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梦》春二月

2、第 2 章

　　三月的暖风一吹，人醉花也醉。
　　宋家小姐年纪十三四，杏眼粉颊，却也顽劣泼辣。这三月时节，燕子翻飞于檐间做巢，呢喃好不热闹。宋竹灵颇得趣，又想起隔巷童姐姐说起城南桃花纷纷扰扰美得像画，这就动了心思。
　　午饭时当着大家面，央求着大哥宋清则同她一起去城南耍耍。宋清则几番口舌推辞，宋丫头放下饭碗，拉着宋清则的衣袖，“大哥，陪小竹子去吧，你不去爹娘肯定不放我出门，再说今天天气好姑娘肯定都去，这你要是看见谁家的小娘子，妹妹我肯定给你问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这不是我贪玩呐，是我替哥哥你牵段好姻缘呐。”
　　一大桌子人听了发笑，宋老爷问她：“怎么不叫明文一起去呐？”
　　未等宋丫头说话，明文就抢着说：“才不跟臭丫头一起玩，我跟任大哥说好了今儿跟他学剑。”任大哥是镖局总管任天的儿子任桂成。
　　宋丫头急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玩啊，你天天打打杀杀的童家小姐肯定看不上你。”
　　闻言，宋家父母相视一笑。宋明文倍感羞囧，匆忙扒了几口饭，饭碗一摔，朝宋丫头“哼”了一句就跑了。
　　宋清则看弟妹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更觉好笑，伸手去拉宋竹灵说：“我陪你去就是了，别气了。”
　　宋竹灵听罢喜笑颜开，钻进宋清则怀里说“哥哥最疼我了”。
　　宋清则二人携一名家仆坐上马车出了城。一路早春景象，树木蓬勃葳蕤，经过的村庄屋舍俨然，时或狗吠，宋清则暗感身心舒畅。宋竹灵刚上路还在吹嘘城南桃花多美不会叫大哥失望云云，到后来却在马车的颠簸中靠着宋清则的肩头睡了过去。宋清则低头一笑，勾了下她的小鼻子，暗道：“傻丫头。”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就摇晃着停在了城南的驿馆门口。宋清则摇醒小妹说：“到了。”宋竹灵迷糊着睁了眼。掀车帘看外面赏花之人三两成行，兴致大起急着下马车。
　　花林果然热闹，林内暗香浮动，不知是桃花香还是女子香。好些个文人书生作陪说不学女子娇怜在花下作态，自寻了林内一处小亭乘凉阔论。这话说着说着就到了苏巡抚家苏桐身上。见着都叹：国色天香。未见者遗憾：见姑娘一面，死则足矣。
　　却说那边宋竹灵下了马车直往桃林深处钻。宋清则跟在后面直摇头，无奈跟着小跑。沿着树间曲曲折折的小径，宋清则渐渐连那丫头的影子都见不着，索性款步欣赏周遭美景。
　　此时的叶飞扬还不叫叶飞扬。他只是一家酒店的杂役，只是被人叫做小叶的呼喝来呼喝去。小叶不是他的名字，小叶是他父亲的名字。他爹也只是个跑堂，娘难产死了，爹死的时候家里的被窝只有棉衣薄。那年他七岁。还好三月了，十岁的小叶艰难的扛着食盒跟着一名仆人走送些甜品酒给公子小姐喝。却还要装作毫不费力：搞砸了可是没有饭碗了。就这么跌跌撞撞着，哪怕万分小心，还是撞到了一名女子。正是那貌动扬州城的苏桐。翻出来的油污，直直溅了苏桐雪色罗裙半扇。苏桐一惊，倒退数步。旁边尖嘴利牙的侍女边骂边推这小家伙：“没长眼还是故意往我们小姐身上撞啊。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怯懦的小叶子最不爽别人拿他父母说事，回推了丫头一把。小丫头不服气，又重重回推。小叶子就这么坐在了地上，感到屈辱的耸动肩膀小声呜咽。
　　宋清则看到的就是这样子：衣衫脏污面带不忍的小姐，面色尴尬的丫头，以及那个可怜的孩子。宋清则走过去扶起小不点，拍拍他屁股上的土，看着他的花脸，笑了一下。一阵春风起，粉色花瓣飞。就这样宋清则温温和和笑的样子，像桃花飘进了小叶子的心湖，一阵一阵的涟漪往外荡漾。
　　命运这样神奇，让我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