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别经年》二月红霜

15、一剪梅

　　李岩和沈梦亭走进亭中，白衣男子已经成了一个落汤鸡，光着膀子，在晾衣服。
　　那人见沈梦亭居然还笑，便骂道：“沈兄真是不够意思，把我害成这样，亏得我还为你们作了一幅画！”
　　“哦，是吗？”沈梦亭来到亭中的桌旁，桌面上放着文房四宝，镇纸下压着好多张宣纸，最上面那副图画着两个男子，墨迹还没干。
　　李岩也凑近一看，画中两个男子，长得都十分养眼，只是所做的事情就有点不那么养眼了。一个正坐在船头捂着脚丫子，一个正在脱袜子。这两人不是李岩和沈梦亭，又是谁？！
　　沈梦亭赞叹：“唐兄的画工又精进了不少，能否把这画赠与我？”
　　落汤鸡一把抢过画卷，说道：“这可不行！我可是要把它裱起来好好收藏！”说完他哈哈大笑，“芙蕖公子的这个样子可是难得一见啊！”
　　看着好友那副表情，沈梦亭其实很想朝那俊脸打一拳，但脸上却是无奈的表情，暗自计划让阿珀什么时候去把这张画偷出来。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唐知秋吗？”李岩问道。
　　“嗯。”沈梦亭又向唐知秋介绍道，“唐兄，这是前几天我在信中提到的李岩。你也知道事情始末了，还请你巧施妙笔，为他的哥哥作一幅画像。”

　　唐知秋从榻上拿起一件绿色外衫，披上，把襟带松松地系上。在桌前坐下，铺好宣纸又用镇纸压好。右手拿着毛笔，左手微提右边的衣袖，说道：“嗯，把你哥哥的相貌描述一下。”

　　李岩努力想了想姚凌林的长相，虽然才过了大半年，但姚凌林的样子他依然记得很清楚。在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经常会想念他这个表兄。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中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害了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找回他，然后，一起回家。

　　李岩想了想，一点一点说道：“嗯，头发和我差不多长，脸型和我差不多，眉毛比我的浓一点，嘴巴和我差不多，眼睛比我小一点，皮肤比我黑一点……”
　　“停，已经画好了。”唐知秋把笔搁下，吹了吹纸上的墨迹。
　　“这，这么快吗？”李岩难掩心中的激动，凑过去一看，这画中人怎么和我这么像？“这人怎么和我这么像？”
　　唐知秋白眼一翻，“你不是说头发和你差不多，脸型和你差不多，嘴巴和你差不多吗？既然都差不多，那自然和你长得也差不多咯。”
　　话是没说错，而且他和姚凌林也确实挺像的，但是，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沈梦亭在一旁说道：“有劳唐兄了。那我和岩弟先走了。”说完便想带着李岩离开。
　　可唐知秋却一把拉住他，叫道：“哎哎哎，沈兄，你这就不厚道了。让我干完活就这样走了？”
　　“那你想如何？”沈知秋无奈问道。
　　唐知秋拢了拢刚刚散开的衣襟，说： “这边已经没什么好看的来，你陪我去郊外画画，顺便叙叙旧，咱们可差不多有两年没见了。”
　　沈梦亭想了想，只好答应了。
　　唐知秋把那半湿不干的衣服换上，带上他的画具，三人一起乘舟上了岸。

　　他俩叙旧，我还是别当电灯泡了吧，李岩心想，现在已经有了哥的画像，上街去问问，说不定会有线索呢。想到这，李岩便对沈梦亭说道：“沈大哥，你和唐公子一起出去的话，那我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哥的消息。”
　　“你不和我一起去？”
　　李岩还没说什么，唐知秋却说：“沈兄，李老弟又不是小孩子，而且还得找他哥，你总不能要他一直跟着你，寸步不离吧？”
　　沈梦亭看向李岩，李岩也是一脸赞同，想了想便同意了，又说：“那傍晚我们在城里的醉仙楼集合。”
　　“嗯。”

　　唐知秋要换套衣服，李岩就先离开了，临走之前，沈梦亭将一个绣有不知道是什么花的荷包给他，说是这样他独自一人也能进揽芳园。

　　来到大街上，李岩环顾四周，眼前都是陌生人。他拿着姚凌林的画像，在街上询问每一个陌生人。
　　“大婶，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兄弟，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他叫姚凌林。”
　　“大叔，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
　　“姑娘，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他和我长得很像。”
　　“没见过吗？他叫姚凌林。”
　　“……”

　　问了一下午，李岩得到的基本上都是相似的答案，“没见过”“不知道”

　　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茫茫人海，想找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呢？
　　可是，无论做什么，总是要抱着最好的期望，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成功了，会欢喜雀跃；失败了，也不至于太难。

