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道谁痴情》愁鸦渡

2、情劫

　　支利摩天开启，名单上的那些青年才俊纷纷到场。伽若因着避世多年的缘故，混在人群里也没有被认出来，又因她姝丽颜色，大家对她也颇为照顾。

　　受邀的两名女仙中，伽若是其中一位，另一位叫陌曦，这陌曦是早就凑在了她身边，非同她凑做一堆，还热情洋溢的介绍了自己，又热心的将别人背景都同伽若一一说了。

　　伽若听完后，倒觉得近些年来确实是能人辈出，迟苍帝君想要重点关照一番，也很有道理。

　　过了支利摩天那云雾缭绕的游廊，就被引往了内庭，因去往内庭，陌曦就同伽若说了一番名字由来，说是早年三清在世，支利摩天是众仙议事之处，久而久之，元始天尊便设内外两庭，后来神魔已定，内外两庭也就鲜少议事了。

　　陌曦还道：“令人费解的是这内庭在外，外庭在内。”

　　伽若道：“名字而已，何必认真。”

　　“诶，这么说也说得通啦，你真是通透呢。”陌曦说到这里还笑着拍了下手，性子十分活泼。

　　伽若并不觉得自己那话有能夸耀的地方。

　　迟苍在宴席中入座后说了些客套话，又补充了些可以随意切磋之类的内容。

　　伽若没有听进，待到大家离席才回过神过来，内庭里就她如老僧定坐，一动不动。迟苍也正看着她，这种公然走神被抓住的情况，实在微妙。

　　伽若自然的起身时。

　　迟苍寻了个台阶：“女帝沉思良久，是在考虑用什么武器？”

　　“嗯。”

　　走了百来步，到了那处校场，已经有几位仙君切磋了起来，陌曦也混在了里面随意同人切磋。

　　伽若凝神看了会儿，各有各的章法，不过现在这些招式，以前相比，更好看了些。

　　迟苍道：“女帝可有兴趣切磋？”

　　伽若推拒道：“我避世多年，早已疏懒了。”

　　迟苍也不再强求。

　　日子极为清闲的，除却切磋，就是讨论佛理以及其他典籍。

　　伽若不爱这些，偏偏这些一讨论就是没完没了，十日过去收了尾，伽若才松了口气，心满意足的去睡了半日。须知这半日已经算得上克制的了，她醒来时头脑还是昏沉的，饮下一杯热茶才缓解一些，因着这里自己的冥渊，不能太随意，她呆久了也腻烦了，就想要辞行。

　　说来也巧，刚走一段路，就听到角落里说话声，“这些被邀请来支利摩天的，我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异之处呀，为何帝君还要单独请呢？”

　　“我也不知道。”

　　“同人界找继承衣钵的倒是相似。”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啦，帝君好生生的收什么徒呀，倒是长生帝君那里收了个首阳山的神君做徒弟，叫做言炽的，前几日还放心不下轮回历练的事情，特地托我们帝君带去冥府了……”

　　“不过你说帝君若是收徒，会是个什么样的？”

　　“我觉得不如收女徒弟，要是日久生情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那边正说得起劲，忽而低下声来，显然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妥，同另一人说了点其他话，就此分别了。

　　听完之后伽若照旧去看了看那些个仙君们争奇斗艳，却再没了离去的想法。

　　又几天，伽若特地前往南极中天长生帝君处，可惜长生帝君不在。

　　伽若这几日的行踪实在成谜，贪狼星君陌曦很是关注，可是总是寻不到伽若，扑了几次空口，她终于截到了伽若，虽然那会儿也已经是月上中天，她拦住了伽若就道：“为何几日都不见你？你去了哪儿啊？”话里是说不出的委屈。

　　伽若从未在这些人面前说过自己身份，在不清楚自己底细时，陌曦的这份亲密来得突然了些。

　　“我见了几个朋友。”

　　陌曦立时就问：“是长生帝君吗？”

　　伽若只看了陌曦一眼，陌曦就心领神会道：“几天不见你踪迹，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呀，可惜每次去南极中天也没有见到你，只能在这里等你了。”

　　“为何这般关注我？”

　　“我仰慕你呀。”

　　伽若：“仰慕我？”

　　“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了，这次听说你要来支利摩天，我真的好开心，我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最爱听的就是你纵横捭阖收复凤族的故事，现在能接触到本人我真的好开心的。”陌曦开心得围着伽若转了一圈。

　　伽若有一点儿不自在。

　　“我特地走的后门就是为了见见你。”陌曦开心的拉着伽若的手，“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伽若想要抽回手，却被陌曦紧紧抓住。

　　“我不收徒。”

　　“为什么呀，迟苍帝君这里都在偷偷摸摸收徒了，为什么你不收徒呀？你别看我身娇体弱，实际上我很有能耐的。”陌曦说着还给伽若展示了一下自己那细细的胳臂，“你看这手臂蕴藏着多少无限力量。”她还嫌一只不够展示，换了手抓住伽若，开始展示另一只手臂。

　　伽若从未见过如此自卖自夸的人，一时陷入沉默。

　　陌曦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收自己做徒弟的好处，伽若被她拉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因着陌曦是女子，伽若不好用蛮力，只能这么一路拖曳着走回去，行至途中，就遇到了半夜走出来的迟苍。

　　陌曦立时松手，做一个安安静静的鹌鹑，同纠缠伽若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迟苍道：“刚好有些事情寻女帝，没想到这里能遇到。”

　　陌曦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伽若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那轻微的叹气声仍是落入了迟苍耳中。“看来女帝很不擅长拒绝别人？”

　　“多些帝君解围。”

　　“待女帝回了冥渊，就能避过贪狼星君的热情了。”

