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男孩》旿夜

2、第二章

　　我对我的童年几乎没有一点记忆了。因为它实在太单调，以至于没有一个色彩鲜亮的地方可以描写。
　　我住在一所大得像监狱似的房子里。在我房间的窗户旁，有一道黑铁栏杆。在房子里，有一张古旧的书桌和一张床。在这个房子隔壁就是图书室。那儿要比这个地方大几万倍。把他们相比，就像是一滴水跟大海相比。那些藏书大多用皮夹封起来，启封后往往可以闻到书页间的一缕残存的黑香与发霉的气味。现在，他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每当我进出学校图书馆，不知为何总有那样的味道向我飘来。它巧妙地穿过人群，最后总能找到我。同学们只有少数跟我有一点交道，并且只是“恩，哈”之类的，我曾鼓起勇气来问他们是否闻到过那种气味，他们总说没闻到。那种墨味陪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在那时，我的一天中可以跟人类对话的时间只有晚饭这几十分钟的时间，并且，那些对话也十分简单，几乎一成不变。但多亏这样，我总算是保住了说话的能力。
　　当我上小学时，由于长期的孤僻，我没有交上什么朋友。不知为什么他们还叫我“怪胎”，我对此并不愤怒，只是感到十分沮丧和不解。难到他们叫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吗？
　　在那里我呆了三年，这期间，只有老师的态度让我感到一丝温暖，尽管只有一丝，却温暖了那个肃杀的严冬。
　　一开始，老师也觉得这个孤独，内向并且总爱一个人待着的怪孩子不讨人喜欢。只有数学老师对我一视同仁，就像他对所有数字一视同仁，并不偏爱“1”或“9”。我觉得，他给我们上课就像做运算，把这个放在门外——做减法，把这个手心打两下——做除法，有时还罚他们扫地——做乘法。在我看来，一堂课就是一次有趣的运算。下课时，我就会把计算下的得数记在一个本上。我私下给我们班上每个人都编了号。一个老师让他干什么，我就把他所代表的数字做一次运算。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它是一组有规律的数字，并不是散乱的代码。
　　为了找到这规律，我牺牲了我所有的玩耍时间。我的玩耍不过是在那狱窗之下种花罢了。
　　那些书籍成了我的朋友，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告诉我答案。
　　过了一段时间，结果出来了。我把它记成了一串长长的公式，写在了纸上。
　　有一次校长过来视察，看到了公式。之后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再到后来，我同一些大我5、6岁的人一同学习，接下来，我同那些大我7、8岁的人学习。
　　再到后来，我就到了我现在的学校。
　　这里环境很好，那块长着一颗苹果树的青草地一直是我看书或弹琴唱歌的地方。
　　在一次生日中，父亲给了我一把小提琴，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拉。它可以让我忘掉烦恼。我始终不解为什么我的生命是这个样子，为什么它像被霜覆盖的青草地那样冰冷。
　　那次，我坐在房间里，屋外下着雪，寒气透过厚厚的墙壁，渗了进来，我没有生火，我故意把父亲送来的木柴弄湿了。雪一直在飘飞。我放下了笔，它有一千斤重。相比，那双小手多么柔弱，它本该在手套里跟朋友滚雪球的。我趴了下来，把头枕在手上，窗外的大风怒号声淹没了哭泣。
　　我只能小声哭泣，害怕被父亲听到。
　　那些报纸总是那我当材料写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真是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能耐，值得被这样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