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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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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北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七个村子的人的性命?
他扯住行泽的袖子:
“你……你刚刚说什么?”
他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他希望是行泽在骗他。可惜行泽摇了摇头,跟他说:
“我刚刚说的话,师父听的清清楚楚。”
“那人借了我的名头,把白仰耳的尸体背回去,灭了白家的门,连带白家管着的七个村子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千一百三十五条人命。”
一千一百三十五条人命。
逸北四下里看了看,怪不得……怪不得这里这么安静,安静得简直异常。没有鸡鸣狗吠,没有人声,什么也没有,这里已经是块儿死地了!
他的手抖了抖:
“行泽。”
行泽淡淡应了一声:
“嗯。”
“这一千一百三十五条人命是因我而死,让我先还了这笔债,再和你算账罢。”
“师父,”行泽笑了一笑,“那人既然敢借我的名头杀人,我自然也要查一查他是个什么货色才是,师父现下可愿意随徒儿去白家看一看了?”
逸北点了点头,行泽扶住他的胳膊,道:
“我让青生来探过了,他说这里并无邪气,应该说,什么也没有。”
“而且,我虽然身死已有数百年,青生一向替我打理着事情,他说,近日并无什么地方的魔有异动。我虽杀了白仰耳,但也将痕迹掩盖过了,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人晓得我回来了。”
“换……换言之,”逸北刚刚站了恁久,又走了这几步,背上的汗水早就将中衣湿透了,“这个……这个……借了你名头的人,反而……反而像是在有意放出你回来的消息?”
行泽点了点头: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逸北站住了脚,一旁的行泽也停了下来:
“师父,可还需要徒儿扛着你?”
逸北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着,行泽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这么一来,世人都知我魔尊行泽重出江湖,必定要搅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风。”
“世……世人知道,魔界知道,”逸北看向行泽,“那……那仙界的……仙界的人,自然也……也知道了。”
行泽笑了一声:
“师父不也是修仙之人?怎么还主动提起仙界?是想避嫌,还是想显得自己大公无私?”
“行泽,你……你莫要……混账,”逸北并不受他的激将,“你……隐匿……隐匿了踪迹不……不让外界知道,那风声……风声就断断不是……不是从你们这里传出去的,你的魂儿在……在鱼渔的壳子……壳子里这件事儿,原……原先只有个白仰耳……晓……晓得,现……现下看来,反而……反而最有可能……是他……他告诉了……告诉了……旁人……”
“且这里……这里什么也没有……既无……无邪气,又……又无仙气,常人……不……不可能杀的了……地……地仙,若……若是哪个……哪个魔……杀了,必……必定会……跑来……向你邀功,不……不会费心……费心掩盖,如……如此一来,也……也就仙界……最有可能。”
“师父怀疑是仙界借了我的名头,灭门屠村,栽赃嫁祸?”行泽用力扶住逸北,“师父可还撑得住?”
逸北额上冷汗直冒,眼前也模糊一片,但既然来了,还是看一看白家再回才比较合算,因此他闭上眼睛,稳住气息,道:
“无妨。”
“那师父就这么相信徒儿?相信徒儿没有骗师父?相信徒儿真的没有把消息放出去?”
逸北只觉得背上又黏又湿,顾不上回答,只点了点头。
“那师父可否告诉我。”
“师父到底和那个姓白的,打了个什么赌?”
逸北睁开了眼:
“魔尊……魔尊救我的时候,不是已……已经知道,我是……是为了魔尊,才打……打了个赌么?”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打的赌,我也知道师父是为了保我的魂魄,我还知道师父拿自己的仙骨做抵押,可我不知道……”行泽压低了声音,听起来颇有一丝魅惑之意,“可我不知道……这个赌,到底赌了什么,师父可否告诉徒儿?”
逸北摇了摇头:
“魔尊也……也不必一直师父师父的叫……叫我,听……听得我起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怎么能行,师父就是只做过我一天的师父,我也得叫师父为师父,何况师父还把我从那么小养了这么大,我就更得叫了。”
行泽道,听起来颇为正经。
“魔尊……魔尊知道了……又,有何……何用?”
逸北反问。
行泽不答话,俯下身又将逸北扛上了肩,念决儿御起了剑。
“你……你做……什么?”
“现下天色已黑,我也乏了,”行泽打了个呵欠,“先去附近的镇子休息一夜,明天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逸北正要反驳,却再也匀不出气力说话,他只感觉脑袋晕晕沉沉,身子也晕晕沉沉。
“逸北。”
恍惚间听见行泽叫他的名字,他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嗯?”
“逸北可还记得,我以前也这么扛着你回过我家?”
行泽又问,语气听不出起伏。
“嗯。”
“那时你多大?十七,十八还是十九?”
“十九。”
逸北笑了出来。他酒性不好,和行泽在一块儿,老是吃醉了酒,晕得不省人事,被行泽扛着回去,那时候还有一个李道诚在。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行泽不提,他都快忘完了。
“逸北,”行泽放缓了语气,听起来是少有的温和,“别睡着了,一会儿到了客栈,我可不背你上楼。”
别睡着了。
他一十九岁吃醉酒的时候,也总听见行泽这么说。
“行泽。”逸北开口,“你……你恨不恨我……当时,给你施了……那么……那么重的刑?”
“恨,”行泽利落地回答,“可我更恨你欠了我东西,想也想不起来。”
逸北笑了:
“恨也罢了,等这件事儿了解之后,魔尊杀了我,解解气便是。”
行泽没有答话,降下剑去,将逸北放下来:
“师父可还能撑住,走那么一二十步进客栈?”
逸北点了点头,只觉的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出力气。
“我扶着你,我们走慢些。”
逸北被行泽扶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好容易看见客栈高高的门槛,却再也拿不出气力迈过去,行泽叹一口气,将他打横抱抱起来,走到柜台跟前:
“要一间客房。”
那掌柜的眼睛在他二人身上溜了一圈,问:
“公子,您二人住一间客房?”
行泽道:
“一间。”
“您怀里这位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行泽突然笑起来,“吃醉了酒,不愿意走路罢了,我先送他回房,房钱让伙计给您送下来便是。”
那掌柜的又看了看他二人,才唤来一个伙计:
“领这两位公子上楼。”
那伙计的眼睛也在他二人身上溜了一圈,才领路带着行泽上了楼,开了一间房的门。
行泽将逸北放在榻上盖好薄被,才摸出碎银递给了那个伙计:“将这个送下去给你家掌柜的,送一桶清水上来,要热的。”然后又摸了一块儿出来,“这个给你,劳烦小哥跑这一趟。”
伙计接了银子,喜滋滋地一溜烟跑下去了。行泽走到榻跟前,摸了摸逸北的额头。
很烫。
他正想着要不要等伙计送水上来,再吩咐他去找个郎中,窗外突然风声大作。
行泽朗声道:
“来的是哪路神仙?连澡都不让苏某洗一个?请现身罢。”
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响起:
“百年了,小仙还记得魔尊,却不知魔尊还记不记得小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