　　李岩来到一间酒楼，抬头一看，正是醉仙楼。小二看见了，殷勤上前。李岩来到二楼，点了一壶清茶，在二楼的窗边坐下。

　　酒楼里的人不多，估计还有不少人在揽芳园吧。李岩看着窗外发呆，想着等着沈梦亭来了之后，就去找齐玲玲和胡珀，他两人应该已经帮玲玲买好衣服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有人拍了拍李岩的肩。
　　李岩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这少年脑袋上带着一个金色的圆形头箍，左耳上戴着一个小小的圆耳环，脖子上带着一个金项圈，散着头发，只在右耳边扎了一条细细的马尾，看起来比李岩还小一些，估计还是个未成年。
　　“你是？”李岩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少年。
　　那少年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却是知道你。你是岩弟，对不对？”
　　李岩有些尴尬，岩弟只是沈梦亭对他的称呼，没想到却让这少年误会了，只好解释：“我不叫岩弟，我叫李岩。”
　　“哦～”那小孩似是明白了，说了句“我叫秦生”就一屁股在李岩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大碗，“啪”得放在自己和李岩的面前，爽朗笑道：“你来陪我喝酒吧！”
　　古人都这么随性吗？随随便便就叫人喝酒。这要放在他那个年代，在酒吧邀请陌生人喝酒，十个人中有八个都是想约＊炮。不过李岩肯定不会觉得秦生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有点不太想喝罢了。他头皮发麻地看着对面的少年，“你应该还没成年吧？小孩子能喝酒吗？”
　　“我已经十五岁了！明年我就可以娶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了。”秦生拿起酒坛子往两人面前的碗里倒酒，“我们秦人，三岁的小孩子都会喝，这有什么。”
　　“你是北秦人？”李岩很诧异，他听沈梦亭说过，现在云蒙、东泽、北秦三国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是啊！”秦生说道，他见李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哈哈大笑“岩弟，你是不是信了？”
　　李岩正准备说什么，秦生伸直身子，趴在桌上，凑到李岩面前低语：“岩弟，那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秦国的，小，皇，子哦！”
　　真的假的啊？这小子没个正行，八成是诓他。他一个皇子会独自在东泽的酒楼里喝酒？

　　秦生坐好，端起碗，将酒一饮而尽，把另一碗递到李岩的面前。
　　李岩慢慢结接过碗，看了看对面的小崽子，小崽子秦生则挑衅似的看着他，李岩心想这么个小崽子都喝了，我肯定不能比不过他呀，再说在七味斋喝了那么多酒，我早就不是当初的酒量了。想着，也一口干了。
　　不过，这酒怎么这么辣呀！
　　李岩吐着舌头，喉咙火辣辣的，胃里像着火了一样。这和他以前喝的迎客盏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面的秦生看了直笑。
　　李岩不服气，拿过酒坛将碗倒满，仰头闷酒，可是喝的太急，呛到了，咳个不停。秦生笑得更欢了。

　　沈梦亭和唐知秋两人到醉仙楼的时候，李岩还在和秦生拼酒，两人都是烂醉如泥。桌边，地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
　　“哟哟，你这朋友还挺能喝啊！”唐知秋笑道。
　　沈梦亭微微弯腰，凑到李岩面前，轻声说道：“岩弟，岩弟？”
　　李岩嘟囔了几声，沈梦亭细细听了，竟然是什么“秦生，再来”？沈梦亭皱了皱眉头，把李岩的一只胳膊搭到自己的脖子上，双手分别放到李岩的背后和腿弯，一用力，把李岩整个人抱了起来。然后，转身就往楼下走。
　　这真是让唐知秋大跌眼镜，沈梦亭平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秦生，“这家伙怎么办？”
　　沈梦亭瞥了秦生一眼，淡淡道：“不用管他。”

　　沈梦亭先送唐知秋到他住的客栈，原本是想带着李岩回揽芳园，可李岩醉的太厉害，两人骑着一匹马时，李岩在他身前东倒西歪，沈梦亭根本没法好好骑马。
　　客栈已经住不下了，沈梦亭只好找了一户人家，给了点钱，在人家家里借宿。

　　沈梦亭帮李岩擦身子，脱衣服。那户人家的婆婆看见了，直夸沈梦亭是个好哥哥。沈梦亭心中苦笑。
　　等一切收拾好时，沈梦亭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百姓家中住房紧张，沈梦亭两人只能共睡一间房。床不大，两个大男人躺着有点挤，幸亏如今还是三月，温度还不高，挤挤倒也不会觉得热。
　　沈梦亭坐在床沿，看着因为醉酒染上粉色的脸庞，他不由自主地伸手，用食指轻轻在李岩的脸颊上擦过。皮肤果然如同自己想的那样光滑。
　　他低下头，双手在李岩的两侧，仔细打量着身下的人。

　　李岩醉酒后很乖，不吵不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大大的眼睛此时闭着，高挺的鼻子在眼睛之下却微微有点塌陷。或许是留在胃里的酒气烧人，小小的鼻翼一鼓一鼓，甚是有趣。平时总是“嘚嘚嘚嘚”说个没完的嘴巴微微张开，红彤彤的像是在等着谁占有。
　　沈梦亭的头鬼使神差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在快要贴上李岩的嘴唇时，沈梦亭突然一惊，立刻坐直身体，心慌不已。
　　我是在做什么？他是谁，你不清楚吗？沈梦亭！沈梦亭在心中自问。
　　他立刻离开床榻，坐到床对面的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喝了一杯冷茶，不停跳动的心脏终慢慢平静下来。
　　就这样，一人床，一人椅，两处心情，彻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