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心头白月光》素季

7、第七章 策论

　　姜肆初登王位，手上积压的事情数不胜数，离开前还刻意吩咐要回来用晚膳。
　　姜肆走后，晋妩梳洗打扮后，来到案牍前，想写完先前搁置的字，在书页底下发现一行小小的字。
　　想必是姜肆的手笔。
　　在晋妩名字落款的后面，姜肆写到吾之爱妻。
　　晋妩盯着字出神。
　　想到他对她说的话，想到他在他母亲面前对她的维护，想起他告诉她等他。想到他对她说在晋国的时候她多看他一眼，他就可终日甜蜜。
　　她心中既甜蜜，有酸涩。她不过世上凡俗一人，如何担得起王的深爱。
　　晋妩不知，在她对他慢慢敞开心扉的时候，他早就对她情根深重。
　　往后她在姜王廷里郁郁寡欢，他在疆场上奋力杀敌，终究是少了点缘分
　　这个高大的人，她看过他交给公孙先生的策论，原以为他与天下王族并无不同，杀伐果断下都是一颗王族无视手足、权力至上的心。
　　晋妩不知，在所爱之人面前，百炼钢亦化作绕指柔。
　　姜肆亦有她未见的残酷、血腥。
　　一个出身豪族的王子，一废一立，能有多少纯善呢？

　　晋妩不知道何为爱，只知道往后的人生都将与姜肆度过，有时候她也会偶尔忘记忧愁。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师承晋国大儒公孙氏、鲁国琴艺大家涂令氏，熟读兵书典籍。可惜身为女子，身困闺阁。又有诸多柔肠，到底少了几分杀伐果断。
　　身为王室中人，晋妩少了如晋宴般渴望权力的心思，她淡薄度日，整日里与书籍和琴为伴。她常常独自思考古往今来王侯将相建功立业之心，追名逐利之举。她沉溺于他们出其不意的翻云覆雨的手段，也钻研他们在战场上驰骋杀敌的兵法战略。却独独少了如他们一般的欲望。
　　晋妩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她，对姜肆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公孙氏云游列国，见识广博，晋妩常常想追随他周游天下。可是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身为王室，锦衣玉食，华美宫室，服侍之人数不胜数，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尊贵无比。
　　有可为亦有不可为

　　姜肆下朝的时候，晋妩看了会书，在宫室里抚琴。
　　“阿妩琴音让孤听出了几分哀伤。”姜肆搂着晋妩的肩说。
　　“闺阁女子，既不能在朝堂上筹谋国事，也不能在疆场上杀敌卫国。平日里便只剩爱恨情仇了。况且琴声低沉，总不免让我想起一些往事。”晋妩说道。
　　“孤的阿妩果然与其他女子不同，孤看阿妩上交给公孙先生的策论，以为当是世上豪杰。”姜肆劝慰道。
　　晋妩有些意外姜肆还看过自己的策论，但还是答道，“并无不同，就算所思有不同，所做也并无不同，天下女子优秀出众的很多，只是王上没有发现罢了。”
　　姜肆见她又在妄自菲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论天下女子如何惊才艳艳，孤独爱阿妩一人。况在琴艺上，阿妩当真举世无双。”
　　晋妩失笑，这个人，什么都觉得她好，他敢说，她可不敢认。
　　“我的王姊，柔福王姬的琴艺当真举世无双。我幼年学琴，不若王姊认真。长大后，因弹琴能静心，故琴艺有提升一二。”晋妩想到这，心中哀伤难以排解。王姊与晋国魏公子情投意合，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
　　记得王姊出嫁时告诉她，女子易沉溺情爱，劝她不要对男子付出真心，不然受伤的还是自己。

