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游海临》幺犬

17、雨水的回忆

　　沈枫套上自己昨晚的卫衣，准备回学校，沈凌在门口送他。临走前沈枫装作不经意地问:“姐，叶家姐姐来找你做什么？”
　　沈凌道:“工作的事。”
　　沈枫好奇:“什么事啊非要大早上跑来你这里？”
　　沈凌静静看了看他，道:“你讨厌她吗？”
　　沈枫眨了眨双眼:“嘿嘿被你发现了。”
　　沈凌突然好奇道:“你为什么讨厌她呢？”
　　沈枫皱眉想了想，说:“直觉吧。”
　　其实还有一个不想说但又很明显的理由。沈凌稍微察觉到了。于是沈凌敲了敲他的脑门，道:
　　“放心吧！她不是你想的坏女人！而且她是我们的朋友。”
　　沈枫哼道:“她才不是我的朋友。”
　　沈凌突然想到什么，说:“你们都没说过一句话。这样可不好。”
　　沈枫瞅了瞅沈凌的神情，说:“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嘛，反正她自己本人也不介意。”
　　见沈凌还要说什么，沈枫便狡猾地道:“不过我很喜欢禾玥小姐姐！”
　　沈凌愣了愣，沈枫便赶紧走人，说:“姐，那我走啦！你和禾玥姐好好相处！”
　　沈凌觉得又被沈枫鬼灵精地逗了一次，只好对沈枫招了招手送别，低头发微信说:不要逃课，也不要逃避，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包括许柠。
　　沈枫在公交车上看到信息，叹了口气，点开许柠的微信。

　　禾玥在沈凌不大的工作室内一边摸着琴键一边看着墙上的海报，意外地发现这面墙的“杂物”最多，所谓“杂物”，也只是贴了满墙的风格大小不一的海报。金属色的爵士乐队的巡演海报、黑白琴键的钢琴比赛海报、知名歌手的CD发布海报、乐器专辑发布海报、甚至复古乐器展览的海报……当禾玥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海报时突然顿住，那是一张以人像为主的海报，是天籁之子的宣传海报，往右一看，是另一版本的海报，粉色和金色的主打系，一张清纯的面容在春之樱花的阴影下浮动着双眼的微光，微张的双唇中仿佛吟唱出歌声。待禾玥的视线往上一移，琴声却戛然而止，手指的动作在那一刻凝滞了，而本人正讶然地仰头看着那一张混在其他海报之间的合照。照片中站着一排十二三岁的孩子，每个人穿着小礼服或短西装手牵手站在一起。她也有一张同样的合照。
　　记忆的开关被打开，禾玥望着正中央的礼裙小女孩，眼前仿佛看到红毯会场和黑白琴键。

　　开场前一场倾盆大雨突如其来，然而主办方极其有钱，为各地区青少钢琴代表准备了餐食和酒店房间，禾玥和管家赶到会场时，大家正在进餐，禾玥穿着原本要为比赛而准备的礼裙都被雨水淋湿，只有头上还披着管家的外衣，工作人员告知比赛推延一天，管家大大松了一口气，马上请示回车上拿备用衣物，以及向老爷请示寄送另一套礼裙。禾玥随管家去，神情淡定。冰冷的雨水挂在手臂和小腿上，没有毛巾，禾玥随手一抹也不当回事了。在会场处等管家回来的同时向工作人员小姐姐打听比赛的场地。她现在非常想触摸一下琴键，如果可以的话。
　　“比赛场地在另一个大厅哦，还没开放呢~钢琴？啊—在咖啡大厅中央有一台呢。嗯？你想弹琴吗？你是来参赛的小朋友吗？没问题的！大家都在用餐，欢迎你弹出优美的曲子哦~”
　　“谢谢姐姐~”禾玥行了一个可爱的公主礼，引得工作人员小姐掩嘴而笑。
　　“真是可爱呢~比赛加油呢！”工作人员小姐看着走远的年幼背影悄声说话。
　　然而不巧的是，小迷糊禾玥妥妥地迷路了。左拐右转，走进一片天台，一块巨大的泳池泛着阴天暗灰色的波光。这时雨势渐缓，雨水淅淅沥沥地没入泳池，与池水融为一体，远处有浮萍，檐下有积水。禾玥站了好一会，微冷的空气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颤，禾玥才慢慢抬腿离开。这时，面前出现一条走廊，奢侈地铺着红毯，两侧挂有竹帘，被雨水微微润湿。突然看到一只小猫趴在水缸旁淋着雨水，身体似乎摇摇欲坠。禾玥的身体突然之间动了起来，冲进雨里爬上水缸，抱下小猫。缸边爬满滑腻的青苔，在雨水的覆盖下变得更加水滑。禾玥穿着硬底全新的礼鞋，小心翼翼地蹲在缸边怀里抱着小猫，轻轻地一个转身，将小猫轻轻放在地上，正要起身一个使力却不慎一滑，整个人扑通摔进盛满雨水的两米高的大水缸。
　　禾玥整个人一惊，冰凉的水淹没了头顶，水分迅速侵入到衣物的每一个空隙，包裹着禾玥娇柔的身体，夺取温度和鼻腔里的空气。禾玥甚至心想:会不会有一个司马光来砸缸，想到那只小猫，又想救了一只猫她却要死了吗？好冷啊……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将她扯出水面，禾玥深吸一口气后剧烈地咳嗽着，不停落下的雨水阻碍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谁在缸外拉着她，只听到一声大喊:“把手给我！”听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所有感官都是模糊的。恍惚地，感觉到一直落在脸上的雨水消失了，一张温热的唇贴在自己的嘴上，有温热的气被灌进来。很温暖，很柔软，同时有一丝温软的香气。后来耳边嘈杂了一会又安静了。有人在摆弄她的身体，终于身体不再潮湿了，但还是很冷，手臂有微微的刺痛，最后禾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天晚上，管家回来后非常心痛地向老爷汇报了这件事之后便寸步不离禾玥的身边。禾玥缓缓醒来，无力喊道:“贺叔叔。”
　　管家喜极而泣应道:“哎哟，我的小玥啊！你醒啦，都怪我离开太久了。饿了吗？渴了吗？来，这有水还有粥。”
　　贺叔忙端来一杯水和一碗粥。
　　禾玥低着头端过水杯喝了几口，才问道:“那个人呢？”
　　贺叔:“谁？啊酒店的工作人员给你开了个房休息。说你掉进水缸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吓死我了。”
　　禾玥愣了愣，说:“有个人救了我。啊还有那只猫呢？”
　　贺叔:“你说有人救了你？是什么人？猫？什么猫？”
　　禾玥沉默了，摇摇头，道:“我饿了。”
　　贺叔抛开疑问。“好吧好吧，这有粥，快喝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开始比赛了。老爷可期待了，说要守在电视前看直播呢。”
　　禾玥默默低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禾玥兜兜转转终于来到昨天掉缸的地方，天微微亮，却还下着微雨。小猫不见踪影，大水缸也消失不见了。后来禾玥回到房间写下日记藏在背包里继续睡觉。心里一直想着那个拉她的人和那只她抱下来的猫。
　　后来禾玥在钢琴青少赛中获得了最佳原创奖和优胜奖，与所有选手一起留下了合照。

　　禾玥久久凝视着那张照片，只觉得多年来心头的疑窦重新浮现，仔细想想当年那个将她从水缸里拉出来的人其实不比她大多少，但被触碰的感觉依旧清晰如昨。但至今依然无法判断究竟那个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门响了响，沈凌在门口道:“禾玥，该走了，去剪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