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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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邵倾和路淼坐在一家破旧的小饭馆里大眼瞪小眼。
就不该相信这孙子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地方。带他来的好地方居然真的就叫“好地方烧烤”，一个在学区房里无证经营、堂内却热火朝天的苍蝇馆子。
好地方，神他妈好地方。
大堂里连张空闲的饭桌都没有。鼻尖里都是烧烤的油烟味，地板也油腻腻滑唧唧的。隔壁桌还坐着四五个光膀子、大花臂、金链子的社会哥，一边撸串儿一边吹牛逼，间或爆发几声魔性的大笑。一个满头大汗的服务员抱歉地向他们表示暂时没有空位，跑前跑后临时找了张两人桌支在店门口露天的地方。
邵倾坐在路淼对面，发出了冷静而有力的诘问。
路淼则全程嬉皮笑脸装傻。
“天上飞的？”
“你看这脆皮乳鸽！”
“地上跑的？”
“你瞧这烤兔肉！”
“海里游的……”
“哎我跟你说这家蒜蓉生蚝是一绝！”
“……”
“哎呀你别这么看我嘛。我知道我要是定你平常去的店，逼格又高又事儿逼，你坐那挑挑拣拣半天又啥也吃不下了！我带你来的这地儿，好吃又不贵。老板在这做十几年了，回头客一批一批的！”
“……”
路淼挥手叫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邵倾叹气：“成吧，成吧。”
路淼拿着菜单轻车熟路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又从菜单里探出半个脸来，神神秘秘道：“喝点不？”
“你妈能同意？”
“本来是不同意的。后来有一次，我跟我爸一起偷喝了一点点，跟着他发酒疯，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妈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
“喝点不？”他又问。
邵倾摇头：“海鲜啤酒高嘌呤，吃了痛风。”
路淼：“好的一打啤酒。”
“……你就是自己想喝。”
“嘿嘿嘿。”
服务员收了单子，路淼给他倒了杯水，又抓起一把瓜子嗑。
“我跟你说。”他呸地吐出一片瓜子皮，手上比划着，“从这儿，往下面走五百米，就是你们新校区。以后咱俩常来。”
“嗯。”
“对了。你还没跟我细说呢，你昨晚上到底为什么烦？不会真的是因为游戏吧？”
邵倾低着头，把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
……
“嗨！我当什么事呢！”过了一会儿，路淼右手撸串，左手拿啤酒，“不就是因为分班的事吗？你就说你想不想出国呗？”
路淼这个人，脑袋里缺根筋，情商忽高忽低，发挥极其不稳定。邵倾零零碎碎跟他说了这么多，在他脑海里，就筛选得只剩下“分班”这个关键字了。邵倾也没有跟他细说，以路淼的脑容量，除了会跟着他一起愁一阵，其他屁用都顶不了。
邵倾：“……不知道。”
路淼：“……”
邵倾有些烦躁，倒了满杯啤酒一仰脖喝下去一大半。
“……那不然，你跟我一起，咱们一起高考？”路淼小心翼翼地问。
邵倾抬起了头。
“就……进个普通的理科实验班啥的，像普通人一样，学习，然后高考。”路淼怕他不理解，还特地强调了一遍。
“我还不知道你嘛。咱俩从小都玩到大了，你也才跟我亲。在国内都这样了，要是到了国外，你那几把臭脾气，几年下来连个能撸串说话的人都没有。”
邵倾声音闷闷的：“人家不撸串儿。”
“而且，我脾气怎么了？”
“别打岔！”
“豆豆，我知道你烦。我这个人，再迟钝，也不至于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邵倾颇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心说你这个人再迟钝，真的也很难察觉到什么。
“你也别总把张大精英的话听到心坎里去，他就走一下监护人的流程。他是机器人，没有感情的杀手，不知道你在想啥。再说了，你明年满十八，你们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就结束了，在公司他是你下属。你的事就由你自己做主了，不会有人再……嗝……再打你一鞭子撵你走一步了。”
话糙理不糙。
邵倾“嗯”了一声。
路淼说累了，停下来连撸十几根羊肉串，再“吨吨吨”喝了小半杯啤酒。邵倾面无表情地看他两个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抬手又叫老板加了几个菜。
邵倾侧头打量了几眼这条破旧的小吃街。附近都是些居民楼，经常有人领着老人孩子路过。这一片学校多，幼儿园初高中都一条龙服务都齐全了。时不时地就见一家几口人出行，热热闹闹的。
