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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坚守初心何其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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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洪叶几人回到又到医院看望了杨叔,好在他是和一同受伤的邻居及工人住在一个病房,他们的家属能顺便照顾着他,总算三餐不至于饿到,洪叶又给请了一个护工专门照顾他。
惨剧的突然发生,让所有人都惊愕了。
就在洪叶去到钱胡县的当天下半夜,拿着砍刀的强拆队就快速用铲机推翻了厂房,一开始还有试图顽强抵抗的,但看到冲在前面的杨镇瞬间倒在血泊之中,就鸟散装了。
钱湖县工业区所有厂房,一夜之间变为废墟。
第二天在医院,当洪叶看到遍体鳞伤的杨镇时,眼泪瞬间涌出,她不知如何面对杨叔,帮他们交了十万的费用后,就离开了医院。
脑袋一团乱的走在马路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前面就是太原街的Origami糕屋,门口的奥迪q8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邱晚儒的车。
她跑上去,一阵拍打和狂踢,突然身体被从后面猛然拽住,回头正对上凝眉怒目的邱晚儒。
“你这个混蛋!”洪叶眼泪流了一脸,想挣脱他有力的桎梏,却发现无能为力。
“你放开我!放开!”洪叶顾不得形象,嘶吼起来,两人就在马路上拉扯了几番。
“你冷静下来,我就松手!”邱晚儒冷冷的说。
洪叶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内心也逐渐安静下来。邱晚儒见洪叶恢复了理智,就松开了手。
洪叶扬起手“啪!”地的一下,打在了邱晚儒的脸上。
邱晚儒傻了,愣在原地反映不过来。
“你疯了吗?你仇富吗?太莫名其妙了 !”
洪叶已经红肿的双眼,狠狠的盯了他一会儿,就决然的转身走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此后忘记这个男人,因为过去的三十一年没有可能用如果二字抹干净。
看着洪叶秋风中渐失的背影,才想起来拉扯中刚买的咖啡已经掉了地上,有些懊恼的上车走了。
梁之橙又花枝招展的出现在邱晚儒面前,是在森林智达集团的“利剑”项目会上。
原来钱湖县这个项目她认定了是一块肥肉,她原本想的是一箭双雕,将邱晚儒也拿下。
结果,上次在邱晚儒这里碰了钉子,只好悻悻然的去找了宫小东。
当宫傲天宣布梁之橙注资五千万,占股百分之二十,成为三号股东的时候,众人纷纷鼓掌。
梁之橙说“这个项目我很看好,也势在必得,接下来我这方面会负责部分与政府部门的相关对接,还请宫总,邱总指导监督,各位多支持。”
拿斜眼瞥了一眼邱晚儒,继续说:“今晚便有一个国土局领导的饭局,会谈关于项目的一些事情,宫总邱总两位请一起参加吧!”
宫傲森有些为难的说:“我今晚时间不行,这样,以后你这方面需要支持的,直接找邱总就可以。”
邱晚儒不知梁之橙的话,是真是假,但不能推脱。
硬着头皮推开包房的门,邱晚儒竟然恍惚了,原本以为今天的运气太差,结果看见洪叶也在座席当中,突然觉得这顿饭也没那么差劲儿了。
洪叶看到邱晚儒,瞬间眉头皱紧,和身边的黎晓梨对看了一眼。
“哎呀!邱总,让周局和这么一大桌子的人等你一个,可要罚酒三杯!”梁之橙起身,将邱晚儒迎进来后,娇俏的立在他座位边,拍着他肩膀无限亲昵的样子。
“邱总是大忙人啊!”周局说话间带着居高临下的笑容。
“哪里,哪里。”邱晚儒不咸不淡的说。
“来吧,邱总,这三杯可是必不可少的,就等你上菜了,大家可是都眼冒绿光的等着你啊!”说话间,梁之橙已经将三杯白酒倒好。
米国丰脸色难看,原本他是想找周局了解一下情况,外加是自己的老领导,吃顿晚饭叙叙旧,没想到周局来了这么一道鸿门宴。
黎晓梨虽然面对这么一桌子人中龙凤,还有些蒙的状态,但看到米国丰和洪叶的表情难看,心下也明了了这顿饭会很不好吃。
“各位久等了,邱晚儒自罚三杯。”说完举杯喝下,看得出他并不太胜酒力。
听到这个名字,黎晓梨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和洪叶求证,见到好友双目低垂,深色黯然,瞬间明白了。
“邱总,这三杯是这位美女和周局的面子,这桌上人可是分了拨的,最起码我可是足足在这干坐了一小时了!”黎晓梨多想洪叶是否赞同自己的做法,但挚友苦等这么多年,这个邱晚儒没有认出洪叶就够让人气恼的了,而今竟然与宫傲森狼狈为奸,食是可忍孰不可忍。
邱晚儒静静的看了看黎晓梨,又看了看她身边静坐不动的洪叶,拧了拧浓眉,转而一笑道:“让各位久等了,真是抱歉!我再罚酒一杯!”
