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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太子山一地,听名字便知威风凛凛,但此地没出过什么太子,也没出过什么皇亲望族,更谈不上什么仙山傍灵水,寸土草木生得一副大众样,修仙者踩都嫌累,之所以被定为会晤一地,就是凭得个远离世俗,处处峻峭石壁,枝繁叶茂。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等同于夜黑风高好办事。

      这地方凡人进不来,稍微有点修为的,寻常也不会瞎着找过来,因此一些妖物倒是活动频繁,这次百家门派来此游荡,稍长者便是坐着交论道法,年少轻狂的便组团去打个怪刷经验增修为。

      而此时太子山山巅,大若墟师祖王琰瑜,长在山掌门余元卜,若邪谷之主钱避三人临渊而坐,数丈之外,以景沐月为首,各派共六名弟子守着。

      钱避此人,年轻时便长得尖嘴猴腮,老来更是成了个眯眯眼的怪物,见其余两位不发一词,就笑得高深莫测。

      三人之中,王三胖地位最重,修为最高,在寂静之中先是低咳一声,而后抚着胡须,“玄灾逮捕后便关押在大若墟,让这孽畜出逃,实在是老朽大意了。”

      “话不可如此讲。”余元卜扶剑跪坐,阖着眼道:“那孽畜本就狡诈,趁着封印之时借机逃窜,怪不得任何人,况且那日也并无人受伤,琰瑜兄不必自责。”

      “四兽一事本就棘手,依我看,这次玄灾逃脱,短时间内是不会露面了,我们只能将精力放在其他三恶兽身上了。”钱避眯眼偏头,笑道:“不知琰瑜兄意下如何?”

      “话是这般,可做来又谈何容易,那几只孽畜非寻常之物,岂会成群结伴出现?”王三胖凝眉,化祖四恶兽各有脾性,而且喜猜忌,不善群居,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谁与谁也呆不到一起。

      钱避嘴角的笑容未退,闻言不语。

      四兽之间如何,他们其实并不在意,怕就怕在这几只畜牲逍遥法外,匿了气息,背着他们为非作歹,这便违了法则,乱了秩序。

      三人缄默不语,忽然,主峰发生了震颤,而且动静越来越大,余元卜反手拔出了剑,当下御剑飞行,钱避盘腿坐在仙鹤上,拢袖眯眼,而王三胖则虚浮在半空。

      须知修士入门,手中无一不拥有着称心如意的兵器,可王三胖如今并不需要这些外物倚仗。

      钱避同余元卜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异样。

      这王三胖,修为竟还在涨。

      不远处,景沐月几人刚一站稳,便听到王三胖气运丹田地沉声呵道:“马上下山集结各派弟子!”

      远处尘埃滚滚,遮云蔽日而来,天色暗黄,百鸟惊鸣,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陈清酒盘腿坐在树上,玉米梆子刚啃了一半,身子便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地往下跌。

      后领被人揪住,他微微偏头,只见十五一手执剑,臭着脸瞪他,“看什么看!别胡想,我救的不是你,是我清修谷弟子!”

      “……哦。”

      陈清酒平平淡淡答了一声,十五脖子上的青筋越发紧,还没来得及对他进行一番批评教育,身后数道罡风便直接罩着他头劈了过来,十五俯身,左手用力往外一甩,大喝一声:“跑!”

      扔掉负担的同时,十五回头,双手执剑,咬牙对上了后面偷袭的怪物,那玩意儿长得乱七八糟,左右也形容不过来,但是隔着老远就可以感觉到它身上浓烈的戾气。

      只听到身后一阵扎扎实实的闷响,十五长剑一横,当下转头,便看到那人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心平气和地拍了拍衣袖。

      十五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想道:“这个负五渣的战斗力!”

      清修谷长老是瞎了狗眼吧!

      收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弟子回来,当是摆吉娃娃还是镇山萌兽啊!

      他整个人一分神,便没留意脚下松软的土层下立即爬出一只诡异的虫子,咬了他一口。

      “嘶!”十五好歹比陈清酒脑子灵活些,他调动全身灵力,繁琐的剑诀轻念,同时揪着陈清酒的衣领后退数十步,撤出剑阵时,头上已然冒着冷汗,十五道:“这些家伙是疯了吧!”

      “去找,景沐月。”

      “废话!我当然知道找到景师兄最好了!”十五大喘一口气,抹了抹嘴角的血,磕磕绊绊走了几步,将人推了一把,“马上去先前约定好的地方,否则我一个人救不了你。”

      十五原本想少一个累赘,自己说不定能轻松些,可谁知这一推,那人又站在了原地,跟神婆一样叨叨着,“天邪出山,谁也逃不了……”

      天邪,是化祖恶兽之一。

      “你少跟我插科打诨,你当那四大恶兽是大白菜啊?在你家满院子的跑。”十五当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恨不得把眼前人头削了去。

      陈清酒却没像开玩笑,他眼睛生的好看,也清亮,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别说女人,男人都有点受不住。

      十五浑身发软,有一瞬间的懵,然后他就发现那浅灰双瞳中晕染开了黑影。

      “草!”

