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淡且独

6、质问

　　木安三楼，薛言把刚炖好的排骨汤端上来放在茶几上，眼睛一瞥到赵轩高高肿起的小腿，眉头就皱了起来。

　　“还是去医院看看，” 薛言说，“别再严重了。”

　　“不会，” 赵轩按了按肿起的部位，“我有数，这就是我刚刚打球使劲儿大了，是肌肉痛，没伤到骨头。”

　　薛言盛了碗汤给他：“那再涂点药？”

　　“涂再多它一次也只能吸收那么多啊，” 赵轩接过汤喝了一口，“哎味道不错，谢谢啊。”

　　“没有，” 薛言脸一红，“应该的。”

　　下午就一节大课，方桉上完课之后，让江景帮他把书带回宿舍，自己一个人出了校门。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木安门口，在面前纠结的徘徊了两圈，最后还是在吧台小姐姐火热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帅哥要点什么？”目光火热的小姐姐立刻笑着问。

　　“不要，”方桉说，“我找人。”

　　“啊，”小姐姐说，“找谁？”

　　方桉：“你们老板。”

　　“赵哥？”小姐姐有些意外，“找他修电脑？他今天不修。”

　　“不是，”方桉说，“他在吗？我找他有事。”

　　“在三楼，”小姐姐拿出手机，笑着对方桉说，“但我得打个电话给他跟他说一声。”

　　“别了吧，”方桉马上不好意思了，“我直接上去找他行吗？”

　　“可……”小姐姐明显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屈服在了方桉的颜值下，“算了你上去吧，我就当不知道了。”

　　方桉松了口气：“谢谢。”

　　木安整体走的性冷淡风，入眼的装修就黑白原木三色，连楼梯地板都是木的，方桉走到二楼的时候，透过玻璃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标准网吧的格式，让他回想起了以前和赵轩在极速的时候。

　　他按了按额角，接着往上走。

　　三楼就明显和楼下不一样了，就一扇普通的防盗门，方桉深呼吸了一遍，敲了敲门。

　　“骁哥？”薛言站了起来，“不能吧，他才走没十分钟，有事儿回来了？”

　　“不是他，”赵轩说，“先开门吧。”

　　薛言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

　　方桉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外，以为一开门会见到的是赵轩，他甚至还在心里排练了百来遍开场白，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先见到的竟然是薛言。

　　薛言没比他镇定多少：“你是方……方桉？”

　　“啊，”方桉回答，“我是。”

　　“你来是……”薛言拧着眉问，“有事？”

　　薛言挡在门口，从方桉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看不到门内的景象的。
　　所以方桉连赵轩在不在里面都不知道。

　　“他在吗？”方桉问。

　　“谁？”薛言说，“赵哥吗？”

　　“让他进来，”赵轩扶着沙发边儿，一路顺着墙，步伐不稳的走到了门边，“薛言，你先回去。”

　　“赵哥，你怎么自己走过来了？”薛言担心得不行，“你就真的不能顾着点儿自己吗？”

　　“我真的，”赵轩倚着门框，“真的没事儿，你先回去，乖。”

　　薛言被这个“乖”砸得百花齐放，一时大脑糊成了锅粥，稀里糊涂的就被乖乖的“请”了出去。

　　而方桉却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他已经下楼了，”赵轩朝沙发那扬扬下巴，“进来坐坐？”

　　“他怎么会在……哎操算了，”方桉没好气儿的揉了把头发，他现在才看到，赵轩这会儿就只穿了条黑色的宽松短裤，一双白皙修长的腿都裸露在外面，而受了伤的地方自然也无所遁形，“你到底怎么回事儿？薛言就那么重要？为了他，脚受伤了都要和他一块儿打球？操，不问了……你能过去吗？”

　　“不能，”赵轩的懒散的倚着门框，“刚刚过来力都耗没了，我已经没电了。”

　　——那我们去吃点好吃的，或者喝酒？总之休息休息充充电再来。

　　这是好久之前，他们两个之间常有的对话，每到打球或者打游戏打到精疲力竭的时候，都会有的对话。
　　当时说着挺好玩儿的，现在看来就只剩中二和……难过了。

　　方桉绝望的想，他还能有和赵轩毫无芥蒂的勾肩搭背去喝酒撸串的机会吗？
　　大抵是不会再有了的。

　　“我们俩就这么尬着吗？”赵轩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啊，”方桉回过神来，“我……我扶……我扶你进去。”

