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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霍嘉兰忙活了一辈子,她与人争高低,身上背负着不孝敬婆婆,克死丈夫的骂名,泼妇、恶媳,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坏事,她都做尽了。

      丈夫英年早逝,没有子嗣为她养老送终,她守了一辈子活寡。手中握着贞节牌坊,又有何意义,霍嘉兰也不明白。

      她做尽坏事,可偏偏就是她这样罪恶昭彰的人,老天却让她活到寿终正寝。

      每日都跪在宗祠中忏悔,曾经繁荣的家,早就空无一人,偌大的宅子,也只她常去的卧房和祠堂干净。别处早就灰尘堆积,落叶覆盖,腐朽一地,草过膝盖。

      一代将门之后的世代家族衰落,却独留她这个外人,如此苟延残喘的活着,有时候想想也真是笑话。

      预感大限在即,九十五岁的霍嘉兰佝偻着身子,依旧注重尊容,梳着精致妆容后,缓缓移步到祠堂,跪在祠堂忏悔,望着那些牌位,一个个熟悉的人脸,那些曾经的往事都像是正在发生着的,一一倒映在她的眼前。

      在那些牌位的长明灯前,香火缭绕,她留下悔恨的眼泪。如果还能重活一世,她想做个好人,而非人人唾弃的恶媳。

      嘉兰认为这一切,都源于她与缪思重的恩怨,当年,若非她一意孤行,就会被人利用,缪思重或许就不会死,而她也不至于如此。

      孤独终老,不得善终。

      如果有来世,她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丈夫疼爱,家庭美满,儿孙满堂,善始善终。

      天外轰隆一声焊雷,缪家祠堂被雷劈倒,霍嘉兰葬身废墟之中,享年,九十五岁。

      ——

      我这是下了阿鼻地狱吗?是了,做尽了坏事,丧尽女德,该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死了,心中依旧还是念着能够再见缪思重,亲口问一问,究竟这一生,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眼前来来晃晃的身影,如那无间地狱的鬼魅,火舌在黑夜中蹿动,霍嘉兰只觉浑身虚空,动弹不得。像她这样的人,该是酷刑加身,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嘉兰,嘉兰。”一声一声呼的急切,看着床榻上女子迷离的双眼,随时都能过去。妇人一边执帕子沾着泪水,一边摇晃着床榻上毫无知觉的少女。

      中年男子唉声叹气,愧疚自责,悔不当初。

      “夫人。”大夫背着药箱出了门,美妇人和中年男子跟了出来。

      “孩子如何了?”中年男子说话时,唇齿上下颤抖,眼眸中的深邃不见低,他刻意掩藏的悲伤,却适得其反。

      老大夫摇摇头,“姑娘已经神游太虚了,恐怕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及时准备身后事,多陪陪她,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未了心愿。”老大夫此话一出,美妇人直接哭昏了过去。

      中年男人伸手扶住美妇人,脚下往后一顿,“杜鹃,送送张大夫。”

      “是。”被唤杜鹃的丫鬟福了福身,引着张大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整个霍家里,气氛阴沉沉的,丫头婆子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吹破了窗户纸,王氏整日以泪洗面,谁人敢惹主子们不悦。

      “太太,二太太命人送东西来了,说是姑娘后事用得上。”门外碧珠看了一眼嬷嬷走了进来,送东西来的嬷嬷在门外头站着回话,虽隔着帘子王氏看不见,但也毕恭毕敬。

      王氏为女儿嘉兰的事,这两日吃不好,睡不好。她王家的兄长念她孤儿寡母,自幼又独对这个妹妹疼爱,这两日听闻外甥女出事了,便衣不解带的在霍家大房院里走动,顺便陪陪妹妹。

      王氏这两日也瘦的厉害,整个人都瘦的脱相了,她每日都在佛堂,恨不得把这辈子的佛经都念了,只求佛祖保佑,能将活生生的女儿还给她。

      听到那嬷嬷提到‘后事’,心中腾的窜起火来,这蒋氏莫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愣生生往人伤口撒盐,平日一向温顺的大夫人王氏站起来冲到了门外。也不顾及一路因气的颤抖碰到的花瓶瓷器,掀开帘子,只见那嬷嬷被吓得退后两步。

      王氏眼睛扫在那嬷嬷手上端着的东西,赫然是一件大红色团花寿衣。王氏抓起那寿衣就往嬷嬷脸上扔了过去,“这人还没死呢,她急个什么?放心,我女儿既是归天了,她的女儿岂有独树一帜的道理来。”这话里,无非是既是死了也必拉她的女儿垫背,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那嬷嬷跪在地上收拾被王氏摔在地上的衣裳,“去,告诉她,还是自个留着好。”她本是大家闺秀,几时这等失态,也是被蒋氏给气急了。