      十五咒骂一声,想都没想,一个飞扑过去,抱着陈清酒在地上翻滚,最终被树干拦腰挡住。

      而方才陈清酒所处之地,则落下一道不知尺寸的深渊,深渊下寒气森森,一只藤手正攀岩着。

      十五余光瞥见那只手,打了个寒战,心想今日这一闹,太子山怕是要闻名天下,排上个十一大盛景了。

      深渊中发出一声刺耳的鬼叫声,紧接着另一只藤手攀上,深渊下的东西借力跃出。

      这玩意儿一身枯木,形似人,肩头处还开着几朵小白花,十五看不出这是哪一界冒出的东西,但是个人都能看出它是个不好惹的主。

      十五瞪了眼砸在他身上的陈清酒,骂道:“你能不能给我起来!”

      这人不仅脑子不好使,眼神也不好使啊?别他娘的吓到腿软跑不动了?

      陈清酒经方才一闹,束发木簪要落不落地插在发中,左脸颊上还有被树枝划破的血痕,既狼狈又邋遢。

      十五就见不得他这破烂模样,一掌就要将人拍飞,然后身上人突然俯身,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觉得我好看吗?”

      十五瞬间气得肝疼,浑身都软的没力气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他心想:完了,一代枭雄的我今日终于要被一个吉娃娃拖累死了。

      陈清酒没有在乎十五如丧考妣的颓废样,他起身,左手直接将发间那狗啃似的木簪拔下,墨发该落的落,该缠的缠,越发像个穷疯子。

      十五看他往深渊处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刚想着要把这吉娃娃扛走,而那边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枯藤霎时间犹如见了亲爹娘一样,乖巧地就差跪地舔|脚了。

      十五:太阳打西边落了???

      只可惜它认为的这亲爹娘下手却不讲情面。

      十五活了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样惊悚的场面,陈清酒背对着他,面色看不到,只见那苍白的右手抬起,食指指尖金色咒印流转。咒印落下,原本匍匐在地的枯藤渐渐化为一团烟雾,而烟雾之中,数不清的人头作呐喊态,凄厉的叫声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

      十五被喊的浑身疼,而陈清酒则恍若未闻,他掌心贴上那咒印,人头雾分分合合,最后缩成一团,连同那些咒印,一起窜进了掌心之中。

      十五这下顾不得头疼了,他深吸一口气,颤声道:“那是什么?”

      “阴灵。”陈清酒回身,木簪改握在右手,一边束发,一边回他道:“生于三界,而非三界物,天邪的逃离,让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阴灵也出来,觅食了。”

      十五目瞪口呆,眼看着陈清酒和他那一头乱发打的难舍难分,终于,那人放弃地将木簪随意插进发中,顶着鸡窝头,转身就要走。

      十五垂死病中惊坐起,抄起地上的剑,就指向他,“你不是师叔他们招入大若墟的!你到底是谁!来大若墟有什么目的!”

      陈清酒顿步,并未回头,中气明显不足,声音比平时又沙哑了些许,他道:“动乱未停,你还是早早跟,上他们的好。”

      十五此时不敢放他走,也不敢上前拦住他,正左右为难,一旁的草丛突然稀疏地动了两下,陈清酒也望了过去,十五登时眉头紧锁,暗道:没完没了了!

      那草丛动了两下,然后探出了个毛绒绒的头。

      “是你?”

      十五同儿茶顿时松了口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未松完,脚下的震颤越发肆无忌惮,仿佛应了陈清酒那一句话,山体又开始崩裂,一道天堑逐渐拉开,十五眼尖,将儿茶一拽,岂知自己整个也在坠落,仓促之下,只能连自己的佩剑一同丢给了陈清酒。

      陈清酒一顿,少年的重量完全落下,坠得人胳膊一阵刺痛,他眉头皱起,而后果断地抱着人栽倒在地,滚了三圈。

      “喂,你没事吧!”

      瞬息万变,教人措手不及。

      儿茶翻身滚到他身侧,轻手轻脚地抬起陈清酒的胳膊查看,少年人身子虽不健壮,但对于陈清酒来说,足以将他的胳膊压折了去。

      果不其然,儿茶看到他额角都是冷汗,左手无力地垂落着。余光再瞥向那天堑之中,儿茶面色有些发白,他险些就要扔下陈清酒飞扑出去,好在下一刻,一道黑影从下面跃了上来。

      十五甩了甩手,脚下虚浮,跟着地面抖了抖,随后跌坐在地,天堑不断扩大,十五也来不及管这人什么来路,遥遥对着陈清酒比了个手势,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自己的意思,右手又指向了他身后。

      陈清酒迟钝地回头,缓缓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偏身对着十五点头,随即带着儿茶往后走。

      十五坐在地上,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悠悠道:“这算是……明白了吧?”

