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长相似》长空九霄

9、第八章

　　夏天是向日葵的季节，没有秋水天长的无奈，没有草长莺飞的生机，有的只是向阳而生的脸，灿若星空的笑。

　　马车一路平坦，这已是离开京城后的第三天了，遙心记得，那一夜，马车颠簸，她拉开了车帘，却只看到那座恢宏的城市，渐渐隐没，最后只余下天空中的一片暗红……

　　“小姐，出来休息一下吧，我去那边的镇上买些干粮，你们千万别走远了，我一会儿就回来。”话语声断，一个淡绿的人影便跑远了。
　　遙心浅笑，推开了风月欲搀扶的手，轻轻一跃便已安然而立，腰间一块水色的玉佩摇摇曳曳，划出一道浅薄的流苏。

　　“小姐，我们现在往何处去？”风月理了理被封吹乱了的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遙心看着，忽然想起，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十六七岁便已成亲了，那么风月是不是也该成亲了呢？

　　“风月，你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风月蓦然，最后摇了摇头，遙心不语，只瞧着那抹淡绿由远及近。

　　朗飞是司马凌风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人，为人细致有礼，虽说相貌不佳，倒也称不上难看，而且为人憨厚，也算是值得信赖，最为重要的是朗飞足够严谨而且计谋多端，这一路虽说有遇上过京城派来的兵士，可朗飞总是有办法让她们避开那些人。

　　见着那二人在马车外纳凉。朗飞憨厚一笑，将手中的水袋递了过去，风月接过，反复闻了闻才递到了遙心手中，这一幕，朗飞看在眼中，但也并未计较，来前公子就说过的，这位小姐疑心很重，而才思过人，所以他一直以本态相对，三日下来，处得也算融洽。

　　“朗飞，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朗飞有些为难，“公子只是交代说，带小姐离开后，保护小姐的安全，并未说过要带小姐去何处，这些都全凭小姐自己定夺。”遙心听完，面露疑惑，然后狭猝一笑，朗飞见状，清咳了一声，二人的目光便顺了过去，“公子还说过，若是小姐没有想到该去何处的话，可以去他在徽州城外四十里处的一处别院里暂住，那里除了每年的清明，平日很少有人去的，而且那里的人都是公子的人，所以很安全。”

　　风月闻言，微微皱眉，瞧着遙心，有着询问之意，后者浅笑，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应下了，风月眉头展开，可眼中波光凝动，“那就劳烦朗大哥带我们去吧。”言罢微微款身，以示谢意，朗飞憨厚的摸着脑袋，只觉得这位小姐似乎也不是那么疑心重重。

　　一路走得惬意，像是观光游览一般，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才进了徽州城，可眼看着城门就在前方，遙心却突然喊了停，朗飞不解，遙心反问道，“我的事，你家公子可又对你说起？”

　　朗飞点头，遙心垂下眼睑，平静如初，“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是什么。”朗飞点头，不再多问，“这马车是司马家的，标志太过明显，而且又是从京城回来的，必定会引起兵士的关注，我不想给你家公子招惹麻烦，”朗飞闻言，整理了一番思路，然后笑了，这位小姐确实如公子所说，通透得紧。

　　掉转了马头，回行了不到一里路后这才在一家茶棚处停了下来，茶棚很是简陋，想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过路的人行方便所修的，二人刚下马车，就见朗飞对着小二使了一个眼色，遙心眼眸一沉，就听朗飞说道：“二位先在这里休息，我把马车驾回去，晚些换一辆普通的马车再来这里接二位，小姐，你看这样可好？”

　　遙心点了点头，由着小二带着去了内室，刚一坐下，就听见屋外马尔嘶鸣的声音，然后马蹄叩响，渐行渐远。不一会上好的毛尖便上来了，风月浅尝了一口，顿时满脸的赞赏，倒上了一杯推到遙心面前，“小姐，尝尝看，味道不错，没想到这么一家小店会有这样的货品，真是难得难得！ ”

　　遙心乖张的撇了撇嘴，凑到风月耳边低声呢喃：“这儿可是司马家的情报处呢，自然少不了好茶的。”

　　风月举杯的动作一时呆住，只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如初，只是一手将剑拿到了桌上，显然已是有所防备了。

　　遙心见状，也不阻止，只是笑着发呆，脸上透出的兴奋红晕。

　　司马家确实够聪明，比起那些个会飞檐走壁的人，这一小小的茶棚才是真正的有用之处，每日来往的行人尽收眼底，而且店小二偶尔的询问，一些人也是会去回答的，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很多的人力与时间，而且没有有人会把司马家与这一个个小小的茶棚联系起来，若不是她从下便习惯了察言观色，怕也是注意不到这点的，真是高明啊！

　　遙心有些佩服那个想出这种办法的人了，可佩服之余又是忍不住的感叹，事情果真是有两面性的，这般做法若是让有心之人发现，只怕司马家是不得安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需要得这么多的情报么？

　　暮色西沉时，朗飞如约前来，遙心见着来人就是一番脾气，这人平日里倒是思虑周到，这么到了这里反而疏忽了，茶棚里除了茶可没别的东西，她二人又不敢走远，只得饿着肚子一直等到现在。见朗飞一脸不自觉的表情，遙心刚准备开口责难，自朗飞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青衣，刀削般的眉眼，俊秀异常，只唇色有着些微的苍白，这会儿正浅笑着看着遙心二人，眼睛微微的眯着，分不清是友善还是疏离。