　　晚膳毕，姜肆与晋妩各自在书桌一角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姜肆看了一会奏折便停下来看晋妩，晋妩刚开始还没有发觉，但是随着他眼光越来越热烈，不免就引起她的注意。
　　无怪姜肆心猿意马，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就坐在他的身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而已。今天这样的场景在他梦里出现好几次，没想到实现了。
　　他如今欢畅至极。
　　姜肆按住晋妩打算翻书的手，晋妩抬起眼，不满地打掉他的手，说道：“王上何不专注于眼前奏章，反而来打搅我。”
　　姜肆倒也不恼，只是凑近了，和她同看一本书。
　　姜肆笑着说：“公孙先生果然厚待阿妩，这本列国地理志是公孙先生呕心沥血之作，却独独赠与阿妩。”
　　晋妩说道：“非公孙先生偏心于我。公孙先生写这本书的时候不过单纯记录他所游过的列国山川河谷。你们这些王子贵胄向来只对朝堂谋略之术，疆场兵法有几分治学态度。若要看地理志也必要结合兵书之道。对这种用来打发时间的游记是半点时间也不肯花。”
　　姜肆听她一番长篇大论，笑着打趣道：“阿妩所言极是，为夫受教了。往后还需阿妩多多指教。”
　　晋妩听出姜肆言语中的打趣之意，说：“王上政务繁忙，自然不能和我这一闲人相比较。”
　　姜肆也不敢多取笑她，面皮薄得很，多说几句就要恼了、不理人了。虽说是个心有韬略之人，但是小女儿家的脾气一点都不少。
　　“孤最近倒是有所烦忧。近日来北方异乱频起，不日孤就要动身前往北地。”姜肆说道，“就是不舍阿妩。”
　　晋妩看他这样，好像真的陷入了愁思，认真劝道，“我自然会在宫里等待王上凯旋归来。”
　　姜肆听她这一番话，顿时感到心满意足，说道，“阿妩莫要食言，这句话孤可是记在心里了。此去孤也没有十分的胜算，战场凶险异常，北方敌军骑兵强盛，仗着马肥草沃肆意践踏我姜国土地。”
　　说完这番话，姜肆皱起眉头，好像在寻找应对之策。
　　晋妩说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王上既要出征，必定核算过双方实力，北地政权散乱，若长期陷入战争，军需兵员必定不能维持。而我朝修生养息已久，粮仓充盈，军队训练有素，以我看来，胜算更大。骑兵虽强大，但是也非无法破解。北地虽草原一马平川，但是靠近姜国之侧地形复杂，破解之法应在其间。
　　公孙先生地理志北地篇章中偶然提起，公孙一日与学生途经北地，取道姜国回晋国，姜国境内靠近北地之处有一险要之处名为鹰峡溅，鹰峡溅左侧为一陡壁，右侧是一何川，陡壁河川之间所留空隙不大，此溅可直通北地和姜国边境。
　　但是此时军队若经由此处，军队呈一条线，侧翼薄弱，况且鹰峡溅中部更加险要……”
　　晋妩说道这里也开始思考起来。
　　姜肆也严肃思考晋妩的话，他沉思许久，然后顺着晋妩的话说下去，“姜国和北狄互不相通已久，信息闭塞。孤未曾料想到，难怪前朝以来北地狄族总能神速调兵至我姜国边境，原来还有这个地方。寻常人知道这是个险要之地，未曾细想其中原因。”
　　晋妩说道，“公孙先生细微入至，常常教导我等，寻常之事不可寻常示之。也只有公孙先生能足踏万里河山。发现此地，熟谙兵家之事的人多加思考，想到其间妙处也不难。”
　　姜肆听到这里，心头涌上一计谋，缓缓说道，“两侧为河川、陡壁，人皆想到伏击之法。北地狄族慕容垂用兵令人称奇，岂能没有想到伏击，必然有所应对。
　　阿妩刚才说道鹰峡溅中部险要，河川和陡壁之间所留空隙更加小。孤倒有一妙计。”
　　晋妩在晋国的时候，最喜欢与公孙先生讨论，兵法之道。公孙先生常常说道，他这一群学生之中，总能举一反三、另辟蹊径者唯有姜肆一人。
　　有此等心思的人，断然不是池中物。如今身困晋国，但是绝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公孙先生看人实在是准。
　　晋妩说道，“王上不妨说来听听。”晋妩凑到姜肆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晋妩提笔在白纸上勾勒出鹰峡溅大致地形，递笔做出邀请状说道：“请王上赐教。”
　　姜肆笑着接过笔，“北地多雾气。常常大雾弥山，目识不清。北狄军队通过是，当在出口伏击，将之一截唯二。在狭窄地形的时候，骑兵不能呈现冲击之势头，不足为惧。况且鹰峡溅中部狭窄。前头部队受到突袭，后面必不知。就算知道，后方不过一些辎重部队撤退缓慢。要灭之，不过探囊取物般简单……”

　　不知觉间夜已然深了，灯火摇曳之中，红泪堆满烛台。宫室外，打钟的宫人也渐渐睡去。
　　晋妩姜肆想拥而眠。
　　快乐总是短暂而易逝，危机总是在暗地里蛰伏。今日促膝长谈，拥枕而眠。孤独的王上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