“等等!我们这一拨三个人,你一杯酒,算谁的?”黎晓梨不依不饶,她今天就想为洪叶出一口气。
“这位小姐,邱总不胜酒力,恐怕您这三杯下去,他直接就趴下了。呵呵,如果不介意,我来替他喝。”梁之橙说着就起身就拿酒,语气满是不悦。
“等等!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喝酒?”黎晓梨刚才就看不惯她卖弄风骚和邱晚儒两个勾肩搭背的样子,就叫上劲了。
梁之橙冷笑了一声,媚眼撇了邱晚儒一眼,又盯着黎晓梨摆出一幅蔑视的表情说道:“今晚这张饭桌上,我就是那个合身份合情理替他喝酒的女人。”
她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表情复杂。邱晚儒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今天注定完整的倒楣透了!
梁之橙的话,看似隐晦,实则明晃晃的告知天下他们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而且女人二字又为这关系注入了暧昧的成份。
洪叶内心一阵酸涩,搅拌着因拆迁事件而对邱晚儒的生发的怨恨情绪,几乎有离席的冲动,但今天毕竟是来和周局沟通以图解决问题的。
黎晓梨对邱晚儒的花边新闻一直半信半疑,如今看到这个狐媚女人的嚣张样子,断定两人就是一对狗男女,她太为洪叶的不值心痛了。
往常,邱晚儒对这种生浪行为都会置之不理,可今天他却想有种想澄清的冲动。
就在几人踌躇间,周局哈哈笑起来,打破了僵局。
“小黎啊,你的急性子还是一点没改啊~等菜上来咱们慢慢喝嘛!”
黎晓梨刚要反驳,米国丰一把按住了她起伏的身体。
“是啊,来来来,大家尝尝这道得莫利活鱼,这可是托了朋友从松花江带回来的新鲜江鱼。”米国丰身为主人翁,当然眼下看,可能沦为副陪了,饭桌上尴尬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何况他也觉得黎晓梨虽然平日脾气急躁了些,但今晚莫名其妙的无礼。
黎晓梨被米国丰压住 ,气呼呼的坐在一边也不动筷子。
倒是洪叶拿起筷子,给黎晓梨夹了一块鱼腩,就拿起酒杯倒满了一杯,虽然满满一桌子人,但她竟然只感觉得到邱晚儒的存在,感觉到他总是看向自己,也许是因为今早自己的失态吧。
“各位,很荣幸能和大家认识,很不巧,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大家吃好。”说完洪叶就一饮而尽,起身拿着外衣和皮包往外走,黎晓梨也连忙拿上外套跟住。
大家一番挽留,洪叶略微礼貌致谢,急急的走了,米国丰追到走廊。
“晓梨,洪叶,今晚……”米国丰觉得确实对不住洪叶,他也没有想到周局能把森林智达集团的人也邀来。
“米国丰,我今天才发现你还真是中庸啊,左右逢源的本领可以啊!”黎晓梨径自先走了,米国丰一肚子委屈的看着洪叶。
“国丰没事的,今天的事不赖你,你回去陪周局把饭吃完,我们就先走了。”
“哎,洪叶,你和晓梨解释一下,如果他还是我领导,我也会起身就走,但现在我们关系角色不同了,如果我走了就是摆架子给人难堪。”
“我知道,国丰,你也别想那么多,晓梨迟早会懂你的。”
路上两人的心情都糟糕透而倦于说话,红叶送完黎晓梨,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开车,竟然就到了老街。
老街是尚何没有城市改造之前的一条商业街,一排三四十年的灰白水泥二层楼比邻而建,初冬时分,一楼的理发店熟食店小服装店之类的,都闭门营业,走过依稀能看到里面的融融暖意。
土菜馆在门口支着一口大铁锅,酸菜白肉的香气远远的传来,闻的洪叶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了。老板是一个面生的年轻人,看着围坐小桌喝着小烧的两桌客人,大声的聊天暄和,一种特别亲切感和安全感融合在暖气的热意当中。
她打包了一份锅包肉和酸菜,穿过老街就到了老房子。
小时候,这条街又长又宽,可是现在却觉得没走几步就到了,当年高大的楼房,现在一层都有了半地下室的感觉。岁月在流逝,记忆也是塌陷。
洪叶的老房子没有卖也没有出租,她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看看。
许是两三个月没来了,房子里有种闷热的味道,她打开了窗户,用抹布擦了窗台和桌椅的灰尘,打开广播,叶文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男人在抱怨妻子的细碎和计较,叶文霹雳巴拉的把男人批判的让人惊心。