　　伽若因贪狼星君那个名讳心头一动，仍是道：“让帝君见笑了。”

　　伽若这份恭敬，令迟苍稍微不适。他总是觉得眼前之人的恭敬是刻意的，“回去吧。”最后迟苍只能这么说。

　　“是。”伽若又行了个端方大礼。

　　迟苍便离开了，他离开时，两旁的紫藤萝无风自动，似为他开道，又有月华泻落，能勾起看客心中最清净的天地。

　　又七日，支利摩天一聚结束。伽若刚走出支利摩天，就见长生帝君座下的司命星君，司命来得匆忙，一见到伽若就同见到了救星似的，当下也不顾什么礼仪，拦着她就道：“女帝且慢，帝君处有要事相商。”人群中因司命唤伽若女帝，还有了小小的骚动。

　　伽若观司命神色，觉得这事不是叙旧那么简单。走到半道上遇到了迟苍，迟苍也跟着一道，伽若只多看了迟苍一眼，司命就像解语花似的，解释道：“帝君与此事有关。”伽若就放慢了步子，故意落了进度，倒是急坏了前面的司命，司命只得催促道：“女帝可否走快些？”

　　“嗯。”伽若应着，还是走得不慌不忙。

　　司命在前面急得要跳脚，却不好再催促了，只能拱手道：“事关您的亲侄女，女帝权且……”他又见迟苍的步子放慢，忙道：“也事关您带去轮回的那位言炽神君。”

　　伽若道：“他们二人结了梁子？”

　　司命苦笑道：“事情更严重一些，两人都伤得不轻。”

　　……

　　伽若便看到了榻上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庭兮，至于那位言炽神君，也伤得不清，唯一好点儿就是还没有像庭兮这样昏迷而已，本来正强撑着让人上药，见伽若出现，还行了个礼，非常知礼了。

　　来的路上司命说了一番大概经过，她侄女庭兮在轮回历练时遇到了同样轮回历练的言炽神君，人世爱恋一场且以悲剧收尾，脱离轮回后，庭兮不忘旧情，迅速的找上了言炽神君。本是痴情女儿，满怀一腔爱恋和前缘能续的期盼，却被言炽神君一句人界一世已结束而拒绝，再续前缘的期许做空不说还把庭兮彻底激怒，于是两人就动起手来。失手之下，庭兮就被打下了诛仙台，幸亏言炽神君手脚麻利反应迅速，在庭兮神识未散尽的时候，将她捞出了诛仙台。

　　伽若没有打算追究这事，感情的对错谁能说清楚？

　　她只说要看看庭兮的伤势，众人遂离开了内室。

　　看过伤势后，伽若忍不住对着昏迷的庭兮道：“轮回历练也这么让人不省心。”随后就拜托了旁人照顾庭兮，自去寻了长生帝君。

　　言炽被直接罚跪，态度极为端正，长生帝君也是一副随你处置我不管的样子。

　　伽若扶起言炽，“并非你的错处，不必如此。”

　　“这一切是他造成，待小帝姬一好，我便让他来请罪。”长生帝君是言炽神君的师尊，他替言炽做主请罪，也圆了伽若这边的面子。

　　“未勘破儿女情长的是庭兮，我还该谢过言炽神君救下庭兮。”

　　言炽没想到女帝是这样一个不偏不倚之人，只能好好站好，一切听师尊的安排。

　　坐在一旁的迟苍则喝着茶。按照长生最初的想法，神仙轮回历练后都抛却了人世感情了，这次发生的意外，简直就是个计划之外的产物。就算他同女帝关系不错，这件事牵扯到小辈还是棘手，遂叫来迟苍，想着仔细问问出什么纰漏，也好给女帝这边一个说辞，没料到女帝完全不追究，一点儿也不偏袒自己侄女，所以叫来迟苍也没有什么作用了，也不好当着女帝的面打发了迟苍，只得让迟苍在那里做个摆设。

　　迟苍喝完了茶，长生这里就很自然的敲定了庭兮在上界养伤的诸多事宜。

　　伽若想到庭兮那副模样，确实养几天伤再走才合适，就谢了长生帝君的安排。她的动作被迟苍看在眼里，不比对他那般的十分恭敬，很自然。

　　这事情商量完了，伽若就入了室内，喂庭兮服下一味长生炼制的丹药，便守在了一旁。伽若没有太过追究这事，不仅仅是感情之事不容他人插手，还有一点，司命描述事件时，她清楚的意识到是哪里出了纰漏。

　　当时过奈何桥时，庭兮只喝了半碗孟婆汤就转世为人了，半碗孟婆汤并不能支撑到人世一世，庭兮后来的记忆应该是恢复了，也就演变成这种结果。

　　看上去倒不像是简单的历练了，有点儿像是历情劫。伽若这般漫不经心想着，一边给庭兮推算起了劫数之日，本没有对这个想法认真，结果这么掐指一算，还真的将这个劫数算了出来。

　　还真是个情劫，就是不知何时能结束。

　　所以大哥安排庭兮去轮回历练，实际上去化劫，这么被自己一插手，反倒是弄巧成拙，化劫不成，反成劫数？

　　伽若自己这么一番折腾，心里有些没有来由的发闷，照顾好庭兮后就走出南极中天，像前些时日般又四处闲逛了一圈，不知不觉的走得有些远了，到了星垣荒。

　　星垣荒上的寒鸦听得脚步声，刹那乌云腾起般，黑压压的一片都飞远了，寒鸦飞过，就只剩下苍茫月光和一片死寂了。伽若走入星垣荒，抬手幻化出一片花海，她走过这花海，从一端走往另一端，幻化出的花海随着她的脚步，慢慢消散，紫色的花瓣飞舞着，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