他曾上去过,如人在冰洞受困,救援的希望就大了。他当机立断安排了4人上去,留下三人在达坂下方接应。他继续向上,后面跟着四位士兵沿着他打下绳扣,一步步向上攀爬。在接近冰洞时,一条红色的领巾引起了他的注意,照这情况下——人应该在洞内,但怎么没有任何声响呢?朗则极小心爬了进去:洞不大,也不深,不能站直,只能半曲的身子;洞底卧着一个人,他全身是最专业登山防水防风保暖冲峰衣,头上戴着绒线帽。从体形来看——他是那一位中国向导,人是朝着洞口倒下。
      朗则上前探了探他鼻孔——有气。洞内没有那两位外国人,一种情况——俩人定向上攀爬了。朗则把向导托了起来靠在冰壁上,他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保暖的睡袋,紧紧裹住了他,他把一个太阳能热水袋塞进他怀里——为的是恢复他的体温,他掏出预备的烧酒往他口里灌着。他看看四周,发现冰面上放着汽油炉,锅里没有食物,摇摇炉子,空的,压缩饼干袋丢弃到四周都是。受困人员,现在必须马上下山,他抓紧安装滑轮,四人逐渐上来后,他们用网兜套住向导,四人留下做好安全下降,朗则随向导而下——达坂并不是平滑,它有些地方有凸出冰棱,人在上面是看不到的——因此网兜下去是极度危险。人随网兜下到冰面,达坂下方的三名士兵飞奔过来,解开网兜把人抬了出来:
      “快,你们先把人放下去,我现在再上去,告诉你们从这——直上是流雪重灾区,如听到动静,赶紧向冰道撤,知道吗?”
      “收到!”
      朗则看着他们微笑,转身向上爬,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天气很好,风并不大,再次回到冰洞时他交待四名士兵说:
      “我先上去,你们后上来。”
      他用冰镐向上掘去,一步步向上,当他打第一个绳扣时,鹰在他头上掠过,刺耳的叫声在空旷荒凉的山间响起。山上“轰轰”的响声由上而下,雪形成一阵雪雾向下滚着。朗则心里一惊,雪擦身而过,它擦过洞口,而朗则随雪脱落向下而去:
      “连长…”
      巨大的响声埋没了洞里4人的响声。这时,朗则仰面倒下,他看见了哥哥,嫂子;人重重的摔在50米下的冰面上。雪覆盖在他身上,躲在冰道的三各士兵迅速向他跑去,他们抓起雪铲,挖掘着雪块大声的叫着:
      “连长…”
      平静下来的雪山,叫声带着撕吼沙哑,当雪被一点点带起,朗则露了出来;血已染红了冰面,头被重重的摔裂了,人闭着眼睛,脸始终带着微笑——也许在最后的一刻,他见到了美轮美奂的天堂。人被滑轮吊了下去,手和脚折在了一块。
      当卡车回到营区,关山、小兵、营长、政委在营区门口脱帽敬礼迎接了他。他被放在一间空着的房间里,里面一块木板托起了他。关山流着泪为他擦拭着身子他哭着说:
      “我叫你别去,你怎么就不听呢?剩下阿妈,多吉,丫头该怎么办?我该怎样跟他们说呢?”
      他抱着的身子,身子已变冷僵硬了,脸上的表情依然没变——他微笑着。关山心痛的无法呼吸,十几年了——朗则对他来说就是一位兄长;远离家乡的他早已把西藏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阿妈是他的家人。朗则的离去——他该怎样面对她老人家呢?他为他穿上了一套全新的军装,绿色军装下是他那曾经强有力的身子。
      在朗则走后的第三天中午,传来了消息——两位外国友人已遇难,他们的冰缟留在了冰壁上,人应是因为外力作用下摔下了冰隙里——没找到遗体,人撤了回来。而后来醒过来的向导回忆说:
      “我阻止了他们,当上到冰洞时——我才发现上面是流雪重灾区,我没让他们上去。我在上面等了他们四天,留下装备不足,但我没敢一人往下撤。四天内曾发生过两次雪崩,我猜测他们遇难了!”
