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凤扬先生

2、第 2 章

　　这只猫银白色的皮毛之下是累累的伤痕，连我都觉得再好的药都无力回天了。我把它安置在房间里，特意为它做了一个柔软舒适的窝，即使它真的不能活下来，我也要让它舒舒服服地去到另一个世界。小孩子虽不信佛也不奉道，但是却相信这世上是存在神仙妖怪的。晚上，我就跪在地上，对着天上的月亮祈愿：“神明保佑，让小银活下来吧。只要能让小银活下来，我一年不吃桂花糕也没关系。”许是天上的神仙听见了我的愿望，认为我足够虔诚，小银的伤真的开始痊愈了。我守在它的窝旁，想摸摸它，又怕触碰到它的旧伤弄疼它。我蹲在它跟前，念叨着一个七岁孩童的烦恼，想必它那时一定很烦躁吧。它也不理我，只是伸伸懒腰，偶尔“喵”一声以示回应。它的眼睛仍然是血红的，应该是天生的，而不是受伤所致，这让我放心了不少。
　　定春总是去找它的麻烦，趁我不在的时候闯进我的房间，和小银打成一团。我听见声响，赶忙回到房间分开它们，然后在它们的嘴里、爪子里择出白色的狗毛或者猫毛。定春是通人性的，我叉着腰，指着它的鼻子训斥，虽然它最后还是不长记性，但是至少真的能管用几天。只是，我后来回忆起这些旧事的时候才发现，定春看见小银时总是会呲着牙，发出属于犬类的低吼，这是犬类面对危险才会发出的叫声。
　　小银只在我家里呆了不到半年就走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为此，我伤心了好几天，躺在床上流泪，哭湿了好几个枕头。哥哥见我这个样子，只好在一边叹息：“果然猫就是养不熟，说走就走。”他坐在我的床沿，伸出手拍拍我的胳膊，安慰道：“神乐，别伤心了。小银不是讨厌这里，只是它也要回家的。它和你一样，有家，有父母，有手足，养好伤了当然要回家看看，对不对？等它安顿好家里，一定会再来找你玩的。”
　　我抹了抹眼泪，扭头看着他，吸着鼻子，哽咽着问：“真的吗？”
　　“真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了不少。当晚，我做一个梦，梦见我抱着小银在院子里玩，身边跟着定春。突然，我听见一个男子喊着我的名字，便环顾四周，寻找着来源。“这儿，低头。”我低下头，看见怀里的小银抬头看着我。它伸出爪子，搭在我的手上，慢慢张开嘴：“是我。”我吓得尖叫一声，马上松了手，它就势一跳落在地上。它蹲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我，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不是很喜欢我的吗？不是还因为我流了好几天泪吗？发现我能说话就开始嫌弃我了？”
　　“你不是小银，你是妖怪！”
　　“我的确是妖怪，猫妖，也是你口中的‘小银’。”
　　“猫妖？”
　　“对，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救了我一命。”它伸出舌头舔舔爪子，“离开之后，总是觉得不辞而别不太合适，就回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天天躺在床上哭鼻子，害得我又有负罪感了。喂，小鬼，不要哭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修炼啊？”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个啊，得看我修炼得怎么样，修炼好了就来看你。”
　　“嗯，那你好好修炼，修炼好了过来跟我玩。”我蹲下身子，好奇地看着它，“老嬷嬷给我讲的故事里，妖怪都是漂亮姐姐，你为什么是男子的声音？”
　　“因为我就是公猫啊小鬼！”它有些不高兴了。
　　“那你能变成漂亮姐姐吗？”
　　“不能！”
　　“你骗人！妖怪都能变成漂亮姐姐的！一定是你道行不够！”
　　“老子千年的道行！我堂堂七尺男儿，为什么要变女人？这样吧，我化个人形给你看看，但是我绝对不变成女人，绝对！”四周起了一阵阴风，它摇身一变，化成了神威的样子，对我展颜一笑。他伸手扶我起来，揉了揉我的头，温和地说：“谢谢你了小鬼，我们有缘再见。”说完，一阵风沙袭来，迷住了我的双眼。等我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只剩下一片空旷。我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前方，一时竟分不清刚刚与我说话的是小银还是神威。我喊着他们两个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四周一片空白，眼里是虚无，耳朵里只有我的哭喊。“神乐！神乐！醒醒！神乐！”有人在喊我，是神威的声音。我回过头，只见神威向我伸出手，我牵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我慢慢睁开双眼，神威担忧的脸逐渐清晰起来。见我醒转过来，他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带着几分疲惫的笑容。他握住我的手，说：“神乐，没事吧？”
　　“哥哥？”
　　“嗯，我在这呢！”
　　“出了什么事吗？”
　　“我听见你哭着喊哥哥就冲进来了，做噩梦了吗？”他伸手在我的额头上擦了一下，“你这一头的虚汗啊。”
　　我回忆起刚才的场景，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梦啊。”
　　“嗯，是梦，不怕了。”神威不能看见我的梦境，只当我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断地安慰着我。
　　“哥哥，我梦见了小银了，他会说话。”
　　“哦？那它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以后会来看我。”
　　“嗯。”神威一下滚到我的床上来，“下半夜我陪你睡吧。”
　　“好。”我往里挪了挪，给神威腾出位置，翻身抱住他的胳膊，“哥哥，我也想学剑法。”
　　“你先把马步扎稳了。”
　　“我扎稳了马步，哥哥就会教我了吗？”
　　“嗯 。”
　　“好，哥哥要说话算话！”
　　“当然。”神威一边说一边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梦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