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雪黯

6、第六章

　　站在将军府前的时候，我不得不感叹一下这里的繁华。硫檐飞瓦，彰显气派。

　　关于这位将军，我也不能不小小的八卦一下：

　　传说这位将军貌似天人……

　　传说这位将军在战场上勇猛非常……

　　传说这位将军被老皇帝认为义子，并和影洛公主定下亲事，真可谓少年得意……

　　省却N个（原谅我使用现代词汇，俺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传说，我还是不得不进入将军府。

　　敲了敲门，偌大一个将军府，竟连一个开门的家丁都没有，只好由我踢门而入，不管怎么说，在光天化日之下爬墙之举实在有伤大雅。

　　“阁下可是云水？”身边传来一低沉的声音，我就说嘛，这么大一地方，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这个将军也真是，连个迎接的人都是高手。

　　真正见到这位将军的时候，到底还是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他漂亮的外表——他竟然是个异域人！

　　深蓝色的发，翡翠色的眼，天神般深刻的轮廓，还带着些少年的稚气，眼前的人，才十七岁。

　　这便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有些恍惚起来，这张脸与记忆中的某个点重合，阿斯兰。

　　“云从在我手中。”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云从？卡嘉莉？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道是朝云从晚霓，像云一般来，又像云一般飘然而去。

　　我知道我在微笑，不带一点惊慌。

　　大约是习惯了失去，对一切的幸福都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于卡嘉莉或是云从的离开，我只能将与她一起的时光和她所带给我的亲情当作一份来之不易的礼物。

　　“她的任务完成了，便要回到我的身边来。”

　　任务，这么长的时间都是为这一天。

　　他审视着我，像要看尽我的心。

　　我不得不重新评价这位将军，确实了不起，仅仅是为了“请”我，就已经计划了这么久。他知我一定会来。

　　他对我微笑，眉眼间隐约带着些腼腆：“云水阁下，我是李云笈。”

　　李是国姓，老皇帝赐了他，也认定他便是皇族。

　　“明人不说暗话，你‘请’我来，何事？”总不见得真是来一叙旧情，何况我与你并无旧情可言，新怨倒还是有一些的。

　　“阁下，你可知当今皇帝已病危？”

　　“他，病危，干我何事？”

　　“请阁下帮忙入朝。”他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神情变为悠闲。

　　“我向来不问世事。”我暗暗惊奇，他竟不拿卡嘉莉威胁我。“更何况，我除了一条命，什么本事也没有。”

　　“未必。”轻轻的两个字，我站得轻松，看他之后会说出怎样的话语。

　　“阁下可记得西域三十六国中的文昌？”

　　“文昌？”隐约有什么被触动。

　　“先国灭亡时，我尚还年幼，却依然记得很是清楚。”

　　“……”

　　“当时出现了一位奇人，深入三十六国，助大岳一年间将西域纳入版图。”

　　“……”

　　“这位奇人，与文昌古国的国王交好，便是家父。”

　　“……”

　　“而我，成了唯一一个游行目睹这位奇人真容而生还的人，就连当今的圣上，也未曾见过其人。”

　　当年的心软，最终成了隐患。

　　“十年不见，阁下容貌竟一点未变。呵呵，想不到，这天下竟如此之小。”

　　“是，我也不曾想到。”原来当年的小王子，长大后是这般模样，我有些后怕的想道，如果当年不曾有这一念之差，也许才会酿成大错。

　　“你要报仇，还是复国？”

　　“先父曾说过，不必报仇。”

　　“那便是富国了？”

　　“不如直接成为大岳的王更好？”

　　他竟是这般心思。

　　我含笑，目光中带了些赞许，不错，确实如此。

　　老皇帝膝下无子，仅生有一女，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影洛公主。

　　他已与公主定下婚事，大事已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收伏人心，打压反对势力。

　　他是皇族，手握兵权，声誉在外，只是缺了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他继位，以他的能力，不管对这个国家，还是天下苍生，都是有好处的。

　　老皇帝大概也是有心的，不然也不会容许他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说，这父子二人组都是极顾大局的。

　　李云笈顾虑也许就是这一点，老皇帝待他太好，以他善良的心性，是绝对下不了手的，那么只有我这个人来。

　　古人云:四十而知天命，以我的年龄，不要说天命，就是这个天地的变幻都该看明了。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够沉下心来想想这些年的事。

　　很多年前，历史重复的时候，也是这颗冷硬如铁的心将她推入绝地。早就知道的，早就安排的好的，岂是一个人能够左右的，我知她不甘心，才给了她永恒的生命，以她的聪明，不需几百年，便能看破。

　　但我们之间，早已什么都不剩。

　　我不曾后悔过，哪怕痛苦，也早被时间磨平，只有那份恍惚，始终都在。

　　如果有选择，我希望我是最无知的一个，哪怕明明没有未来，至少，还可以义无反顾的奔向她，不计后果的。

　　从将军的书房出来，第一眼就看到卡嘉莉。

　　她的身躯小小的，即使在初夏这样生机勃勃的季节也显得萧瑟。

　　“云从”我唤道。

　　她琥珀色的大眼睛黯了黯：“云水，我……”