男人一开始还试图辩论,快言快语的叶文用词越加凶猛,让人听的为这个男人感觉心惊。
洪叶将剩菜重新装进塑料袋子,叶文的声音隔着电台都清晰可现浓浓的不耐烦:“你可以挂电话了,导播给他挂断吧!大老爷们都拿出来个男人的样子来,在外面人摸狗样的装的像个人似的,老婆细碎和计较还不是因为找了个无能和吝啬的…….”
虽然她的话不是没道理,可是如此粗暴的语言从一个省级电台的谈心节目传出,未免又失礼貌水准。
然,又有多少人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听这些家长里短而耐心余余呢?
在漫长的岁月里,能坚守初心的有几人?
事态的一点点转变,初心不变,何其艰难。
最近她都在失落与内省中,不断辗转煎熬着。她反复问自己,如果过程里的某一年,邱晚儒也如当下这样的出现,或者是任何另外一种形式,自己还会坚贞守候和等待吗?
她在质疑自己:这一场等待如同作秀,自编自导,是演绎给自己的没有任何高尚的感动而已!
想到过犹处,她甚至怀疑自己内心有某种暗伤,趋于抑郁,才会有这种性情!
而暗伤,应该是父母双亡,孤老的奶奶支撑残躯抚养照顾自己长大的经历。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懂事的知道奶奶太艰辛不易,她强迫自己不喜欢吃糖,不屑于穿漂亮衣服,她是凌厉的只喜欢学习的傲娇女孩。
奶奶日渐衰弱直至死去的过程,她跟随楼下信基督教的奶奶,做了无数祈祷,甚至还守候到半夜等待了一场流星雨,拼命的祈求未知的神灵让奶奶健康长寿,不要离开自己。
而奶奶的衰老是不可逆的,这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外向探寻成长的女孩来说,无疑伤害是巨大的。
也许这种经历让她意念深处,对得到不可能而失去是必然这件事,持有了深刻的认同。
既然得到不可能,为何要追寻?既然失去是必然,又何须要开始?
难道自己爱的不是邱晚儒,而是一种得不到的期待吗,她需要的就是一份悲观结果的乐观理由?
没有对悲观必然的乐观妄想,凄苦慢慢人生路,她有什么理由,可以独立坚强的走下去?
沉浸在宿命论与心理自渎中时,洪叶都被弥漫的苦涩撕扯的心力憔悴,加之为杨叔一家的事有心无力,人也就日渐黯淡下来。
第九章:
一周的时间,钱湖县工业区的征地进行的如火如荼,几百户的征地买断合同竟然签订的七七八八了。
森林智达集团按照以往的套路,有专业的律师处理各种民事起诉。
与往次有所不同的是,受伤的人全额赔付了医药费,并给予了一定的抚恤赔偿。而征地费用,较之之前略有提升,基本趋近于实际价值,同时两年后在钱湖县远离尚合县的地方,被征地家庭按人均十五平米得到一套安居房。安置楼的购地与建筑计划,已经在进行中。
虽然心有不甘,奈何森林智达通天的本领,一场强买强卖式的交易,就轰轰烈烈的在太阳下进行着。
而“利剑”项目组各部门则各司其职,基本算得上是有条不紊。
而馨海观月小区的洪叶为黎晓梨打开别墅门时,蓬头垢面的样子着实将好友吓了一跳。
“亲爱的,你感冒这么严重啊?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黎晓梨从未见过如此邋遢与萎靡状态的洪叶。
“还真是三日不见,恍如隔世啊~~天哪!你家被打劫了吗?”黎晓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洪叶憔悴的蜷缩在沙发里,屋子一片狼藉,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窗帘只有一个小缝隙透进一点光线,整个房间昏暗脏乱。
如果这时候从脚下跑过一只老鼠,黎晓梨也不会感到意外。
“没事,我就是没心情收拾而已。”洪叶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宝贝,你感冒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说啊!是不是发高烧了?”黎晓梨扔下包,就开启了打扫模式。
“你别弄了 ,要想干净,我早就找保洁来了。”黎晓梨听洪叶这样说,就踢开了妥协,也半躺到沙发上。
“哎,其实我家也好不到哪去。这一礼拜,我也过的糟糕透了。”
“又和米国丰冷战了?你这急脾气,现在也生生磨的钝了。”
“嗨,这次不一样,那天我突然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成了一条宽阔的鸿沟,象五大连池那么宽。”
“不同的职业,会因圈际规则迥异而形成不同的为人处事准则,继而在延伸为明显异同的行为现象。”
“这么说,你也认为我应该和米国丰当断则断?”