　　“好。”赵轩伸出了一条胳膊，等着去捞方桉的肩膀。

　　钢铁直男方桉却觉得如果就这么让他揽着自己的肩，自己再扶着他的腰，怎么看都暧昧得不行，还不如——

　　方桉没有理会赵轩伸着的那条胳膊，径直走过去，一只手捞过他的腰，一只手穿过他的双膝，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赵轩：“……”
　　我炸了！
　　他抱我了！
　　他居然抱我了！
　　打横抱！
　　公主抱！
　　妈耶他抱我了！
　　我疯了！
　　我！反复去世！

　　方桉抱着他，非常正义的，毫无杂念的，认为自己这个举动非常直男的将他好好的，轻轻的放在了沙发上。

　　“这样比扶快多了，”方桉一本正经的总结，“省事。”

　　赵轩沉浸在炸成烟花的幸福氛围中，暂时没空搭理他。

　　方桉在离他半米远的另一边沙发上坐了下来，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这么平静的坐着，那种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的尴尬就又浮现出来席卷了他。

　　他只能像是缓解尴尬似的，眼神飘忽的在赵轩的房子里反复打量着。

　　很干净，很整洁，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像是清凉油一样的香味。

　　清凉油？清凉油！
　　赵轩的药！赵轩受了伤的小腿！
　　方桉如梦初醒，终于响起了自己的来意，以及后知后觉的再次愤怒了起来。

　　“你不是说我为什么不问你吗？”方桉看着赵轩说。

　　“嗯？”赵轩也恍过了神，打起十二分精神为和方桉的对话而备战着。

　　“我现在来了，”方桉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所以我哪怕……所以我来了。”

　　赵轩轻轻地吸了口气：“你问，你的话，问什么我都回答。”

　　方桉想了想问：“薛言为什么在这？”
　　因为怕被赵轩再次讽刺他像个小媳妇儿一样，所以就像他刚刚进门之前没追着问一样，他其实并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但在再次看到赵轩受伤的小腿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哪怕冒着再次被戏弄讽刺的危险，他也想知道。

　　赵轩微微挑了挑眉，他现在心里无比满意，但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现，还是谨慎的按着自己的剧本在走：“薛言？他住宿舍，但有空的时候都会过来。”

　　方桉，作为一个常年混迹于网络世界，会追番，会看小说，会刷微博刷帖子会买手办的钢铁直男，他对同性恋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是让人意料之外的深。

　　他表弟就是同性恋，赵轩也是同性恋，在早年，他就在网上了解了不少关于同性恋的事儿，现在网路和时代更加进步了，在这个随便刷个什么都能看到耽美的世界，他更加是了解得透彻了。

　　所以他自以为的很明白的觉得，在同性这个比较混乱的圈子里，一个男人，会接受另一个喜欢他的男人偶尔留下来，十有八九会不时做些愉悦的事。

　　方桉顿时就有些不舒服，他知道这些是一回事，但他还是个直男啊，直男想到这些会反感那是常规操作。

　　“怎么，”赵轩看着他，“你就这一个问题？”

　　“还有，”方桉咬了咬下唇，“你竟然知道薛言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好，甚至还不惜伤着腿都要帮他打球，你，你还对他说‘乖’？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他误会吗？”

　　“我真的很意外，”赵轩俯身端起茶几上已经有些凉了的排骨汤喝了一口，然后说，“我一直在等着你问一些在我看来不奇怪的问题，可你却一反常态，问得都是些我的人际关系私人问题，我真的很难不误会。”

　　“放屁！”方桉瞪着他，“你他妈别瞎想。”

　　“你现在就是在心虚，”赵轩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觉得还是主动和你说一下我认为的你会问的问题的答案，毕竟我们四年没见了，真的需要好好熟悉一下。”

　　方桉的心倏然收紧了，他没有说话。

　　“第一，四年前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是因为我爸妈的原因，这个现在还不能和你细说，”赵轩又喝了口汤，“……第二，我来这里，开这家店，原因毋庸置疑就是你，第三，之前和你不欢而散后，我暂停营业是因为生意上出了点情况……就这些了，你还有什么问的？”

　　“原因是我？”方桉直接点题，“为什么是我。”

　　“我喜欢你啊，”赵轩看着他，眼眸里，浅浅挑起的嘴角上，都噙满了笑意，“方桉，我喜欢你。从四年前，不对，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从来没有停止过，也从来没有打算放弃过。”

　　方桉收紧着的心脏顿时更加难受了，像是被人狠狠的，毫不留情的一把攥住了一样，让他连简单的心跳都难以维持。

　　“你他妈有病吗！”方桉烦躁的站了起来，“赵轩你他妈有病吗？喜欢我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