“大淼。”邵倾看得出神。
“嗝……嗯？”
邵倾很少叫路淼“大淼”，小时候还叫得多一些，后来就不怎么叫了，一般有事就开门见山地直说。要是真有事了，也就学他们同学叫他一声“水哥”。
他把脸埋进臂弯里，轻声说：“我想他们了。”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在喧闹的路边摊里就显得更微弱了。可路淼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路淼嘴里一块鱼豆腐直接一个噎住。
邵倾从来不会说“爸妈”、“父母”之类的字眼。
十几年了，邵倾极少跟别人提起这个话题，少得几乎和邵倾成功在路淼家过夜的次数一样多了。小学的时候学写作文，一到“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们一家”这种题目，邵倾总是抬着笔想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交个空白作业本上去。
路淼小时候不懂，只是路淼他妈一个劲地提醒，别在邵倾面前提起他爸妈的事，他也就乖乖地听了。后来长大了混熟了，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不过平常一起玩的时候，看着邵倾似乎没啥阴影，路淼也就整天没心没肺地跟他嘻嘻哈哈。偶尔不经意间提起，邵倾也总是三两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现在正吃得欢呢，邵倾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想起什么了，还是因为喝了酒话变多了，一个直球过来，把路淼搞得有些惆怅。
“嗯……”他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准备措辞，“那你……想就想呗。在心里面使劲儿想，别说出来，说出来就难受了。”
一说出来，心里的深渊突然开了闸，就兜不住了。稀里哗啦地冲下来，就把人冲跑了、压死了。
“嗯。”
两个人坐在简陋的大排档里边吃边聊，中间不知道加了几次菜和啤酒。反正回到路淼家的时候都晚上十点多了。
邵倾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
“你喝多啦？”路淼问。
“没有。”邵倾摇了摇头，“就是困。”
结果上了楼到路淼家里，一着沙发就歪在沙发上就睡过去了。路淼踢踢他，嘴里含糊不清：“哎哎，给我……给我腾个地儿啊……”
邵倾没吭声，嫌路淼家客厅里的日光灯刺眼，举起白皙的胳膊挡住了眼睛，就露出个鼻子嘴巴。
路淼挠了挠头，在紧挨着的另一张沙发上躺下，三两下甩了拖鞋，眨巴了两下眼睛，比邵倾睡着得还快。
路淼他爸妈十一点多到家，路淼妈放下包看见沙发上死猪一样的两个人，奇道：“哟呵，小倾今天来玩啦？你们吃饭了吗？没吃我去厨房给你们下碗面去啊！”
路淼爸积极地响应：“哎我也要一碗！要加个煎蛋的，最好要溏心的。”
路淼妈：“去！今晚上会议餐自助你快把人老板吃哭了都！”
“不是你说的不吃白不吃要吃回本么……”
“走开走开！”
路淼被两人的拌嘴吵醒了，迷迷瞪瞪睁眼：“啊……妈你回来了……”
他爸敲了敲他脑袋：“瞎了？只看见你妈没见我？”
“哦爸，我妈呢……”
“……小没良心的！”
路淼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哼哼唧唧道：“妈你帮我把他送回去吧我一个人搞不动……”
路淼妈刚在邵倾身上盖了一床空调被，说：“干嘛送回去呀？天这么晚了就留他在咱家睡呗。这样，我做主了，小倾睡你屋，你睡沙发去。”
路淼闻言慢慢起身：“那我还是挣扎一下，把他送回去吧。免得他明天起来踹我……”
路淼妈：“你怎么送？”
路淼：“用咱家小电驴……”
路淼爸：“你这一身臭味，没少喝吧。从小交规白学了？”
路淼妈：“行行行别废话了。大淼，你赶紧洗洗去。他爸帮我把小倾背楼下去。我骑小电驴送他回家。”
路淼说：“妈你行不行啊？他现在可不比小时候。你现在，顶多只到他胸口。”
路淼妈：“放屁！这孩子从小到大过来玩，哪一次不是在我背上睡到家的？甭说现在他有一米八几，就算他有两个你爹高，我也照样能把他送回家！”
路淼爸：“你为什么诋毁我的身高！结婚前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路淼：“哦，他是亲儿子。”
路淼妈羞涩地笑道：“也差不多了。”
“那我呢？”
路淼妈看看邵倾熟睡中完美的侧脸，又看看路淼的样子，再转而瞅瞅路淼爸露着肚皮沙发里四仰八叉的熊样，斟酌了一会儿，说：“你是，亲生儿子。”
路淼：“……”
路淼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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