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淡且独

8、俗套

　　可最后薛言还是和薛宁一起回了他的租房，原因很简单，薛宁这份不说清楚就非得和你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气势令他不得不屈服。

　　薛宁的租房意外的离木安非常近，就在隔一条街的地方，是一栋很普通的公寓的二楼。

　　“房东还是朋友认识的人呢，”薛宁拿出钥匙打开门，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要不然房租还真的不好应付。”

　　薛言没接他递过来的拖鞋，也没管他放在鞋柜上的烤红薯，他甚至还退到了楼梯口：“我走了。”

　　“来都来了为什么又突然要走？”

　　薛言没回答，转身就走。
　　他刚踏下两个台阶，就看到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而后他竟然直接被薛宁抱住腰扛到了肩上。

　　“别想走，”薛宁的语气冷硬阴郁，还透着渗人的疯狂，“哥，来了就别走了。”

　　薛言来不及反应，就被薛宁扛进了屋里，旋即他听到了关门反锁的声音。

　　“你他妈要干什么？”薛言反应过来，在薛宁的肩上剧烈挣扎着，他是篮球队长，无论是双臂还是双腿都是极其有力的，刚刚会被薛言扛到肩上，也是一时猝不及防，但要真想反抗，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薛宁没一会儿就扛不住他的挣扎了，弯腰把他放了下来。

　　“我操你大爷！”薛言刚落地就给薛宁狠狠的揍了一拳，“薛宁你丫有病吧？”

　　“我就是有病，”薛宁擦了一下刚刚被他打的地方，“我犯的什么病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哥哥。”

　　“别他妈叫我哥！”薛言吼了一句，转身往门口走。

　　薛宁又不罢休的追了上来，倏地从薛言的后面抱住了他，将头埋在对方的颈侧，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带着恳求的小声说：“哥，我错了，我不招惹你……你就留下来，我给你做一次饭……小时候你不是经常说，想吃一次我做的饭菜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独自一人在百米高空走钢丝，恐惧，担忧，害怕，但又带着对成功的希望，那种纠结复杂的心情，只有自己能够明白。

　　薛言的眉头拧得很紧：“你先放开我。”

　　薛宁从善如流的放开了他：“是……答应我了吗？”

　　“既然要做，”薛言看着他，冷冷的说，“就快去做。”

　　“好！”薛宁露出虎牙笑了笑，“哥你等着我。”

　　薛宁说得没有错，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像个不讲道理不明是非不知好歹的小丑一样瞎上蹿下跳。

　　他上次和赵轩说的自己和薛宁的关系也是真的。
　　薛宁不过是他融了不知道多少条河血的表弟。

　　他和薛宁之所以有纠葛，是因为薛宁五岁的时候，爸妈都因为一次车祸追尾事件去世了，他的爸妈和薛宁爸妈年轻的时候感情深厚，不忍心看薛宁一个人，才将他抚养了过来。
　　是一个极致俗套的故事。

　　他讨厌薛宁的原因也无可厚非的再俗套不过。
　　自从薛宁来到他家后，爸妈眼里的重心，心中的天平都因为心疼而全数倾向了薛宁那边，最开始还好，但日积月累的愤懑，迟早是会爆发的。

　　尤其是高中毕业那年，本来就不爱学习，成天见儿的在外面厮混的薛宁因为打群架而骨折住院了，爸妈都是普通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根本空不出时间来照顾他，以至于他住院的那段期间，都是由当时正值高三冲刺阶段的薛言来照顾的。

　　本来好好复习，可以正儿八经的靠专业成绩上这个大学的金融专业的他，因为那一段时间的耽误，只能凭借体育加分上一个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体育系。
　　他爸妈不明所以，甚至还因为这个责怪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这的确都是些极致俗套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可这个社会不就是这么俗套吗？
　　有一些外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只有真正的在自身上发生了，你才能明白在其中你会遭受的痛苦和煎熬。

　　更何况，他这个表弟，还从来没有掩饰过对自己扭曲荒唐的感情……

　　厨房里传出诱人的饭菜香味，薛言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应该饿的时候了，他又想到当时赵轩毫不犹豫的承认他喜欢方桉，顿时又觉得心灰意冷，一片荒凉。

　　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爱慕，还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终结了。

　　“哥，”薛宁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去洗手吃饭了。”

　　薛言站起来走进厨房，洗完手回到饭桌上，和薛宁面面相觑的时候，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温情的感觉。