      自从老爷去世后,霍家这么大的家业,曾是相府高门,又及时如此落魄。她一个人将儿子女儿拉扯大,起初老太太还健在,也能护着王氏一些,那蒋氏仗着娘家有了势力,在老太太在时还不敢明着欺人。

      这老太太去世后,蒋氏就闹着分家产,她有娘家护着,过得好也自然。王氏家中也算富裕,不过双亲过世后,哥哥做个小官糊口,嫂嫂持家。她即使有难,也不肯向娘家伸手。

      虽是分家,这霍家的家宅也分了东西两大院子,各过各的。但蒋氏心生好强,这种笑里藏刀的人,没少说王氏的风凉话,看王氏的热闹。

      这两年,儿子为了能够再为霍家夺回荣光,亦然报名参军去了,如今不知是生是死,女儿出事,对王氏可谓打击很大。

      前头才得知皇上下旨御赐婚事,男方便是将才之家的缪家。那缪思重的父亲战死沙场,缪家众多儿女皆能挂帅出征,不输男儿。如果嘉兰能攀得这么一门亲事,霍家也能重新东山再起。

      霍相爷虽位高权重,但他官场处世谨慎,不肯行差就错。十一年前贪污重案,牵连甚广,霍相爷也未能幸免,锒铛入狱,霍家因此被朝廷监管起来。王氏为证明丈夫清白,四处找人,可那些寻常和自家老爷称兄道弟的人,此刻却巴不得躲的远远的。

      正在王氏四处寻人,想要救丈夫时,却传来霍相爷在狱中病重不治身亡的事。而那件事,也因霍相爷在临死前供出贪污名单而告破,贪污者被制裁,霍相是因知道敌人把柄而被陷害,可惜没能熬到清白日就去了。

      皇上特设霍家,皇后贤明,暗中派人来霍府,如霍夫人有何请求,必当应允。为此,每年都会有抚恤金送到府上,这才供他们母女撑着家,王氏不愿霍家倒下,她心中还盼着霍家再起。

      这不三日前,王氏看着女儿眼看就要二八年华,却无人登门提亲,一来许是旁人忌讳霍家曾有贪污案底,尽管那不是真的,可那些人偏是不那么认为的。二来,女儿也名声不大好,被人传言是因善妒、蛮横,才无人提亲的。

      王氏眼看女儿一天天大了,也着实心中着急,便暗下进宫面见皇后,想要皇后做主,为嘉兰指一门婚事,这才有了与缪家御赐了婚姻。

      可到底是女儿命不好,没这个福气,偏偏御赐婚事刚下来不久,就出事了。王氏两只眼睛哭的如同杏核,王怀姜看着小妹伤心,该劝慰的话儿他也都说了,来霍家也有几日了,他搓了搓手道:“妹妹,我来几日了,家中催的厉害,一时离不了多久,我明日得走。”

      王氏用锦帕揉了揉眼睛,“兄长若有难处,不必知会小妹,此番万分感激兄长前来相助,回去代小妹像嫂嫂问好。”

      王怀姜也没接话,确实是王家那头,妻子一封一封家书送来。他也割舍不掉家中大小事务,在霍家呆了几日了,不好再继续留下。听王氏话,并无怪罪,心中稍微安心些。

      夜里,起初有风,沙沙吹着。不时便落起雨来,一声响雷中,嘉兰忽的睁开了眼。她缓缓起身,也不趿鞋,就这般赤着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冰凉的地面,一阵阵带着雨的冷风,呼呼的往身上灌。熟悉的院落,还有那棵大树下挂着的秋千,那是哥哥从军前为她做的。大树对面是荷花池,那荷花正被雨水冲刷。

      嘉兰不由自主的走到院子里,任凭雨水冲刷着,才感觉到真实。她的眼睛不时的四处观察,这个地方是她不能再熟悉的了。

      王氏守着嘉兰多日,身子早就撑不住了,今日是杜鹃一人守着。又是一记惊雷,杜鹃在房中被惊醒,她看到房门开着,雨水打进了屋里,赶紧走上去关门,瞥见床榻上的霍嘉兰不见了踪影,顿时惊慌起来。

      刚想叫人,走到门前,隔着雨帘子发现院子西南处的大树下,霍嘉兰正坐在秋千上。杜鹃起初是下了一跳的,大夫说姑娘不行了,可是她一觉醒来,自家姑娘正在雨中荡秋千,她再看床榻确认不是看花了眼后,便冲进雨里。

      “姑娘,你醒了?”

      霍嘉兰没听见一样,挡着秋千,眼神有些痴呆的望着荷花池上摇曳的荷花,和水池中被雨水溅起的水花,身上的裙摆在地上蹭来蹭去。

      杜鹃害怕,但还是鼓着勇气叫着:“姑娘,姑娘?”

      霍嘉兰才转过眼神看向杜鹃,“这雨下的可真大。”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杜鹃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姑娘这是......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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