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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真假难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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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蒙正心中明白这封从长安送回来的求救信定有内情,他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性情呢,若是颜珏真在皇帝跟前闯祸,他会尽量隐瞒不让家中担忧,然后自己想办法解决,他是很有主见的,可信中一字一句皆是心浮气躁,这不是颜珏的语气,字迹也不是他的,但父子相讨《祭侄文稿》却是事实,是他俩的秘密。
“这信,半真半假。”
颜蒙正看着屋顶上的阳光,微呼出一口长气,“季赢卷进长安与河朔三镇的漩涡了,他离开北疆之前我与他说过,万事不可出头,养精蓄锐即可,可他终究不是俯首不语的人。”
颜霖疑问:“那父亲为何说此信半真半假?”
颜蒙正嘴边胡须抖动,却没有回答颜霖,似乎在想着什么,二公子颜震一直低头整理着衣袖子,见父亲不语,故慢慢轻笑抬头,朝兄长颜霖看去,“父亲知季赢,季赢知父亲,大哥,我们还要去问吗?明摆着就是季赢在长安闯祸了,坏了圣上削藩大计划,自己摆不平想让父亲为他出面解决。我听闻河朔那边的人潜近江南,大哥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去南边吗?圣上在长江边上种了上千万亩的水稻啊,这粮食用处,上可屯兵,下可养民,河朔的人在南边出没就是为了阻碍圣上南粮北运的秘策,而季赢在皇帝身边做侍卫,平日在家就不知轻重,难保不会坏事,故才写信回来向我们求救,圣上看在镇国公府的颜面上,也会从轻……”话未说完,被颜蒙正质问打断:“听闻?你听何人闻何人?”顿了顿,放缓语气, “那是你兄弟,兄不知弟也就罢了......”
颜霖瞪了一眼颜震,宽慰着父亲说:“仲兴也是担忧季赢,只是不解内情,故才言语不当顶撞了父亲,我知季赢虽平时行事不知谨慎,但在镇国公府存亡的事上,他心中定有轻重,父亲若是知晓内情便向我们说明,好让我们兄弟三个有底,也好有个对策。”
颜震小声嘀咕着,“就知道和稀泥。”
颜蒙正把三个儿子轮个看了一遍,最终落在三公子颜霁右边的空座上,那是颜珏的位置,他似乎看到颜珏就坐在那里,那就是他的幼子。他心知这封信半假半真,求救是假,提醒是真。长安情形是水面无风而水下汹涌,有人想把这水下漩涡引到北疆来,那还能有谁最想把镇国公府拉下水?
一定是河朔三镇的算计,这个毋庸置疑。
正当父子几人都为此事而难下决定时,外门候着的魏长信低低地咳了一声,“姑爷和容姑娘回来了。”
相互对视一眼,门打开了,走进两个人来,庆州府知府范幽走先两步,见了颜蒙正便躬身行了全礼,而稍走在后面那人正是颜容,出嫁未久便消瘦明显的颜蒙正唯一的女儿。
颜霁起身走到颜容身边低声说着话,范幽又先后向几位舅子行了平辈礼,转而对颜蒙正说:“今日携容儿回来,是向泰山大人辞别的,长安来了御旨,命我速回京。”
“怎会如此突然,那庆州何人接管呢?”
“传旨官说庆州知府将由中书令出任。”
“朱泚吗?”
“正是。”
颜蒙正对于这一次的人事调动十分不解,将疑问按下,看了一眼正和颜霁说话的颜容,“何时动身?”
“后日。”
他点点头,“霁儿,带你容妹妹和妹夫去见你母亲和容姨娘,用了饭再回去罢。”
颜容朝父亲快速蹲礼,红着眼眶转身就出去了,颜霁带着范幽夫妇出去后,
颜蒙正决然说:“去长安!”
三个儿子都震惊,颜霖忙劝,“父亲,北疆到长安路途遥远,您身子骨……”
“不是我去,而是颜霁去,范幽调职长安,北疆到长安路途遥远且多悍匪凶盗,颜霁护送亲妹入京合情合理。”
颜霖说:“父亲,还是我去吧,季赢还是听我这个大哥几句话的,我在他不会太鲁莽。”
“颜珏那封信你们不懂,我懂,他心中有分寸,且镇国公府的长子突然回京,这不是让人猜测皇帝生性多疑,不信镇国公府才一而再地让质子进京吗?此次进京你与颜震都不合适,颜霁最合适,因为他与朱泚家有婚约,进京是为提亲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要让颜霁进京,您虽有四个儿子也不能这么去送命啊。”
“颜霁进京就是要告诉那些人,我不止有颜珏一个儿子,想要拿颜珏要挟镇国公府那还不能够,妄想!”
好,就这么决定!
最后颜蒙正只能站在厅里看着颜容隔着庭院给他行礼,他知道颜容心中有很多不畅快的事,怪他为她决定了这门婚事,就在他答应范幽的那天,颜容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着,让他多为自己思量,可是他毅然决然地,没有任何余地,把女儿送上了花轿。
还记得颜容哭红的眼睛,咬着牙拼尽全力地看着他,想要反抗如山的父亲,“容儿会因此记恨父亲的,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辈子都不会忘吗?颜蒙正隔着庭院看着颜容行完礼,直至消失在夕阳黄昏里,去了长安再见就遥遥无期了,那是他眼瞧着一点点长大成人的女儿呀!
他让魏元邵带了几盒早准备好的东西追上范幽的马车。
“姑娘,有几种药材,是国公爷去苍山猎鹰时亲自采回来的,还有这个。”魏元邵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匕首来,“国公爷说可带在身边防身。”
颜容含泪看着那些东西,范幽见颜容不语,便使了眼色让下人接过东西来,“替我们谢过泰山大人。”
魏元邵笑点头,“范大人,姑娘,北疆到长安路途遥远,一路平安,后会有期。”
东西送罢回府,魏长信将儿子叫到一边来,“三公子要护送容姑娘进京,往后三公子在军中负责的军务由你来做,这是大公子决定的。”
魏元邵并没有多欢喜,只道了一句“知道了”。
范幽带着满腹疑问把府衙内的一应事物交接给了副手江洪涛,等事情都处理好后,出发时间也到了,他见妻子整日愁眉不展的,也不知如何是好,便自己住到了书房,也方便处理公务,不会打扰妻子休息,如今又要随着他背井离乡地进京去,心中不禁愧对于妻子,便亲自端了粥进房,好声宽慰,“虽离了父母,但你的季赢哥哥在长安啊,到时你可常去他那,我不会说你的。”
“谢谢你。”
“谢我?”范幽苦笑,姗姗起身,“粥在桌上,记得吃了。”
门开,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