　　自己是丧疯了吧，薛言可笑的想。

　　“哥你尝尝这个，”薛宁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好吃吗？”

　　薛言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很好，他点了点头：“嗯。”

　　这样的一个普通的，毫无情绪波动和语调可言的“嗯”，对薛宁来说都已经是相当来之不易的肯定了，他笑了起来：“哥你喜欢就好。”

　　薛言没有接话，沉默的吃着，但放松展平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平静无波的吃完饭后，薛言拿纸擦了擦嘴，难得主动开口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薛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白天帮人收收高利贷，晚上看酒吧场子。”

　　这在薛言意料之内，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薛宁，淡淡的哼了句：“出息。”

　　那赵轩不也就是帮人收收债的吗？
　　他又什么好的？
　　反驳的话就在嘴里，但薛宁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想惹他哥不高兴。

　　“我真走了，”薛言走到鞋柜旁边换鞋，“饭我也吃了，你要是再招惹我，以后就别想再联系我了。”

　　“不招惹你，”薛宁站在鞋柜旁边看着他，“让我送你回学校好吗？”

　　“得了，”薛言换好鞋，拧开门把，若有所指的说，“你呢，这份心还是留着以后给女朋友吧，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交对象了，告诉我一声。”

　　薛宁看着他，差点就沉不住气的暴躁了。

　　“我……”薛宁咬咬牙，“我有喜欢的人，等哪一天他也喜欢我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嗯。”薛言轻轻应着，然后走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方桉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顶着青黑的眼眶，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却是：赵轩脚好点了吗？

　　“啧。”方桉翻身坐了起来，撩开床帘往江景的床上看过去，“你起床了吗？”

　　后者披着条毛毯盘腿坐着，头上带着耳机，打手游打得正忘我呢，压根儿没注意方桉。

　　方桉默默的放下床帘，又看了看对面两张床，也没什么动静，冰儿和贺嵩大概都还没醒。

　　他轻悄悄的下床洗漱完，穿得严严实实的出门了。

　　虽然这个星期是贺嵩带早餐，但现在他饿了，横竖也睡不着，还不如自己出来吃。

　　学校外面木安过去两个店面，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粉面店，方桉走到木安的时候，强迫自己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他才不是想去木安，他就是想吃碗粉。

　　赵轩一大早就离开了，叶骁开车送他和郑京一块儿走的，其实叶骁也很不放心他还伤着脚身边却只有郑京一个人，但也实在是分不开身去帮他，不过幸好后来郑京说了，到了F市也还有其他的兄弟在那里，叶骁这才放心了。

　　方桉吃完粉走进木安的时候，做贼心虚的在心里不断强调，我就是来买杯奶茶暖暖胃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可等到吧台小姐姐给他做红豆奶茶的时候，他也忍不住的开口问：“你们老板在吗？他腿好点了吗？”

　　“老板腿受伤了吗？”小姐姐疑惑的说，“我不知道哎，老板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说要出去两天，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看他出门的时候脚是有点不麻利……啊对了，还是骁哥扶着他走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他们勾肩搭背闹着玩呢。”

　　“谢谢，”方桉接过她做好的奶茶，付完钱后，又说了一句，“能别告诉你们老板我来问过他吗，我和他关系……不太美妙，行吗？”

　　颜控小姐姐非常好说话，笑着一挥手：“没问题！”

　　“谢谢。”方桉说。

　　回宿舍的路上，方桉相当不爽，赵轩什么意思？为什么每次和自己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就消失？
　　他是闹别扭的小姑娘儿吗？

　　赵轩再次有事消失了这件事极大程度的影响了方桉的情绪和引起了江景的愤怒。

　　江景：“我这电脑怕是不用修了，木安老板对我有意见吧，就不能好好让我遇着他上班的一次了？他这是逼我直接端着电脑去找我们老师修吗？”

　　方桉被影响的情绪直接导致了在第二天谢婉婷来约他出去玩的时候，他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打碎了人姑娘的希望：“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去了。”

　　在过了两天后，方桉再次去木安晃荡，得知赵轩还没回来的时候，甚至想到了——要不我隐姓埋名找那炫耀有赵轩微信的姑娘儿要个他的号？还是隐姓埋名找吧台的小姐姐直接微信电话号码一块儿要了？

　　但两秒之后，他迅速斩杀了自己的念想，要什么要？
　　我一点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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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理解薛言的那种心情，虽然只是几笔带过，但那种人生最关键时刻被拖累，被父母忽视的绝望，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