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风月闲忆

5、阴影

　　【五】
　　薛霁月搂着他满身是血的身体，用手紧紧按着他腹上的那个血窟窿，指间瞬间就沾满了血。

　　他的身上有不正常的火热，身上更是衣衫不整，唇上被咬破，薛霁月顿时就明白姚芙对他做了些什么：“阿恂，姚琼还活得好好的，你不能死！你听到了吗，你还不能死！”

　　失血的衰弱和媚药的折磨让他什么也听不清，浑身刀砍火烧般的疼痛让他再也难以支撑下去，骤然昏倒在她怀里。

　　薛霁月那一瞬间惊地心都要跳出来了：“阿恂！”

　　她手忙脚乱地去探他的脉搏，感受到那虽然微弱却确实还存在的脉搏才冷静下来：“阿恂，我带你回去。”

　　陆恂的手上还紧紧攥着那根凤仙银簪，薛霁月想松开他的手，却即使又在他手上增了几条血痕也难以办到。

　　她握着他的手去把银簪从姚芙身上拔下来，簪头却钉进了地板上，她试了好几次才将银簪拔出来。

　　命人将地上的钢针捡起来，薛霁月抱着陆恂从窗边跳下，在漆黑的夜色里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在他们身后，与薛霁月同行的黑衣人在那间血气弥漫的屋子里洒满了火油，烛台倾倒，火光瞬间吞噬了整间屋子。

　　“着火了——着火了——”

　　薛霁月将重伤的人带到一处隐秘的别院，这里是天佑帝赐给慕允祺的宅子之一，慕允祺去了房陵以后便给了她。

　　有端康长公主的名号镇着，就算有人怀疑什么也不敢妄动！

　　“大夫，快给他看看！”

　　薛霁月从发觉陆恂给她下了迷药就迅速用内力化解，虽然她最终还是昏了过去，但至少醒来地要快一些。薛霁月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昏过去，否则……

　　她看着从陆恂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血衣，那件红衣一扔进水盆里就瞬间将整盆的水都染成了血红，浓烈的血色几乎分不清哪些是衣裳哪些是水。

　　“大小姐，这位公子身中烈性媚药，若不立刻与人交合也将会必死无疑！”

　　薛霁月狠狠皱眉：“他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还能再做那些事，给他纾解出来不就行了。”

　　那大夫也是眉头紧皱地摇头：“不行，这种媚药除非是男女交合，否则药效怎么都不可能褪下去的！”

　　陆恂腰上的刀伤已经止住了血，可雪白的纱布依旧红了一大片，两只手更是被缠的足足粗了两圈。

　　因为失血过多，即使是被灌了一整瓶媚药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如纸，只有一层层淌下来的冷汗昭示着那具身体此刻正遭受着的炼狱般的折磨。

　　陆恂对这件事有阴影。

　　二十几年前姚琼为了陷害功劳过大的荥阳王伪造了荥阳王通敌叛国的证据，几年前太女慕颜和岐王、薛伯玉等人一起上书请求天佑帝为荥阳王洗脱沉冤。

　　天佑帝下令彻查当年荥阳王谋反一案，姚琼为了脱罪，在女儿姚芙的提议下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一直和姚芙不和的吏部郎中陆晴，让陆晴为之顶罪。

　　陆晴因此入狱，她的夫郎儿子都被牵连，被没入青楼为伎。

　　但陆晴却怎么也不肯认罪，姚芙又授意春风楼老板不停给陆主夫安排接客，最终致使陆主夫惨死在春风楼里。

　　陆恂当初亲眼目睹了一切。

　　姚芙威胁陆晴若还不肯签字画押认罪，就要让她亲眼看着陆恂也受一遍他父亲才受过的屈辱。

　　陆晴最终认罪，陆恂抱着父亲被虐玩地满身青紫血污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立下血誓定要让姚家血债血偿！

　　姚芙虽然从未露面，但他却从她派过来的下人口中知道了她们的主子是宰相姚琼和姚琼之女姚芙。

　　将所有人都遣到门外守着，薛霁月伸手去解他的下裤。

　　……光滑白皙的身体上刺着一个刺眼的“伎”字。

　　陆恂与其他的青楼小倌不同，他是因罪被罚为伎的，一日为伎，便终身都将带着这个标签。

　　薛霁月不敢去动他的上半身，大夫出去前在他身上几处大穴上落了针让他全身麻痹不能乱动，稍有不慎他这辈子都会彻底瘫了。

　　可薛霁月同样也清楚，她若不提前让人施针，他挣扎起来让伤口再度裂开，也将会失血而亡！

　　“阿恂，你之前说只要我想要你随时都能把身体给我，现在就算是我向你讨回了。不管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你要是想走了，我随时都放你走。”

　　纵然已经被银针封穴，薛霁月的手一碰到他腿上，陆恂还是突然挣扎了起来。

　　她心惊胆战地按住他乱动的身体：“阿恂，是我！我几次三番地救了你，现在我要你的身体做回报。”

　　也不知道陆恂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但薛霁月再次试探着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他却没再抗拒了。

　　一直到她吻上他的唇，躺在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那样子像极了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唯有指尖轻轻的颤抖显示出这具身体的主人即使昏迷也难以克制的战栗。

　　身体可以被制住，可心底的阴影和伤痛却难以克制。陆恂恍惚之间仿佛深陷进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他被人狠狠扭住了肩膀，屋里就是父亲羞愤绝望的怒骂：“阿恂，快走开！不要听！”

　　薛霁月浑然未发觉陆恂忽然喘息加快，连被银针封住的手臂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随着烈火焚身的痛苦一同涌出的是自胸腔突然喷出的鲜血，昨日今朝缠在一起，随着意识回笼一起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的是梦中那扇终于大开的门，和门里再无声息的人。

　　“噗……”

　　父亲惨死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遍遍闪过，自那时便落下咳血之症的身体一呕起血来便止不住，将薛霁月吓得连忙将被子盖在他身上，高声叫道：“大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