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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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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今晚的唐予墨很魔怔,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我喝多了也是这样不太正常,会特别特别想凌昊……对啊,我看唐予墨刚刚的神情,不是跟我过不去,而是跟自己过不去。说不定是想祁琦了。我有点害怕,还是选择性忘记这不正常的一天比较好。
凌昊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工作吗?他会不会再约我?我闭着眼,眼皮却还使着力思考,黑茫茫的一片好像有点亮光,可又无处寻觅。
早上起来才记得我的车还在电视台,那天直接坐凌昊的车去吃饭了,只好滴滴打车。
“思意姐,昨天你和唐总……”嘉茜朝我竖起大拇指,“你那套白裙子好漂亮!”
我无奈地摇摇头:“传媒人士不要轻信谣言以讹传讹。”
“哟思意姐你太不够意思了吧,说起来你和唐总也不是第一回了,这次这么隆重,公开了吧?”李冯唯恐天下不乱。
“什么时候吃喜糖!”
其他人跟着起哄。
“大家快去工作,要是这个月能超额完成台里的任务就请你们吃火锅。”我挑挑眉。
“一言为定啊!”大家回到自己位置,显然兴奋。
这个时候,说我和唐予墨什么都没有他们是不会相信的,昨天我明明没有否认演了一路,不能打脸。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哟,这不是陆主播吗?”细细的嗓音伴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穿来。
不用转身我都知道是谁,何粒,娱乐快线的主持人,和我一直看不对眼。
“我还以为陆主播攀上高枝不回咱们这电视台劳心劳力了。”她红色的的嘴唇一张一合让我特别反感。
“能在台里劳心劳力是我的荣幸,谢谢何主播关心。”
“台里这么多优秀的主持人,你不在节目一样能播的,千万不要太勉强。”何粒双手环胸,纤细的腿靠在旁边的桌子上,如果不说话只静看还真是我见犹怜,她微微把头靠向我,用更轻的语气,“唐总这样的男人不好钓,多花点时间以防被甩太快。”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钓不钓他都不会改变超级对谈比娱乐快线收视率高的事实。”
“你!”她气急,转身走了。
“耶!”李冯轻呼一声,“思意姐霸气!”
我对他比了个“嘘”。
“思意姐,是不是台庆快到了她有点心急啊?”
“对啊,往年两个女主持都是一个台里最资深的一个新晋收视高的。”
“思意姐我们在心里支持你!”
“你们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我双手合十。
台庆,说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我心中还是有点把握,毕竟我的节目收视率口碑摆在那儿。可电视台嘛,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我摇摇头开始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给唐予墨发了微信,问他酒醒没。
转念一想,都大中午了,他也不是特别醉,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等了很久他都没回我。下午开会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还是没回,索性把手机丢到一边不理他了。
开完会我要出去录一段外景,化妆录制全都完毕已经六点半了。
“大家辛苦了。”我对在场的工作人员笑。大家完成工作都松了一口气,说笑着各自下班了。
“思意姐你还不走吗?”嘉茜问我。
我摇摇头:“你们先走吧,我随便逛逛。”
这里离A大很近。我好久没回过学校了。
秋天的傍晚,阳光是暗红色的。天上的晚霞像泼上去的浓墨重彩,学校路边的大榕树、小凉亭就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玻璃纸,在我的视线中朦朦胧胧、飘飘荡荡。
不知不觉走到了从前我和凌昊经常去散步的小树林。可眼前那有什么树林,分明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刺耳的机器声在建筑新楼,地上还流着泥水淌到我脚下,黏黏腻腻的。我的心好像被机器钻子钻出了一个洞,怎么努力塞都塞不满了。
我再看不清什么东西,热热的液体在眼眶打转,终于一滴一滴地落下。
往前走是宿舍。现在的宿舍楼外面都翻修过,看起来很新。只有楼牌和形状犹存的门口依稀让我认得这是我以前住的宿舍。
现在是放学时间,宿舍附近人来人往。
“我不管你答应要带我去吃门口的麻辣烫的!”
