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来大荒竟独还》似禅

1、独来大荒竟独还

　　秦桑跟道哥认识很久了，久到已经记不得初遇的场景，久到大荒八年回忆起来几乎全是他的身影。
　　后来秦桑辗转过很多个区，可是，飞机票多与不多，都无法带他走。

　　【1】
　　那时小团体里的伙伴们先后离开，留下彼时只是泛泛之交的秦桑和道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走吗？”
　　“我不想走。”
　　“我也不想走。”
　　“那我们要等他们回来吗？”
　　“等等看吧。”
　　于是开始了结伴同行的日子，像两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道哥是个自带逗比属性的直男，跟他一起玩很有趣，所以哪怕一直只有两个人，秦桑也并没有感到寂寞。
　　很多时候会纳闷，那群人这么垃圾，为什么要等他们回来？
　　不知道。
　　只知道那些离开的人未曾归来，傻兮兮的秦桑和傻兮兮的道哥在原地等着，最初的坚持变成了日复一日的习惯。因有着这样一份期待与希望，他俩的日子过得很有盼头。
　　那个时候，相依为命的秦桑和道哥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离别，是没有归来的。

　　【2】
　　秦桑本以为会跟道哥在革命友谊路上一去不回头，可是好像莫名其妙脱轨了。
　　事情是这样的，秦桑接到个任务，需要集齐八大门派的人头，热心的道哥提供了天机小号。正当秦桑磨针霍霍准备开红小天机的时候，他冷不防先给了秦桑一刀。
　　秦桑一脸懵逼，不是应该我砍你吗？挑衅我？
　　“你开红我干嘛？”
　　“这样你就不用挂红了啊，你是不是傻？”
　　可能是真的傻，能这么玩？秦桑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
　　可能是真的傻，没想到就算了，竟然还被这寻常的举动弄得心里轰隆隆塌了一块。
　　以前道哥跟自己天南地北胡侃时没觉得如何；以前道哥用双人坐骑载自己穿过枫林血火堆时没觉得如何。
　　其实过往相处的一切画面秦桑都没觉得如何，而今遇到这一句话，这一种体贴，仿佛是昨天杀小号招来的天雷余威犹在，咚咚咚敲在了自己心上，秦桑顿觉耳鸣。
　　完了，她想，真不要脸啊，人家把你当朋友，你却暗落落看上了人家，其心可诛！
　　更何况这心动的原因贼鸡儿丢脸，看来自己不仅傻，还没见过世面。

　　【3】
　　万万没想到，道哥跑了。
　　明明约好了一起等大家回来，结果他自己一个人跑去其他区弄装备。秦桑很受伤，男人都是大piyan子。
　　受伤之余有点庆幸，因为自己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少女情怀啊，每天都在害怕被发现。
　　庆幸之余有点失落，这人怎么说走就走，真是没义气，再也不跟他天下第一最最好了。
　　万万没想到，没义气的道哥又跑回来了。
　　跑回来找到秦桑，第一句话是“哇桑桑你还在啊！”秦桑想冲他翻白眼。
　　“看我翅膀，好看不？”
　　“以后你就是我的绑定奶啦。”
　　“不对，你本来就是我的绑定奶。”
　　“走，我们杀猪去，给你看看大佬的伤害。”
　　怂的一逼的秦桑屈服于暴力打手道哥的淫威，屁颠屁颠跟在大佬后面，开启了你杀猪来我摸包的咸鱼模式。
　　心里美滋滋，因为想念的人回到了自己身边。同时又要掩饰这种窃喜，大家不说透，还是好朋友。真是幸福的折磨啊嘤嘤嘤！
　　秦桑觉得自己也许是一棵稗子，而道哥是她提心吊胆的春天。

　　【4】
　　道哥成亲了。
　　秦桑没有去观礼，她连婚礼的日期都不知道，事实上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怎么就认识了这么多新朋友呢？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一个妹子呢？怎么就莫名其妙谈婚论嫁了呢？别人跟秦桑说道哥要成亲了她不信，气哄哄地跑去找道哥对峙，结果人家春风满面地告诉她，是呀，要成亲了。
　　是呀，要成亲了，跟一个秦桑你完全不认识的妹子。
　　简单粗暴的答案，突如其来的难堪。
　　回想结成绑定关系后的这四个月，才恍悟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只不过，秦桑在两人相依为命的错觉里泥足深陷，浑然不觉约定里的另一个人早已打算涤故更新。
　　秦桑没哭也没闹，她甚至后悔去质问，哪有资格质问啊，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朝夕相处的亲近，似有若无的暧昧，惶惶不安的心动，到头来都是笑话，都叫人汗颜。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发完这句，秦桑在列表找到道哥的名字，右键删除好友。
　　小团体解散后的第六年，秦桑始终没能等到大家回来，还把道哥弄丢了。