　　遙心突然觉得安然起来，一丝的怒火也随之消弭。

　　司马凌风摆弄着手中的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相貌，“郡主，近来可好？”

　　遙心没有回答，低了头，腰间的水色玉佩一沉一浮，光华几许，“司马公子客气了，只是，这世间再也没有平遥郡主了。”

　　“小姐……”风月低喃，声音中透着几许的不安。遙心摆了摆手，竟是毫不在意的。

　　司马凌风微微皱眉，看着遙心的表情，想要寻出一些端倪来，可那人却又笑了，眉眼如画，和沐春风，司马凌风愣住，心中浑然一片。

　　徽州北城外四十里，一处宅院若隐若现，朗飞下了马，门响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年纪半百的老者慢悠悠的开了门，见了来人，也没太多的表情，只是对着司马凌风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然后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们便从四周聚了过来，都是低眉顺眼的姿态，显然是家规严厉所致。

　　“从今天起，这位小姐便会住在这里，你们好好照料，若是怠慢了一分，绝不轻饶。”司马凌风声色俱厉的说道，下人们纷纷厄首，之前开门的老者神色疑惑的看了遙心一眼，最后撇了撇嘴，回屋睡觉去了。

　　吃过晚饭已是暮色西沉了，遙心自在的躲在院子里纳凉，凭栏坐下，院中的荷塘在清冷的月光下泛出点点波光。一阵凉风袭来，她有一种被穿透的畅快。

　　司马凌风躲在院角，看着她安静的眉眼，自相识以来，这般夜中独坐幽篁已是第三次了。

　　“这里不比南方，夜里很冷的。”遙心诧异的回了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面若冠玉的男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遙心的笑容有些僵硬，司马凌风看在眼中，多出了一丝戏虐。

　　遙心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又转了身看向那片荷塘，月在水中波澜浮动，仿佛他并不存在，仿佛一切都不存在——除了那一池的水。

　　司马凌风挫败的垂下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二人都是沉默着。

　　“以后，别再叫我郡主了，叫我……水玉吧。”她半垂着眼睑，手中把玩着那块水色的玉佩，声音是不真切的淡定。

　　司马凌风愣住，久久的凝视着遙心的笑脸。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当那人重新坐在这儿时，司马凌风才反应过来，那会儿她是真的在开心的笑。

　　次日一早，司马凌风回了徽州，水玉开始漫无目的的过着日子，寻思着今后的去处，她不能一直呆在这儿的。平遥郡主已经死了，她是水玉，只是水玉，想到这，忍不住的闭上了眼，她不知道当初为何会将那枚吊坠送去皇中，当日的那个决定，只怕是会惊扰了她日后的生活吧，只是她不曾后悔，她不想莫熵为她伤心了，那样她会觉得心痛。

　　水玉默默的睁开了眼，看着窗外，清晨的薄暮慢慢散去，心中顿时悠闲了下来，后一想，起了身，唤来了风月，开始清理自王府逃出时带出来的首饰。

　　一个不大的包裹，里面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一朵兰花独秀，水玉缓缓抚过，隐隐的想起了当日，莫违赠她吊坠时的表情，无以复加的宠溺，是对待妹妹的宠溺。

　　盒子打开，里面的物件少得可怜，却是样样精美异常，一颗黑色的珍珠，圆润光滑，嗯，这个值一千两，再拿起一件，一只发簪，玄石所制，免不了的又想起当初，这还是前皇后所赠的呢，应该也能值个一千两吧，再来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上书：光华几许，乃是当代名家手笔，价值不菲，最后是一个鸡血石材质的扳指，万两银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了。再加之手中还有几万两的银票，再待上几天，往南寻一处世外之地，就此隐居一世。打定主意后，风月将东西收好，准备寻个时机将东西转手卖掉。

　　赶巧的是，不足两天，朗飞便搬来别院住下了，说是公子吩咐的保护她二人的安全，水玉淡笑不语，保护外加监视吧，只是对方不愿说破，她也不好多说，正好可以将那几件玉器处理掉。

　　一日晚宴，遙心落座，朗飞也被邀请前来，下人们分工明确，几人上菜，几人静候一旁等待吩咐，但绝不多言。

　　“朗大哥，水玉今日邀大哥前来，是为了感激大哥一路体贴的照顾，水玉再次谢过。”言罢，一杯酒抬手便已吞入腹中。朗飞憨厚一笑，接了酒也是一口喝完。连声道：客气客气。

　　水玉浅笑，“不瞒大哥，水玉今日邀大哥前来，还有一事，请大哥相帮。”这一口一句大哥，直听得朗飞眉开眼笑，赶忙点头应下，水玉安然，“请问大哥，这徽州城内的当铺可是司马家所开？”朗飞点着头，又灌下一杯酒，这才不急不徐的介绍开来，“司马家在徽州几乎是一方霸主，别说是个小小的当铺，几乎每条街上都有一大半的产业是司马家所有的。”

　　遙心安心了不少，将盒子递给了朗飞，后又觉得不妥，将四件玉器拿了出来，用手帕包好，交到了朗飞手中。

　　“这几件饰物，请大哥替水玉当了吧，价格倒是无所谓，大哥看着办就好。”朗飞也不客气，接过就揣入怀中，满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