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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24 ...


  •   来京三年,功不成,名不遂,同那过往也斩尽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只身赴这繁华盛世,只身迎接所有的孤独,偶在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小心一回眸,才知自己正是陷在那泥沼中,犹疑间,万顷过往飞灰烟灭。

      我们已天各一方。
      我们已离散人海。
      我们已互不相欠。
      别问那缘劫何处来,也别问它何时走,因为啊,祸福相依,求而不得。

      而你曾是世界爱过我的全部证明。

      ——

      医闹什么的,没经历过的人都要经历一遍才好,她也不例外。

      这次的主分外难缠,嚷着要打官司,什么不告倒医院誓不罢休之类的话都已经耳熟能详了,就差贴个横幅来骂他们谋财害命了。

      贺鸢婷已卑躬屈膝道歉了无数次了,可那家人态度冷漠得像一块冰,坚硬难化。

      冰屑总能轻易划开她那本就羞愧的外表。

      “这么年轻的人,来当主治医生,你们不就是存着心来害我丈夫的啊!”

      “我们本本分分平常人家招你们惹你们了吗?”

      “这医院存的心也忒坏了!”中年女人有很浓重的京腔,拐弯抹角绕了好几个调,语言刻薄毒辣,讽刺意味极强。

      起初是一家三口一起出动,将这市立医院骂得狗血淋头,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断子绝孙云云。

      这素质也就可见一斑了。

      后来有了半来月,来的人只是那撒泼打诨的中年妇女,阵张也没那么大了。

      就当医院的人都觉得没什么了,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院长收到了律师函。

      真枪实弹,像是要打仗了昂。

      打官司费钱又费力,谁也不愿干那苦差事,因此就想着息事宁人算了,派了人去和那妇女谈和,想着赔点钱算了得了。

      不然这算什么事儿啊。

      可是那妇女嚷着要让主治医师来担责,不然誓不罢休。

      贺鸢婷近来半月人总是很恍惚,每次去医院都不敢走正门,都悄悄摸摸从后面绕过去。

      愧疚难耐,万分难挨。

      因此当院长找她她谈话时委婉提出让她先回家休息几天时,贺鸢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停职一月,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

      常弥毕业后没和她在同一家医院,因此一周也就周日的时候见个面,吃个饭,你来我往的寒暄。

      言语无形,行动有意。他记着她所有喜好,所有口味,所有脾气。

      神女有意,襄王无梦。

      这里是反着来的。

      他对她照顾备至,关怀有加,她对他有礼有度,客气七分。

      可见世间爱人大多如此:你若爱我,我报以礼,我若爱你,我报以心,纵万劫不复,挫骨扬灰。这一厢情愿,在外人眼里瞧着就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酒客们的推杯换盏,虚情假意。

      情字,是世上最假最假的话语。

      ——

      常弥一听说她被停职,便推了手中的工作,抛弃了病人,去看他那最重要的病人。

      呀,病态的爱,何时你才能不再缠着人呢。

      贺鸢婷的出租屋在一片老旧的小区里,C栋十楼。

      那电梯总是时好时坏,噢,不对,应该是十有九坏,所以当常弥遇见了那十分之九时,也没有抱怨,转过身走了楼梯。

      他提着两盒餐盒。应该是饭菜齐全。

      而且这都是他自己做的,男生会做饭本就十分吃香,更何况,他也有一张温和谦恭,俊朗宜人的脸蛋,所以他也是他们医院里的抢手人物了,有不少小护士给他表过白。

      他情商极高,拒绝都是不动声色,温婉有度,不会令人感到丝毫不舒服,故而他在医院人缘极好,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喜欢他。

      当然此喜欢非彼喜欢。

      爬完十楼,他虽有不适,但也只是些许,毕竟那常年站在手术台上的人,体能都是要过关的。

      他自己用钥匙开了门。对,他有她的钥匙,这得益于他偶尔的厚脸皮。

      贺鸢婷呆坐在一个上了年纪的沙发上,凝望着远处错落不致的房屋出神。她的浅色瞳仁微微停滞,眸光有些黯淡,瞧着并不精神。

      她甚至没有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直到饭菜香绕过她的鼻尖,钻进她的鼻腔中。肚子极有感应的叫了声,她才拉回思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卖相十分好的红烧排骨和蘑菇炖鸡汤。

      香气将她湮没,她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两顿没吃了。

      “吃点”他居高临下,带着笑看她,温柔三分。他递给她筷子。

      “嗯。”贺鸢婷勉强笑笑,接过筷子。

      就着一碗白米饭,吧哒几块排骨,她吃得津津有味。

      常弥却没坐下和他一起吃,而是转身去了那仅有方寸之地的厨房。

      贺鸢婷轻轻喊:“常大厨师,我够啦,你别弄了,过来一起吃啊。”

      常弥摆摆手“别劝我,还差点什么的。”

      “你自己吃吧。”

      贺鸢婷心想:呐,是你让我吃的,鹅就不客气了,吃完了,你就活该哈哈…

      呐,吃饭这样大的事总归还是要开心一点的^_^

      贺鸢婷吃了五分钟没到,桌上就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扰得贺鸢婷有些苦恼了。

      那震动一直不带停的,贺鸢婷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将筷子一扔,去关某人那在她看来十分欠收拾的手机。

      手指触及到关机键,眼却也不经意间扫过了那屏幕上的一排排字。

      是微信消息,发消息的人是陆婕。

      贺鸢婷还是没忍住,点了进去,解了密码,看到了那十来条文字消息附带一张图片。

      文字如下:

      常弥老友,你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待世无望之论吗?

