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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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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银从婚礼上劫过来时还是初秋时节,再下山已是仲春时节。我提着油纸伞,穿过丛林,迈入那座久违的城墙,飞也是的跑到公主府。我停在门口,抬头望着那悬挂在高处似有千斤重的匾额,心中五味陈杂。我掐了诀,隐去我的存在,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进了府中。然而,进去之后才发现,我做这些完全就是多余的,因为府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老眼昏花的打更人带着年纪尚小的孙子住着。我惊讶于这巨大的变化,早已顾不得突兀不突兀了,现出身形来,抓住了打更人,问道:“老伯,府里的人呢?”
打更人被我吓了一跳,愣了愣,看清了我之后,“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对着我就开始拜,口中念念有词:“姑娘,老奴知道您死得冤枉,可是冤有头,债有主,饶过老奴吧!”
听了这话,我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中数箭,又摔下悬崖,按照常识来讲是必死无疑,这时候尸首什么的都不要紧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解释,便顺着打更人的话接了下去:“老伯,我难得过来看看你们,怎么家里没人了?”
老伯听了我的话,如释重负地说:“我就知道姑娘心善,不会随便伤人的。”
“嗯,嗯,我不伤人,你告诉我家里人去哪了就行。”
“姑娘走后,大公子就得了失心疯,误伤了献王,亏得长公主苦求圣上才免了罪,但是人肯定是不中用了。长公主也受了打击,一病不起,不久就薨了。驸马爷跟着仕途不顺,被贬到凉州,带着大公子走了,临走时遣散了众人,只留下老奴和老奴这小孙子看家。”
我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身子一软便跌在地上。打更人想扶我,我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这么说,献王还活着?”
“活是活着,可也是个废人了,被大公子砍断了脚筋,刺中了喉咙。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连话都说不利索,跟哑巴没区别。”
我冷笑一声,说:“也不能说是废人,还是有点用的。”我拿出一锭银子来,塞到打更人手里,嘱咐道:“老伯,你们祖孙两人孤零零住院子里着实不易,拿着吧,别亏着自己。”我想了想,又加了一锭银子,说道:“让孩子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即使不能出将入相,再不济也能脱了奴籍当个员外郎,你们的日子也好过些。”打更人推辞再三,执意不收,我只好搬出不收就作祟的幌子来,他方才乖乖收下,千恩万谢地将我送了出去。我离开了公主府,到常去的馆子里吃了一顿便饭,吃饱喝足后一路杀到献王府。
“今天王爷又摔东西了。”
“是啊,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咱们这位爷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
“哎,无缘无故就被折磨成这样,谁心里能好受?”
“他不好受,连带着咱们做奴才的都跟着遭殃!”
“哎呀,谁叫咱是奴才呢!就这个命了!”
我听了一路的闲话,终于进了献王的卧房。刚进门,一个茶杯就扔了过来,我侧身一躲,茶杯碰到柱子,登时炸裂开来,碎片险些崩到我的身上。我一挥袖子,带起一阵风来,将里面所有的丫鬟、小厮都卷了出去,随即闩上了门窗。献王惊慌地环顾四周,喉咙里挤出嘶嘶的声音,应该是在求救。我现出形来,面对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着他吓得铁青的脸,我挑起一丝满意的笑。
“神乐······”他艰难地叫着我的名字。
“献王殿下别来无恙?”我慢慢蹲下来,微微抬头看着他,欣赏着他惊恐的神情。我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揪得近一点,他脖子上的伤疤刚好横亘在我的眼前。“果然是神威,失心疯了还知道帮我报仇。”我松开他,慢慢站起来,“殿下,没想到吧,我神乐从地狱里爬出来了。”他的目光从惊慌渐渐变得凶狠,额头的青筋暴起,喉咙里也咔咔作响,他在手上蓄足了力,猛地向我扑来。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只轻轻挪了一步便躲开了他的攻击。他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才撑起自己那具残废的身体。我低了低身子,拉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起来,说:“那时你打不过我,不服也还可以理解,怎么现在都这样了还想不开呢?”我不再多言,就这样将他拉出了门外,府里的人看见主子被一股神秘力量带走,也不敢上前营救,只顾着一边逃跑一边喊着“闹鬼”。
我把他带到山上,绑在洞口。我拿来一只碗,抽出匕首,划开他的手腕。血汩汩地流进碗里,待碗要满了,我便施术为他止了血。他瘫坐在地上,艰难地说:“杀了我。”
我轻蔑一笑,说:“哼,殿下放心,等血流干了,不用我动手,你就能如愿。”说完,我站起身,端着碗走进山洞,将热腾腾的血灌进小银的嘴里。他躺在我的怀里,我抱着他,与他头对头倚靠着,喃喃地说:“小银,我知道你讨厌献王,但是我还是把他带过来了,你别生气,好吗?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说着,我流下泪来,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哽咽着说:“小银,我真的只有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啊!记得醒过来啊,我等着呢。”
那一年,史官写道:“庆茂二十五年,献王旧伤复发,薨,以储君礼制下葬,谥号明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