      “谢谢!我们也有一位战士倒下了!”
      政委拍拍他肩膀走出了病房。营区里那间房紧闭,白布覆盖在他的身体,门口两名战士手臂上戴着黑布站立着。
      朗则走后五天,关山来到了那曲,越野车在火车站旁停了很久,最终开向朗则家里的方向。这天,天气特别晴朗,天蓝蓝的飘着白色云朵;空旷的大草地,偶尔见到一群羊或牛在走着。车直接开过桑其家门口,停在朗则家院门口。多吉在桑其家门口正看着车开过,他追了过去,黑子在后面追着他。关山下车在院门口踌躇了一下,向院里走去,这时背后响起了多吉的声音:
      “叔…”
      他回头,多吉已向他扑来,他蹲下抱起了他,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多吉好奇的问:
      “叔,你怎么哭了?”
      他抱着他进了院子,在牛棚边的阿妈愣了愣,丫丫刚从屋里走出,一见关山抱着多吉,她微笑着向他走来,关山把多吉放下跪在了地上。丫丫手拿的铜盆惊的掉在了地上,她意识到什么,泪水倾刻掉了出来。关山低头捂脸哭了——这个情况,阿妈六年前见过,她把沾满饲料的手捂住了脸,低声的哭了出来——这位老人经历过两次的痛彻心扉——这时的她已猜到朗则出事了。儿子走时的面孔仍深深的刻在她脑海,只是她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作为军人家属——阿妈虽知道有无数的意外,但真正面对时——仍是无法抑制和承受的心痛,她控制着情绪对多吉说:
      “多吉,快领你婶子进屋去。”
      多吉长大了,他懂得了生死离别。也许他爸妈走的那一天,他懵懵懂懂——但这一天,他深切的感到了悲伤——这是一种会让脑子像云一样飘着的物质。他忙上去掺扶丫丫向里屋走,丫丫闪开他的手,冲过去关山面前跪着说:
      “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雪山救援。”
      她脑子像塞进棉花似的,一下昏了过去,关山扶住了她,他双膝直立站起,抱着她进屋了,阿妈站在床边问道:
      “他出发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但他是带着微笑走的。”
      阿妈用毛巾搓了一下鼻涕说:
      “好,他是安静的走了!救人是他的责任,我对国家没有抱怨的。”
      “阿妈…”
      “他人呢?”
      “在营区。”
      “他没掉进冰隙里,人回来了——比他哥哥强,我收拾下跟你走。”
      她转身离了房间,躺在床上的丫丫——这时又见到了妈妈,朗则站在妈妈后面,他笑着向她走来,手快抓住她那一刻,凭空消失了:
      “朗则…”
      她手伸向前方,关山抓住她的手叫着:
      “丫头,丫头,”
      她醒了过来,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关山转身从桌上暖水瓶倒了一杯水,扶起她,把杯子放在她手上说:
      “嫂子,我对不住你!”
      她看向他说:
      “你别这样说,这是他的命。他把半生奉献给了国家,他做的事本应是他的责任。他曾跟我说过雪山是他的魂,现在他果真留在那了,他可以永远守护它了!”
      外屋阿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拉着多吉向桑其家走去。扎玛妈妈看着俩人忙走了过去,她见到阿妈红肿的眼睛和哭哭啼啼的多吉问道:
      “怎么了?达娃阿妈。”是藏语。
      “桑珠,朗则没了!”
      桑珠愣了一下,诧异的再问:
      “达娃阿妈,你说什么?”
      “孩子没了!”她重复。
      桑珠想起了朗则离家的前一晚相聚,总感觉像昨天的事——怎么今天就听到这样的噩耗,她瞬间掉下了眼泪,多好的孩子啊!阿妈把多吉推给了她说:
      “这孩子,你帮我看几天。”
      “不…不…我要看我叔去。”
      “你不能去,听话!”
      阿妈上前拥抱他又说:
      “我去领你叔叔回来,以后他就可以永远守着我们了!”
