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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二十章风起云涌(二) ...

  •   凌霄目光幽深,悄然无波,良久才道:“好,我等着你,前来索命!”
      秦维桢看向风云,她立在大堂中央,名扬天下,众人瞩目,却神情萧索,好似孤立无援,高处不胜寒。她缓缓举起酒杯,面向凌霄,一饮而尽,朗声道:“这第一杯酒,贺宫主一统江湖,终凌绝顶!”
      她又满了一杯,一干而尽,沉声道:“这第二杯酒,谢宫主悉心教诲,用心良苦!”
      她咽下最后一杯酒,忍下眼中湿意,冷冷道:“这第三杯酒,致你我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她黑眸中迸发恨意,决绝一摔,一声脆响,酒杯碎裂一地,大通方丈阖上双目,面如死灰,那一字一句都清晰入耳,毫无余地:“凌霄,此仇不共戴天,你!我!不! 死! 不!休!”

      浓荫匝地,花光浮动,洛公子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窗外,一张狐狸脸越发消瘦,当真是哀毁骨立,弱不胜衣。
      风云本来打死都不愿意再进他的房间,可一大早去探望洛缤纷时,洛小姐抱了刚满百天的孩子给她看,任由着她爱不释手的逗了半天,又哄又捏,又亲又揉,末了终于开口讨租金:“这会儿葆光也该起来了,你去跟他见一面吧!别人不见也就罢了,你若不见只怕他身子更加不好了……”话中有话,意犹未尽,风云答应了才后知后觉:真不愧是一家三口,一样的狡猾多端,诡计百出。
      她在门口踟蹰半晌,好容易进去后还坐立不安,洛公子转过头来,斜睨她一眼,轻轻拉过把椅子到床边,又掏出白色锦帕拭了半天,然后循规蹈矩斯文有礼的向里面挪了挪地方,只管抱紧双肩垂着脑袋,一副比青耕还委屈可怜的小模样儿,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要是再摆谱那就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了……
      风云硬着头皮坐下来,绞尽脑汁想了想,难得反省一下平生所作所为,自己除了累得他娘舍命相救之外真得没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又能如何?
      她认命地耷拉下肩膀,好声好气道:“你娘的事,真对不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洛公子的眼眶立马就泛起一圈淡红,眼泪拼命在里面打转,嘴唇咬得死死的,可还牢牢记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一类的陈规旧俗,偏要强忍着,硬生生把苍白小脸憋得通红。
      上一次在相思门老巢,他气息奄奄﹑狼狈不堪地被自己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都没这么凄惨绝伦的。她呆了半晌,只能任命的抬起胳膊,僵直着轻拍洛公子的肩膀免得他背过气去,如此,接着,然后……就被这小狐狸突如其来的一把抱住了。
      风云震惊之余,动弹不得,只觉得洛公子的两条臂膀紧紧勒着她,几滴滚烫的眼泪顺着衣领向里钻,脖颈处紧贴着一张湿漉漉滑腻腻的小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不自在不合理,但自己反倒似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敢看对方,连动动一根手指的胆量都没有,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床头佩兰枕下露出青色面具的一角,薄如纸张,光泽隐隐,那是去年出宫前凌霄送给她的,带了没几日便被这小狐狸识破身份抢去不还了。
      饶是自己不谙世事,装聋作哑,这下也无论如何不能无动于衷了,只是,这人心思千回百转,七窍玲珑,到底要如何了断这绮思倚念……