一对情侣从我身旁擦过。那个女孩子头上戴着一只白色蝴蝶结,随着她摇着她男朋友手臂一晃一晃的。
年轻多好啊,那么肆意那么自由。我的脑子也跟着一晃一晃,晃回了八年前。
“你迟到了一个小时。”凌昊在我宿舍楼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火热的太阳把他的脸烤得通红,整件衣服都湿透了。
“我……我……”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我忸怩不安:“我不知道该……该穿什么衣服下来……”
凌昊哭笑不得,十分无奈地揉揉我的头:“走吧,带你去吃东西。真是只小陆猪。”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也是他第一次叫我小陆猪。
现在想想都不知道那时候怎么就磨蹭了这么久,我似乎是把自己还有上铺希芸的裙子全都试了一遍,还让希芸在我脸上乱抹了个妆。
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能和自己的好姐妹上同一个大学还同一个宿舍;而且,还能和凌昊在一起,天天看到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
可希芸这个混蛋非常不够意思,毕业一年就嫁到香港做富婆了,山高水远难见一回。而凌昊,亲手摧毁了他给我造的城堡。
其实也不能怪他的,是我太不懂事儿,要是我那时候少玩点,像他一样努力学习,也许我们就不会分开。
不知走了多久竟到了大礼堂。这里记载着凌昊在这个学校的辉煌。每次看他上台领奖,领奖学金领优秀学生干部,我在台下比他还高兴。
他大二的时候还拿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他强烈建议过我也加入辩论队,他说我特别有语言天赋。但我一看辩论赛要准备那么多东西,我也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当时他只是皱皱眉头,没说话。我真傻,当时怎么没看出他对我的失望。
我觉得已经走得好累好累,便做到跑道旁边休息。天已经有些黑,看不清远处的脸,但看着跑道上奔跑的、漫步的年轻的身影,我可能真的老了。
之前不是不想回学校,而是不敢。害怕看到曾经如此熟悉的地方不复从前,就好像自己独自被时光抛弃;也害怕看到还与记忆一样的景色,因为已经物是人非。
“思意——”
我竟听到有个很小的声音在唤我,四处张望,黑黑的一片。
“思意,真的是你。”
我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竟是凌昊。该不会是我做梦吧。
可是他真的在朝我慢慢走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排路灯都从他头顶打下来,好像在他的轮廓镶上了一圈金光。
“远看觉得身形很像你,没想到真是。好巧啊。”他站在我面前。
我想站起来,可腿有点麻,竟一个踉跄。
“小心!”他一把扶住我。
他手掌的温度让我像触电一样挣开。
“谢谢。”我有些慌乱,“对啊好巧。”
“那一起走走吧。”
“好。”
……
……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和凌昊还能这样平静地一起在学校的操场散步。太虚幻了,我连脚步都是悬浮的。
“出去这么多年,回来了还是想来看看母校。恰好今天有空,就来逛一逛。”我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一套休闲装,不再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得令人生畏。
我干笑两声:“我在附近录节目,顺便回来看看。”,可我的头像被油漆粘住了一样,怎样都转不过头与他对视。是啊,这几年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一个非播音专业的,顶着家里的压力偏要去电视台。刚开始很多人都欺负我是新人没有编制,干了别人两三倍的活,表扬的时候署的却不是我名字。
每次我觉得难得都要撑不下去了,我都会想如果凌昊在,他一定会鼓励我叫我撑下去。我总想着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抱着他大哭一场告诉他我有多难过。
可真有这么一天,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让我想起张爱玲的《半生缘》,十几年后重逢,所有的辛酸苦楚都只剩一个微笑,和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不努力工作,怎么让老板生活更美好啊。”我打趣。
凌昊笑了,不过笑得很得体。“你家里竟然同意你去电视台。”他说,“其实你不用那么辛苦的。”
他怎么会提到我家里,我记得我很少和他聊过我父母。
“哪有你辛苦,异国他乡白手起家。”
他点点头:“真的挺难熬,那边很多投行都对华人有偏见,而且刚去的时候思想观念行为方式又不太一样,确实是个坎。”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他跟我说他的生活。我有些欣慰,但却不是喜悦,这种感觉很平静。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也算……那个什么……衣锦还乡了。”
“看来你语文水平有提高啊。”
“可惜数学还是不好。”
我转头看他,他的嘴角溢满笑意。
“我那时很怕你毕不了业。”他故作正经。
“拜托,我大三就补考过了!”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妙,大一修的数学,大三才考过,的确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果真,我看他笑得更欢了。
我们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聊聊这聊聊那,在特定的场景里勾起怀念之情。很奇怪,我更多是感到欣慰,原来还有人同我记着这些事。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凌昊说。
“我车还停在外面,自己回去就行。”
“那你注意安全。”
“好,后天演播厅见。”
“嗯。对了,留个微信吧。”
“好——”
今天我们的关系算不算进了一步?我只觉得和他在一起放松了许多,起码像朋友了。
我弯腰坐进车里时,脖子上的项链突然掉出来,是唐予墨送的那条八角星项链。昨天戴着也就没摘。
我打开手机,唐予墨还是没回信息。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毕竟是我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