      十五那脑子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用脚趾头想,陈清酒都不会明白,反正他也不打算明白,山体动荡,站都站不稳,还得提防着哪处一会儿又塌下去,形成个万丈深渊,

      儿茶亦步亦趋地跟在陈清酒身后不远处,他深知如今的自己便是个累赘,可四下无人,独个行动,于谁皆不易,好在陈清酒也不打算理会他,循着下山的地,一路不回头。

      太子山此刻乱哄哄地,山上山下围满了人,寻常妖兽不好作祟,作祟的不是寻常妖兽。

      陈清酒的路子越来越野,好像刻意寻些偏到没人踩的地方,就算偶尔遇见几个人,那些家伙也跟瞎了一样,对他们熟视无睹。

      “我送你回赤城山。”

      “啊?”儿茶蔫巴巴地跟了几步,却依旧保持些距离,“可这不是去赤城山的路。”

      陈清酒道:“我,见不得生人。”

      儿茶一时间不敢说话,直觉告诉自己,陈清酒口中所谓的‘生人’不是平常意思。

      这人有些奇怪。

      儿茶正在胡思乱想,前面人突然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叫儿茶有些发毛。

      陈清酒不发一言,他盘腿坐下,抽出了身后的画卷,卷轴展开,宣纸白净无一物,陈清酒看了许久,随后叹息。

      他收了画卷,当下浑浑噩噩地躺在了一边,一脸生无可恋样,儿茶没发现,在他凝眉思索地那片刻时间里,一道夹杂着地狱邪气的东西掠至天际。

      太子山主峰彻底坍塌。

      长剑锋芒毕露,陈清酒手挽了个剑花,原先还恨不得软瘫死在此地的人突然倾身,儿茶还来不及看清身后是什么东西,陈清酒便抱着他一同跳入悬崖。

      十五的佩剑不错,切砍山石也不怎么费力,坠落至一半时,山崖壁上攀附的藤蔓突然活了起来,陈清酒才不得不松开手。

      蛇藤将长剑碾压成碎片,而后袭面而来,儿茶一直被抱在怀里,这会儿借机刚探头而出,便见上面的山石滚落下来。

      陈清酒松手将他扔了,而后双手一合,山石碰上符印,在上方炸裂,蛇藤穿过,直接刺透他的左肩,将人钉在悬崖壁上。

      陈清酒颔首咳出血沫,低声无奈道:“改黄泉令的是你们,现在放我出来,杀人灭口的也是你们……闹哪样呢?”

      “不会杀你的。”

      陈清酒话音刚落,那蛇藤上便盘腿坐着一蒙面人,他眯眼打量了片刻,道:“能参透黄泉令的人并不多,此令符文三千,不能有任何差池,当年,既然动用黄泉令安葬我,便不会想要我再活,你能改了黄泉令,便是故人之一,就是这身形,不大可能让人猜出。”

      “你猜的不错。”蒙面人点头,蛇藤盘旋,他落在陈清酒身前,右手四指贴着那纤白的后脖颈,拇指轻压着他喉结,有些惋惜道:“当时出了石棺,你若能一直安分留在柜山多好?偏偏要出来自讨苦吃。”

      这下陈清酒有些哭笑不得了,他道:“你们,不也盼着我出去吗?”

      “不。”蒙面人压着他唇角,温声道:“不是我们,是他。”

      蒙面人收手,那蛇藤自深渊下托起一人,便是陈清酒方才丢下去的儿茶。

      蛇藤绑着他的手脚,将人送到了蒙面人身前,那人站在儿茶身后,摸着他的头。

      陈清酒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蒙面人伸手拎起儿茶,将他举到空中,不咸不淡道:“若是换我扔,可就死了。”

      陈清酒薄唇紧抿,右手手指绞着衣料,左臂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断,他扑了过去,将儿茶一揽,跃向身后百丈悬崖之中。

      山石分崩离析,耳际寒风凛冽,陈清酒将儿茶抱入怀中,须臾之后,两人一同砸入水中。

      蛇藤止于寒水之上,蒙面人见他消失不见,竟是似笑非笑道:“陈清酒,有黄泉咒印在,你逃不掉的。”

      山洞明火摇曳,陈清酒席地而坐,他挽起左侧衣袖,只见半截手臂上爬着赤红色咒印。

      陈清酒手掌覆上,那些咒印立即光芒大显,像是火烧一般,灼伤了皮肤,烫的生疼。

      陈清酒的肉,体早已不知疼痛了,因此这是印在灵魂上的咒印。

      他狠狠抽了一口气,然后缩在角落里,头上冒着冷汗,喘息声都带着沙哑。

      “哥哥……”

      陈清酒打了个哆嗦,仰头看向火堆另一侧躺着的孩子。

      少年人本就体弱,第一次被扔下悬崖时,便已经昏迷,后来又落至冷水中,早已烧的迷糊。

      陈清酒一直瘟头瘟脑的,能成功将他拖出水中已经不错了,听他似在梦呓,便手指探着往前摸了摸,移到他身侧。

      “儿茶。”

      他将孩子抱入怀中,又往火堆前坐了坐,一只手轻拍儿茶的后背,额头抵在他肩头,缓声低语道:“没事,撑过这一夜,就会好的……”

      次日天大明,儿茶刚一睁眼,便看到站在洞口处的陈清酒,他一坐起,那人听到动静便转过身,望了过来。

      “醒了?”他顿了顿,道:“醒了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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