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纪·帝王命》丶魏公子

3、恐惧

　　念瑶这一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山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那山远了看郁郁葱葱的，实际一钻进去，那可真是谓遮天蔽日，再强烈的阳光也照不进来，都被切割成细细碎碎的小亮点点缀在腐烂的树枝树叶上。

　　“我爱人前几天看了一部短片是介绍丛林的，看完了死活闹着要来大森林里玩一趟，米莉塔斯镇的后山森林是出了名的安全美丽，所以我想着带她来这里应该不会出事，谁知道竟然遇上了百年都见不到的鬼族，而且还是原始吃人的鬼族！鬼族将军不是几千年前就归顺王族了吗，为什么他的族人还在吃人！？”男人名叫史夫庸，很明显是个遇事就喋喋不休的人，不过他这次的喋喋不休倒是在理上。

　　鬼族是九千多年前突然冒出来的第三种族，传说是帝神乌诺斯在创造人族和精灵族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枚种子遗失在人族和精灵族交界的一片荒沼泽里。本以为不可能存活，结果顽强的鬼族竟真的一代一代繁衍下来，并在九千多年前被帝神正名也是他创造出来的孩子。之后活了一万年的帝神化作“新泰坦的光芒”逝世了，他的儿子泰坦一世继位成为了这片大陆新的王。

　　一开始被正名的鬼族并没有消停，他们在新泰坦的阳光下暴露自己在阴暗沼泽里的本性，他们开始到处吃人，□□灵，闹得整片大陆人心惶惶。终于在人族的首领和精灵族的首领联合上报下，泰坦王出面和鬼族调停，泰坦王一出手，鬼族首领马上宣称归顺王族，并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把鬼族所有在沼泽里留下来的陋习全部强制改掉。

　　至此，泰坦大陆终于回归祥和。而三族首领经过几代变革，也改革成了现在的各族将军，也是各族的领头人，归顺王族。

　　“就是前面，我们走到这就被突然窜出来的几个鬼族人拦住，我爱人直接被掳走。”史夫庸说着，眼里都是惊恐，显然被吓得不轻。

　　至此，念瑶才觉出一点奇怪来，“史夫庸先生，等一下，现在鬼族和人族外观上看并无二致吧，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鬼族的人呢？”

　　男人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不似人的嚎叫，吓得史夫庸瞳孔放大了好几倍尖叫着躲到念瑶的身后，念瑶迅速抽出短刀面对着越来越近的阴影，待他看清来人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史夫庸坚持说那是鬼族的人，哪有人类长成这个样子啊！这明显是进化失败的妖怪啊！那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眼睛铜铃一般一眨都不眨，没有黑眼珠，只是一片灰蒙蒙的空洞盯着念瑶。

　　这片大陆上还有这等妖怪吗！？

　　“他能听懂我们讲话吗…”念瑶侧身小声和史夫庸说，史夫庸抖得跟筛糠一样，“不…不知道……他是怪物吗…”

　　念瑶觉得他下一步就要尿裤子了，只好作罢，继续握着短刀和那怪物大眼瞪小眼，想着如何开口让他讲个话。谁知念瑶还没想出对策，那怪物自己张嘴了，声音沉重，唤醒了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你就是那个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

　　念瑶：“什么？”

　　那怪物又重复了一遍：“你就是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

　　“被挖了心脏？谁？哪个神被挖了心脏？”念瑶脑海里横过几百本书，没有哪一本书上说哪个神被挖了心脏，还被囚禁在了地牢里，“你再说详细一点。”

　　史夫庸死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竟然和一个怪物唠起嗑来了。

　　那怪物根本没有理会，只是兀自重复这句话，“你就是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这时念瑶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你就是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你就是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你就是…”念瑶终于忍无可忍，提着短刀直冲向那怪物，那怪物不躲不闪生生挨下这一刀，可是在短刀砍向□□的一瞬间，那怪物像一阵灰烟消散在了眼前却突然出现在几十米远外，“你就是地牢里…”

　　“啊啊啊啊！”念瑶直冲了出去，“闭嘴！”

　　念瑶听着这像魔咒一样的一句话，脑海里嗡嗡作响，他瞬间就把史夫庸的请求忘在了一边，只追着那怪物奔去。可每次砍向那怪物，每次他都会像灰烟一样散开然后再出现在几十米远外，就好像刻意引着念瑶去往一个地方一样。不知道追出去多远，就在念瑶再一次把那怪物砍得灰飞烟灭的时候他没有再一次出现，连着那个声音也一起停止了，念瑶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四处张望着，史夫庸已经不知道被他甩在了多后面。这时另一个声音响在树林上空，“你要找那个女人，她在无脸的手里。”这个声音尖细刺耳。

　　念瑶握着短刀蓦的往前一冲，眼前顿时开阔起来，他居然走出了树林，面前是一个悬崖，阳光照着念瑶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他用手挡着，指缝间看见一个高大人影逆光照着，那人穿着长长的袍子，长着尖细指甲的手里正掐着一个人的脖子，一个女人的脖子，正是史夫庸的爱人。女人好像就剩了一丝气息，眼睛半睁不睁的望着念瑶。

　　那人听见动静回过头，念瑶慢慢调整了焦距看清了那人的脸，脑海里轰的一声响，只见那人宽大的帽檐下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突然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侵袭着念瑶的大脑，心脏像是被活活挖出来的疼，他整个人僵在那里生生挨着这陌生的恐惧。那人掐着女人的脖子，慢慢走向念瑶，女人被他拽着脖子拖着，所经之处一地血迹。

　　“你就是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面前的人发出了与刚才怪物不同的尖细声音，但还是重复着相同的话，“你就是地牢里被挖了心脏的废神。”

　　“我，不是…”念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那人伸出另一只长着尖细指甲的手，慢慢伸向念瑶，“拔剑，把你身后的剑拔出来。”

　　念瑶仿佛受了蛊惑，右手慢慢伸向身后冰蓝色的长剑。

　　“拔剑，把你身后的剑拔出来。”那人的手泛着青黑色，很像死人的手，一点一点伸向念瑶，念瑶紧紧握住冰蓝色的剑柄，那柄剑如同它的外形一般冰冷，通过同样冰凉的手心唤醒着陷入深深恐惧的念瑶。

　　就在念瑶攒足了力气，金属摩擦的破刃声终于在空气中响起时，那人的手突然伸向念瑶心脏的位置，同时仿佛尖叫一般：“这里，是空的！”

　　念瑶来不及反应，全身的痛楚都涌向了心脏，脑海中一个念头嗡嗡回荡着：我的心脏要被挖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念瑶的心脏前，那人青黑色的手生生穿过史夫庸的胸膛堪堪停在念瑶的身前，长长的指甲尖还滴着鲜红的血珠，一滴一滴，滴在念瑶的眼前。

　　念瑶仿佛傻掉了，呆愣在原地，还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史夫庸伸展着双臂，紧紧护着念瑶，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少年，对不起。”说完，他就在念瑶眼前从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变成了一堆白骨摊在地上。那怪物见状收回了青黑色的手，后退几步好像在昭告什么一样把那女人掐着脖子提起来，手慢慢收紧。女人竟然连挣扎都没有，一双死人般的眼死死盯着念瑶，双唇竟也一张一合，道：

　　“少年，对不起。”

　　说完，她的头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就只一瞬间变成了一堆白骨落在地上。那怪物放下手，身后竟伸出了一对黑色的翅膀，他一转身朝着太阳飞去。

　　那对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仿佛预示着末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