　　“你不是故意的。”我接下了话。

　　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眼中又带上希望的色泽：“你知道？那你……”我第一次看到，一直都像成人一样的卡嘉莉这样的惊惶。

　　“我不怪你，如果我不来，你恐怕要受惩罚的罢。”我对她温柔的笑，习惯性的用手去揉她的发。

　　“别总把我当小孩子，我今年也十七了。”

　　我讶然，然后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这样啊。”

　　两人之间便再也找不出话可讲。

　　十七岁，本应是花一样的年纪。

　　我们相遇在这个灿烂的季节中，肆意绽放自己的生命，然后迅速凋谢，我记得摘下花的时候，她曾经那样说过，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们也不过是这般年纪，太多的腥风血雨，让我们还来不及绽放到极致，便已经染上了罪孽。

　　眼前的卡嘉莉，就如同又一个她般，被迫过早的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

　　究竟是几岁呢？七岁，还是八岁？

　　我听过卡嘉莉讲的故事，她讲的时候，眼眸低垂，声音压抑，就如同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

　　虚假的故事，未尝没有一个真实的灵魂。

　　卡嘉莉的美，在于她的率真，但她的经历，却恰恰抹去了她的率真。

　　我看着她，十七岁的她如果拥有与年龄相符的外貌，应该是个大美人。

　　“嗯，对，卡嘉莉也十七了。”

　　十七岁，按照我现在的外貌，就只能作我的妹妹了。

　　按照和李云笈的约定，我帮他完成一件事，他要提供我的食宿费，说明白点，就是吃他的，用他的，睡他的，拿他的家产好好的挥霍一下。

　　没办法，谁叫咱是无业人士，你叫我帮忙，当然得供着我了。

　　一句话，吃饭最大！

　　我好多年没安定，这回一定要奢侈奢侈，感受一下现在国富民强的大好形势。

　　哈哈，李云笈，好好担心一下你的小钱吧！

　　安抚完了卡嘉莉，我开始逛将军府。

　　将军府很小，我步子快些，半天就逛完了，将军府也很大，其中的某些地方有着外面看不出的玄奇。

　　吃饭，睡觉，玩乐，我似乎回到了猪一样的生活，卡嘉莉自此后再没出现，噩梦什么的更是对我说了再见，让我有种世界从此会这样天荒地老的错觉。

　　很偶然的机会，让我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影洛公主。

　　我进门，她出门，只是一个擦肩而过。

　　其实我怀疑我出门没有看黄历，要不然那上面一定写着：今天不宜出行或者大凶。

　　如果不是那天的相遇，我和她命运的轨迹或许不会再次交缠。

　　漆色的发，蓝色的眼，妖异到绝望的色彩。

　　她穿着素白的裙，自我身边而过，像一个美丽圣洁的女神。

　　如同千万期待的一个相遇，我连呼吸都不敢，怕惊扰了她。

　　一秒而已，却漫长的像永远。

　　我抚着自己的心脏，怀疑它已经因疼痛停止在这一秒。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大声的呼喊，拉克丝，而口却怎样也张不了。

　　她最终走远，进了轿中。

　　“看呆了？”旁边传来李云笈凉凉的声音，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我转过头，看见他靠在门旁，眼带嘲讽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出声来：“不，是看傻了，啊哈～”（梅丹佐大大的冷笑话素偶滴最爱！！比小撒的拳头还要爱。纸团：废话～）

　　那个向来挺严肃的人也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不禁暗暗佩服自己讲冷笑话的功力大大增进。

　　“还没傻，傻瓜讲不出这么强悍的话。”强悍，从没有人把这个形容词放到我身上过，像我这样的青年，用这个词是会破坏美感的。（汗，小K还是讲冷笑话～）

　　我学某人斜睨了他一眼（记得小C的白眼不？），表示不满，不知道谁说过，我这个人其他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张脸和一条命。

　　很多很多年以前，久远到还可以同人打架斗殴的时候，两个男孩子，因为一句话，吵吵闹闹，然后鼻青脸肿地回去接受长老的训斥。

　　那几乎是我近乎灰白的童年中唯一的色彩，长大后，离得离，散得散，那个以拳头论交情的好友也变成了战场上的敌人，其中的悲哀已经无从说起。

　　早已泛黄的记忆，如果不是遇见了李云笈，这么久远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记起。

　　“她是谁？”缅怀归缅怀，正题还是不能跑。

　　“影洛。”他的未婚妻，难怪会有那样凉凉的语气。

　　“公主也是西域人。”

　　“她母亲是。”

　　原来如此。老皇帝居然取了个西域人。

　　关于拉克丝，真的不是故意去打听，只是忍不住，能远远地看看她，就很好，很知足。

　　我不会干涉她的一生，她前世活得太累，不希望今生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