      那时我独自在纽约,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忘了才好。

      可生活了一年,他还是占据着我的生活,我常常在清晨的街道边,看见和他身形不差的人,可我却从没有一次认错人过。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的英雄,独一无二的英雄,是我永远也不会认错的英雄。

      他之于我,便是唯一。

      本未曾想过得到命运的眷顾,以为大不了我的一生也就是永远尝不到婚姻的味道,这样孤独一生罢了。

      可是我终究还是被眷顾了,少之又少的几率,我,很幸运。

      我本向来讨厌政治家族利益联姻,可这次的对象是他,我犹疑了,动心了。

      我本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而我只会是局外人,可是没想到他们三年前就分了,而今天各一方,真的是快到出乎我的想象了。

      家父家母都已拜见过,他们待我很和蔼,我想以后,我会很幸福。

      这么多年来的折磨,让我们成长了,现在回首看来,过往真的是尘归尘,路归路了。那些昔年妄月的模糊誓言早就应该算不得数。

      昨日他赠与我一条极好看的项链,我想约莫就是定情信物了,等会回发给你照片瞧瞧,我想着爱,便是应该如此了,他嘴上不说,可是我的心里懂得。

      双方父母已在商量婚礼的日子,应是半年内举行。

      对了,是定好专程来首都举行婚礼的行程的。他没有异议,我们都很欢喜。

      届时,还请常弥老友定要前来观望。能看见以前的同学,我和他我们都会很高兴。

      下面便是那张项链的照片:陆婕戴于纤细的脖颈处,那是一条风筝形的坠饰,镂空雕刻,细巧精致,搭着银色,好看极了,可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价值不菲,应是高级定制的,独一无二的。

      他坐在她的身旁,只留给镜头一个冷漠瘦削的侧脸,棱角分明。他修长匀称的手中拿着一张报纸,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认真看报。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蓝色西装,极完美的勾勒出他清瘦的身材。

      这一个侧脸,就会有人看见了一眼万年。

      仍,俊美至极。

      贺鸢婷心头苦涩,手指微微颤抖着,她的心跳地十分缓慢,像是要罢了工,或许是错觉,但她觉得,全身似乎因心脏跳动缓慢而供氧不足,令她窒息难受。

      不是说过风筝是她的唯一了么怎么也送啦,送了他们就什么都不剩了呀。

      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常弥端着一碟西红柿蛋汤从厨房走出来,他嘴角仍挂着好看的微笑。

      “怎么不吃了,是不好吃吗?”

      贺鸢婷慢慢将视线投向远方,瞳孔渐渐没了焦距,她自顾自的开口,兀自说着:

      “这三年来我总在抱有幻想,幻想着他会知晓我的苦衷,然后不顾一切的来找我,然后我们会很狗血但很幸福的在一起,我等了一年,他没有来,于是我等了两年,可是他还是没有来,三年了,他仍旧没来。”

      “但,我已然知晓,这一年他会来,不为赴约,而是为了携着他的娇妻办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多么完美,多么缺憾。”

      “这样久了,我总想着给自己找个机会,说服自己放弃,可是一直不忍,呐,现在才知道那不忍就是毒/药,就是他叫嚣的资本。”

      “我早该放弃那无妄岁月里的琐碎温暖,早该丢掉虚无的偏执,我要让他无论如何也伤不到我,我要将过往一笔勾销,将他彻底忘掉。”

      她的眼泪没有断绝过,一滴一滴,大滴大滴的温热滚落,略微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悲拗无比。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没能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我想我得远离这个和平的世界,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

      “那么多人悲苦,我,一个罪人,为何无忧”

      “世界都已将我抛弃,我亦无脸做这时代的寄生虫。”

      “国际医疗救援队,一直是我应该去的地方,也是我,想去的地方。”

      “呐,别怪我胆小,因为我一直都是这样啊,我想着逃避,逃到那没有认识我这个罪人的地方,做一点自欺欺人的救死扶伤的工作。”

      “别管危不危险,什么战火纷飞,动荡不安,我从来都不在乎,只要远远的,就好了。”

      常弥心头一阵一阵绞痛,她想去扶着那瘦弱的女孩一把,可是她却从来未向他敞开过心扉。

      今日已是十分不易,他想他从始至终,都是无能为力。

      因为那个人才是她的天,而那片天塌了,将她一整个身子甚至灵魂都压得残破不堪,面目全非。

      三年又三年,过往不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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