      她摸摸他的头,向家里走去。桑珠拉着多吉的手,看着她的背影;她捂住嘴巴哭出了声——六年前也是这个背影托付多吉给她,那时多吉才三岁,去营区时是两人,回来时就她一人,人却老了一半。
      丫丫没有收拾,但她翻出了——初次剃头时朗则送她的那顶粉色毛线帽,她记得朗则当时说她戴粉色的最好看。帽子除试戴的那天后,她把它收了起来,再也舍不得弄脏它了。她戴上它,穿着和朗则一起去色达寺庙的那套藏裙和阿妈上车了。去营区的路来回她走了三趟:一趟是跨越雪山去看他,一趟是他送她回来,这一趟是她去接他。
      营区停放他遗体的房门被打开了,一具尸首静静躺在上面。虽是冬天,但房里仍有着一股血腥和尸体发出的味道。丫丫靠了上去,她并不俱怕死亡,也不惧怕死掉的尸体。前面是她最亲密的爱人,而现在,他却像她母亲一样,被木板托起了身子——这个他再也感受不到她温热的双手,触着白布下他的手——冰冰的。她闭上了眼睛。阿妈过去掀开盖着朗则头上的白布,蜡黄色的脸已呈灰黑,笔直的鼻子,紧闭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唇——关山说的没借,孩子圆满了。她把脸贴在他冰冷的脸上,老人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用藏语轻轻的说:
      “孩子,妈来了!”
      关山,小兵站在一边抺泪,政委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丫丫亲吻他的手,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夺走他——要走的人不该是她吗?她愿意用她的生命换回他一生的平安。他是多好的人哪!她心都碎了!阿妈弓着的身子站直了,她走过扶起她安慰道:
      “孩子,别难过。”
      丫丫紧紧的抱住了她,泪水从阿妈的耳垂流进了脖子,小兵走来掺扶阿妈,关山走过来把丫丫扯过,抱紧她说:
      “妹妹,以后我就是你哥了!”
      她抬头看着他说:
      “能让我一人在这陪他一下吗?”
      关山放开她说:
      “可以。”
      小兵掺着阿妈走出屋外,关山关起门后,屋里暗暗的,只剩他俩了;她把白布完全掀开,只见他穿着一套绿色军装——不再是那套迷彩服了。她把他胸前纽扣解开,把脸贴在他冰冻的胸口上,紧紧贴着,僵硬的身体再也感觉不到她的体温了,她也再听不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哭着,门外边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的,终于平静了。门被打开,她的泪水已被擦干,她过去掺扶着阿妈说:
      “妈,以后我会替朗则好好守护你的。”
      老人把头靠着她。那一夜,老人和她在这间屋子打了个地铺,就躺在了上面。第二天早上,老人和她做出了决定,她们跟营区政委和区领导说:
      “我们决定不带他回去了!让他的骨灰埋在雪山吧!”
      “为什么?”政委握住老人的手。
      “这孩子十八岁当兵,他的大半生献给了部队,雪山是他守护的山神,也是他的魂,让他留这吧!”
      “老人家,你培养了两个好儿子,国家感激你啊!”政委哽咽的说。
      老人用毛巾擦拭着泪水,紧紧的握住丫丫的手。当天朗则的遗体被送到了县城,再回来时已是一盒沉甸甸的骨灰,骨灰盒上盖着一面国旗。三天后,关山让邓荣送他上了雪山,阿妈和丫丫送他到了山脚下。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河尾拉哨所的士兵站在国碑前,遥望着朗则上山的路上,敬着礼,久久的站着。骨灰盒被埋在了鹰嘴崖的入口处,邓荣把一块已雕好的石碑铺上了上面。
      半年后,从那曲到拉萨的公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推着一台板车行走着,她们出发的那一天——是朗则的生忌,天才刚刚热了起来,朗则爱的紫色格桑花漫山遍野开着,板车后面她们一跪一趴着,前方的信仰是承载着她们的希望和生死的轮回。众生平等,希望人生再也没有那么多的苦难,她们祈祷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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