      繁星满天,四野寂然,冷青松推开门来,院子里悄无声息的立了一个人,头戴金胜华,手执凤头拐,满头银发一丝不乱,两道长眉斜飞入鬓,竟是凌霄。
      他僵在原地,忐忑不安,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找自己,是逼问孩子的下落,第二次找自己,是斥责自己隐瞒,这次却为何这般平静?
      凌霄看向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他帮着凌霄留下梅世英一命,将幽冥教与鬼目宫剥离开来,逼着他与正教势不两立,与相思门余孽同流合污,以此人的野心气性,日后定会在武林兴风作浪,成为大患。这一招可谓丢卒保帅,从今往后,鬼目宫不再是众矢之的,而她,则会成为众望所归。
      冷青松听得此话,陡然想起“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心中咯噔一下。凌霄顿了一下,复道:“也是来向你道别的。”
      他怔住了,只见她淡淡一笑,额头纹路愈加深刻,眼神越发落寞:“我生于江湖,亦当终于江湖,各得其所,你不必难过。”
      冷青松胸口起伏,波澜跌宕,宁可见她柳眉倒竖,怒目而视,宁可畏她乖戾桀骜,大杀四方,宁可受她当胸一杖,血溅三尺……可是,如何面对这般毫无生气的她?这般心如止水的她?这般既往不咎的她?
      他终是开口,不死心道:“你定要如此?”
      凌霄顿了一顿,摇头轻笑,好似过尽千帆,浮华落尽:“我这一生,不信因果,不信鬼神……只是,只是造化弄人,苦不得脱。”
      冷青松听了最后一句话,再也发不出声来,都道好马鞭催,响鼓重槌,这一记铁锤却将他这陈年闷鼓直接砸穿了,破碎一地,一片狼藉……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冷师弟,咱们,就此别过罢!”凌霄拖动拐杖,转身离去,冷青松伫立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背影渐渐隐入风凄雾冷中,尘归尘,土归土,我一个人来,便一个人去,无牵无挂,不悲不喜……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洛阳城内硝烟四起,一触即发,此时一处寂静山谷中,梅冰清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跑着,怀中的婴儿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咋着手指头,模样甚是无辜可爱,全然不知大难临头。
      梅世英弃明投暗,谋害武当掌门一事已经闹得沸反盈天,冷青松不愿殃及无辜,不许门下弟子对他家人恶语相向,秦维桢﹑何思齐二人依然态度和善,妙晴道长却心道当年冷掌门收留之恩,儿子却以怨报德,自己羞惭不已,况且女儿断臂之后也经常被人指指点点,郁郁寡欢。她半个月前不辞而别,带着女儿和几个月大的孙子隐居到这深山密林中,结庐而居,与世隔绝。
      不料,梅世英却闻讯派人追了过来,要将母亲妹妹和亲生儿子接回身边照顾抚养。妙晴经白云山和周愔愔之事,已经对这父子二人失望至极,只道老死不相往来。来人见道长态度强硬,便先礼后兵,但也知道这母女二人是教主的母亲妹妹,投鼠忌器,不敢放肆。于是妙晴道长独挡敌人,梅冰清抱着侄儿伺机逃了出来,奔入山林,她一直牢记着嫂嫂临死前的话,千万不能让这孩子回到他父亲身边,不能像他父亲一样。
      郝雁奴自打周愔愔死后便一直留在观中,寸步不离的守着这祖孙三代,任劳任怨,无微不至。妙晴道长知道他心意,也想成全,无奈女儿心中阴霾徘徊不去,又牵扯出玉玲珑那段夹杂不清,她也只能企盼风波早日平息,二人重归于好。这日一大早,郝雁奴出去采办柴米油盐,刚一进山便见青耕火急火燎的俯冲过来,叽里呱啦的一通叫唤,于是丢下东西拔腿便走。
      他与风云姑侄在白云山上隐居多年,本道这荒山野岭中最怕的便是虎狼毒蛇,临出门前特意嘱咐这母女二人好好呆在屋内,谁知大白天的被幽冥教的人找上门来,可见人心才是世上最难提防之物。
      他一路飞奔回茅屋,妙晴道长正挥动拂尘,袍袖翩翩,风声虎虎,将幽冥教弟子逼退三尺,她毕竟上了年纪,力有不逮,见了他气喘吁吁道:“快去救清儿!”
      郝雁奴循着梅冰清脚印奔去,没追出几里便暗暗叫苦,她竟然抱着孩子奔入野狼栖息的山中腹地,那上面还有断崖,地势险峻,崎岖难行,万一她慌不择路……
      他赶到时只见追来的幽冥教弟子相顾骇然,呆若木鸡,梅冰清两手空空,不顾一切地向崖下跳去,赶紧上前拉住她,险些连带这自己也摔下去,他瞥了一眼崖下,云迷雾锁,深不见底,只觉得心有余悸,当即按耐不住吼了起来:“你不要命了!”
      梅冰清却如痴似狂,仍要探头向下,被他牢牢拽住拖到一旁,这才发现她满身尘土,手掌膝盖都已磨破出血,模样狼狈,神色凄然,郝雁奴这下也不禁自责起来,只听她喃喃道:“孩子,孩子,被我掉下山崖去了……”
      原来她被人追得甚急,未看清路,到了崖边被山石绊倒,单臂抱着孩子也不太牢固,结果那小小婴儿就跌出怀中,滚落山崖,坠下时还发出一声响亮啼哭,可现在,她什么也听不到看不着了……
      幽冥教弟子们眼见孩子陨命,知道新任教主手残忍段比周望舒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办砸了差事,只好作鸟兽散,纷纷逃命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二十章风起云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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