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星河不及你眼眸》倾芜

15、chapter15

　　贺鸢婷咬了咬嘴唇，心下烦躁愈胜几分。

　　从始至终，她好像都没能看清过他。

　　她轻轻回了句“有病。”说完贺鸢婷便侧过身背对着他，将书一并挪到了一边。

　　喻铮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木桌，懒懒开口:“知道就好。”

　　所以啊，我这个人惹不得。

　　他伸出手挠了挠她披在身后的长发，嘴角弧度不自觉上扬了几分:挺好的。

　　喻少很听话，挠了一会儿，自己就双手撑在桌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落在眼睑上，一圈圈温柔的阴影漫散开来，安稳宁静。

　　贺鸢婷觉着没了动静，便侧过身来，见他已经睡得安稳。他的眼角有一圈淡淡的黑色，昨晚必定是没睡好。

　　已经好久了，好久没有这样近的看着他了。过往尤在梦中，一幕一幕都好像能逼出她的眼泪来。

　　父亲决绝的神情，以及那些淬了毒的话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噬咬着她那颗疲惫的心。

　　让我再贪恋这最后一刻的温柔，她这样告诫自己。

　　图书馆的人已经走了大半，每次路过她这里，都会投上一瞥，或鄙夷或不屑，全都不加掩饰。贺鸢婷胡乱揉了揉眼，将所有苦闷咽下，对那些目光全都置若罔闻。

　　她可以重新换个位置的，可她没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挪不动脚步，却很心安。

　　喻铮然醒来时已过午后了，眯眼看向窗外，太阳明晃晃的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他使劲眨了好几眼，才适应光线。向左一瞥，认真的侧脸，专注的神情。她还没走。

　　喻铮然像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般夹着欣喜的意味，而后装作漫不经心淡淡开口:“我饿了。”

　　“出去吃饭吧，我请你。”他话中有小心翼翼，贺鸢婷对这一丝微小的情绪洞察得极为准确。她转过身看见他那一眼，只觉心酸。

　　可我们，拿什么来抵抗宿命

　　她不说话，只是已经将笔盖上，将书归回原位，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了。

　　喻铮然看见她的默许，突觉豁然开朗，好像这些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好似他们从未走远，好似他们也从未有过分离，一切都那样自然，那样熟稔，那样理所应当而又毫无混乱地进行着。

　　这光阴的伤，或许并不难治愈。

　　……

　　出了校门。A大是依着河傍着水修建的，因此出校门，向东走不到一百米便是霖林河，那河上有一座桥，称为往生桥。意取:走过的情侣今生，往生，皆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他们选的饭馆便是正对着那座桥:大理石铺就，古式风格的建筑，给这极富现代化的城市添了些许风姿绰约的味道，引这一幅古代山水，痴情儿女的写意画。

　　如水墨般淡然，韵味悠长。

　　贺鸢婷望着有些出神，模样呆呆的，喻铮然忍不住去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轻柔又宠溺道:“吃饭啊。”

　　“……呃”

　　贺鸢婷匆匆忙忙扒拉了几口饭，又陷入了沉思。

　　那年的烟花，也是在河边放的吧，年岁似久远，可却恍若昨天的事。今生只是做了一个梦，永永久久不会重来的梦。

　　“那座桥叫往生桥，怎么，想和我一起去走走吗？”

　　贺鸢婷迷迷糊糊没听清楚他的话，胡乱应了声:“嗯。”

　　喻铮然戏谑一笑，眼角泪痣没变，清冽如往:“好啊，那就别忘了今天这句话，以后要还的。”

　　“什么”

　　“没什么，我记着就行了。”

　　贺鸢婷一脸莫名其妙，咬了咬筷子，又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她其实并不饿，只是为了陪他才答应来吃饭的。

　　在这之前，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什么，‘在乎，还是接受’

　　饭后。两人无目的的穿行在临河的廊道上，微风微凉，太阳隐没进了云层中，是阴天，但并不压抑。

　　他们左右隔着一米的距离，疏离不暧昧，就像普通朋友。偶然相遇，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不远处有卖棉花糖的小贩，喻铮然见着，便回头，对她嘱咐了句:“在这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便向前跑去，贺鸢婷呆呆看着那人离她越来越远，她却无能为力。

　　过往的穿堂风将她的头发向后吹去，白净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那眼神有些木然，淡色如同玻璃般的眼珠里，有个身影定格成了永恒。

　　十多年的情意迷了那双名叫青春的双眼。她记着以前在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她却偏偏是‘半生流离苦，命数多蹇舛’。

　　今生分离，不止一次。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喻铮然长腿迈着大步跑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只……一只棉花糖。粉红色的，很大很软的一团。

　　他站在她身前，埋下头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将身后的棉花糖递给她，还嘴硬加一句:“觉着挺好玩，就买了，结果一看吃这个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喏，勉强给你了。”

　　他眼神有些躲散，修长匀称的白皙手指捏着那根细细的竹签。

　　——许久，贺鸢婷缓慢接过，轻轻抿了一口，舌尖的甜立即溢散开来，这份甜，和从前味道应是没有改变，她心下有些暖，酸涩的意味也愈加明显了。

　　以前啊她也经常吃棉花糖，那时候父亲还在，他们一家人很幸福，而她可以无所顾忌的跟在喻铮然的身后，陪他玩，陪他闹，将那青石巷闹出了烟火气，人声不再孤单回响。

　　——

　　可我到底要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克制住自己，克制住自己不再向你靠近，不再接受你的好，不再为你为难，不再为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失色

　　喻铮然曾经想过把她放在心里疼，每天给她一颗草莓味的糖，将她一整个甜化。

　　而现在，他也不会着急，他会一点一滴，用自己的耐心陪伴，将那些过往遗失的光阴全都找回来。

　　回程路，时间过得很快。
　　进了校门，他们淡淡的作别，贺鸢婷转身没有多加停留:最后一次，这场时光的终场，不会再有我们了。

　　轻调酒吧。

　　陆婕喝得醉醺醺的，五色闪动着的光打在她略为苍白的脸上，可那烈焰红唇，黑色眼影瞧着又是妖气十足。

　　“贺鸢婷，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shit!”

　　她没说出贱人，可见已是十分克制了。

　　“谁特么比谁爱得少啊！”

　　“我没醉，我真没醉。”

　　……

　　这些年，总有人扮演着一个清醒的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