　　【5】
　　习惯陪伴的人回归孤独是件很难熬的事情。
　　秦桑觉得还行，尽管偶尔会被负面情绪淹没，但好在并没有难熬到熬不过去。
　　原先担心狭路相逢免不了尴尬，起过转区乃至卖号的念头，然而对方都没说介意，她怕什么？更何况如今已分道扬镳，矫情个毛。
　　心态状态调整得快又好，堪称完美，很有当浪子的潜质吧，秦桑想。
　　某一天偶遇道哥，他问她：“桑桑，你还在生气吗？”
　　这才知道道哥早跟人妹子掰了，原因他没说，但结果如此。秦桑简直想抚掌大笑，没敢告诉道哥自己背地里天天诅咒他俩早日散伙，超恶毒的。
　　其实说到底道哥也没做错什么，他没有义务要对别人单方面的喜欢负责。未曾得到回应的感情，失去算不得失去，委屈心酸不过是自食其果。
　　不过道哥放低姿态来道歉求原谅实属意料之外，失去了想要的，就回来找原先不要的吗。啧，渣男。
　　而此刻渣男理直气壮地说喜欢自己。
　　秦桑在劈头盖脸的惊喜里手足无措，忘了自己先前为什么生气难受反应过激。
　　可能是受虐狂，可能是贱得慌。

　　【6】
　　故作矜持地拒绝过几次，最终秦桑还是灰溜溜地跟道哥领了证。道哥说，没有证就没有安全感，我怕你跑了。
　　仿佛回到了相依为命的日子，两人的朋友圈和日常在事过境迁后又重叠在一起。但是啊，秦桑从活泼的话唠，变成了矫情的哑巴。
　　他跟团里新认识的夫妻插科打诨谈笑风生，把她晾在一边，秦桑生气但憋着。
　　他去战场流光之前会告诉秦桑，可从来不问她在做什么她想做什么，秦桑郁闷但憋着。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道哥未曾在意过的寻常琐事，自以为无关痛痒，却像密密麻麻的刺扎在秦桑心上。
　　秦桑相信他不喜欢前妻，相信他不喜欢别人。终于也相信他不喜欢自己。
　　他只是习惯永远有一个秦桑在等他。
　　偶尔道哥也会喂秦桑一颗糖，比如珍兽只设置了她送的小老虎。她总等着那颗糖，不计较新添了几处伤。她怨他，也爱他。
　　没关系，秦桑想，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她不在乎甜不甜，只要把瓜扭下来她就开心了。
　　事已至此还说什么等亲友团回归，呸，早变成了彼此留住对方的拙劣借口。

　　【7】
　　徒手灭情敌是值得骄傲的事，所以秦桑巴巴地跑去找道哥要奖励。
　　道哥说干得漂亮，奖励一朵小红花吧。
　　“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几天后，秦桑看见那个心怀不轨的妹子又出现在道哥的好友列表里，像是示威。
　　妈个鸡，真叫人头大。
　　当初在南门偶遇道哥夫妻相拥的画面时什么心情？被人捷足先登的不甘吗，还是求而不得的无奈？跟道哥刚领证那会儿被人说是小三时什么心情？自尊被践踏的难堪吗？还是百口莫辩的委屈？
　　而今突然觉悟，可能到头来剩下的，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怯。原来你去争取是没有用的，丢掉矜持丢掉自尊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别人争取你。
　　难怪书上说，世间强求的感情往往不得善终。
　　痛苦的经历并不是过去了就能当作没有发生。打从跟道哥在一起开始，秦桑的心里面就住进了一个名叫不安的魔鬼，时时刻刻如影随形。
　　秦桑败给了自己的心魔，她也知道自己作，可是没办法，她过不去。
　　虽有清明之意，奈何心魔难捱。

　　【8】
　　道哥武器上的刻字是“温柔留给意中人”，时间停在跟秦桑成亲那天。道哥下线前喜欢跑到秦桑身边抱她一下，然后再晚安好梦。
　　每思及此，秦桑都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不能和好啦，坏了就是坏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终究走到了山穷水尽。
　　道哥挺可爱，明明委屈的不行，还要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问她为什么离婚。
　　为什么呢？
　　“因为我最酷。”
　　因为相信就是一场冒险，我再也不冒险了。因为失去比拥有踏实。因为我投降认输。因为我放弃你。
　　秦桑转了区依旧没有学会“枫林血穿火堆不死”技能，团里道姑看不过去就邀请她同骑。她有点恍惚，以为是当初的紫霜道长骑马倚斜桥，朝自己伸出手。
　　噗嗤，笑自己酸唧唧的矫情。
　　早知这一路如此辛苦，宁愿从一开始就求不得好了。秦桑文艺了一把，说大概这就叫情如受戒。

　　也许口是心非放不下，秦桑暗暗希望有朝一日能与离散的人们久别重逢，心平气和地道声别来无恙。但大抵再没有机会了吧。
　　秦桑你大胆滴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
　　莫回头。
　　至此八年天下，独来大荒竟独还。

作者有话说

　　一个关于陪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