“不!这是你的犹豫思虑,虽然也许继续下去,你们的未来有如不同方向而来的铁轨,交叉后又将走向不同的方向,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将这么多年的爱生生切断。”
“如果伤害迟早要来,何不尽早?”
“人人都知,终归要死,为何还要活着?”
“那不是,你我来到这个世上,是我们的选择吗?所以我妈一唠叨我,我就反问她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把我生下来,生了就算了,还要强迫我按照她的理想去活着,太不人道了 !”
“你说的这点我认同,人生从本质上来讲是没有选择权的。那么就说已有爱存在的关系,如果早晚有一天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为什么不让心碎来的越晚越好呢?”
“对,所以我就和米国丰拖到了现在,活脱脱成为两个大龄未婚男女青年,知道的明白我们有爱但未必应该结果,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有毛病呢。就我们店隔壁那老板,问了我好几次是不是米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看她打心眼就觉得我是一只偷了米心的老鼠,这种因为米国丰而出现的,对我的低配置评价,都懒得理会了,你知道吗?!”
洪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身,也许是聊到酣畅出,但此刻她又沉默了。因为她们都知道,黎晓梨与米国丰迟迟不结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学时候米国丰被特招进入国安,虽然他一直没有承认过,但她们确定就是如此。职业的危险性,让米国丰不敢承诺一生的幸福给黎晓梨,而三年前直接特招进入国土规划局,她们也猜测过,这应该是他退出组织回归正常生活的标志。
然,今年又被调到市纪检委,这太不符合组织程序了,那么原因可能只有一个,就是米国丰依然是国安人员。
“洪叶,我原来特腻歪我爸妈那种三天不小吵一次,就像菜没放盐一样的小市民劲儿,但我他妈现在就想,特别想能和米国丰就守着我们家饭店,两人一起为了买哪种配料能既省钱又好味而争执,累的一天快瘫痪了晚上一数钱又眼冒金光,充满了对明晚那一刻到来而有的饱满的俗不可耐的期待。我想给他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像他,女孩像我。”
“你爱他,也自恋,快去找你的真爱吧!鉴定完毕!”洪叶说完又萎进了沙发。
“不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那么想他,就算是孟姜女,奶奶这么多年下来,泪泉干涸了!”
“哎!米国丰内心估计也痛苦着呢!”洪叶想起那晚他的表情,大学四年他们几个是玩的很好的校友,她知道米是憨厚的男人,很多深情闷在心里不会表达,但不是不懂。
“甭说我了,那天邱晚儒气的我一口气,现在还卡在嗓子眼呢!我都不敢往深了说,你看看他和那狐狸精那出,你让我怎么说这事儿!”
“我就是看错了人,等错了人呗,还能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合着您这二十六年,是邻居老王家的时间是吧?太不值得了啊~”
“那又能怎么着?不是等邱晚儒,我就和某某恋爱,和某某某结婚,就能保证今天我就有好果子可吃?”洪叶悻悻然的说,但提到邱晚儒她内心依然是悸动了一下。
“话虽然这么说,可我就觉得这个人不值你知道吗?米国丰好歹根正苗红,是个好人,就算是个烂好人把我熬成了阿香婆也步不至于说他不值得,邱晚儒呢?翩翩君子的模样,就是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