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我蜀山》太微天

15、羽衣鸟6

　　“羽衣鸟：变形纲，鸟形目，龙雀科。因能变作人形掩藏翅膀，恰似脱下天女羽衣，又名羽民。性温驯，攻击性低。能致风气，疑为风伯飞廉之原型……”
　　钱荼坐在审讯室的门边，翻着一本大文件夹，里面有各种剪报、古籍复印件和意义不明的照片。她看了看文件中的“羽衣鸟”一栏，又比照着被反铐在折叠椅上的秦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最劲爆的还是如下一段记载——“此鸟雌雄均与同□□配，常择人为偶，寄生鸟卵，待成熟之日取出。”
　　“我们也没见过真正的羽衣鸟，所以先前只是怀疑，想用卫宗韶引出他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现在看来，资料记录的应该都是真的了。”兰丹木靠墙站着，看了眼钱荼一脸懵逼的表情，补充解释了一句。后者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在秦雀与照片上的姑娘如出一辙的事实面前，由衷佩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主持审讯的盛青似乎见惯了稀奇古怪物种，并没有闲情赞叹造物主的伟大。他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打量了秦雀一番，问道：“既然你对卫宗韶没有恶意，为何不告诉他实情？如果他能理解，就不会找上我们，我们也就不会抓你。”
　　秦雀始终低着头，从进审讯室后就摆出幅拒不交代的模样。盛青倒也不急躁，他十分清楚自己手中的砝码：“你想在这跟我们耗下去我也不反对，虽然我们对没有作恶的妖类不能任意处置，但是我们有义务保护人类的权益，比如受骗上当的卫宗韶。”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听到卫宗韶的名字，秦雀有些不淡定了，他抬起脸来，眼中布满烦躁的血丝，“你们别动他！”
　　盛青哼哼一笑：“放心，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公司，自然不会动他……但是……”他刻意顿了一下，“对于你瞒着他寄生在他身体里的卵，我们可以帮他去除。”
　　卵……饶是已经知道了这种鸟的特性，钱荼还是觉得三观被打击得不行。她侧目看向兰丹木，对方明白她想问什么，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对卫宗韶做了检查。”

　　原来这秦雀果然不仅变成个妹子骗了卫宗韶的心，还骗了他的身。他以卫宗韶为自己后代的母体，只等鸟蛋成熟后就会将其取出。他今晚在钱荼身上摸来摸去，就是为了寻找人体内的鸟蛋。
　　“这真是……这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认一贯话多的钱荼哑口无言，秦雀则直接爆了。
　　“你……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他豁然起身，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被术法封禁，肯定会当场打起来，“我一没伤人，二没犯罪！蛋对人体又没有伤害，你们凭什么把它弄死？”
　　盛青对其的咆哮置若罔闻，直截了当回了四个字：“凭你骗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秦雀忿忿不平地质问道，“你要我对他说我不是人，想要他帮我孵蛋？我要是对你这么说，你会答应吗！”
　　“那你也，也不该骗人吧。”眼见对方情绪激动，钱荼作为当事人之一，小声道，“这个……消费者还有知情权呢，你知不知道卫宗韶因为你失踪了有多担心，你却这么利用他，还，还……”始乱终弃四个字她实在不好意思用。
　　秦雀看了她一眼，像是被刚才的一通发火抽干了力气，他颓然地坐了回去，喃喃着：“……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我又不是随便找的对象。”

　　他茫然失神地盯着地板发呆，好半晌都没再说一句话，看在钱荼眼里不禁有些可怜。她瞅了瞅身旁两个术师，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秦雀。结果盛青在一顿冷嘲热讽之后，却解开了秦雀的手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走吧。”
　　秦雀缓缓将视线转回他脸上，似乎没明白他的话：“走？你们不惩处我吗？”
　　“你做的事虽然不道德，但也不算犯罪，连个治安拘留都够不上。”盛青好笑道，“至于你们族群的癖好……这谈不上对错，我们只是接受了卫宗韶的委托找你，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真相，自然没理由再扣着你。”
　　听见无罪释放，秦雀却并没庆幸，他神情黯淡地站起来，想了想，又问：“你们把卫宗韶藏哪了，我能看看他吗？”
　　“我们本来就没把他藏起来，只要你不动歪脑筋，随时可以去看他。”兰丹木这时发话道。而一旁的盛青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抛开公事不谈，我个人觉得你不告而别的方式不太妥当。如果你对卫宗韶是认真的，还是把这个谎圆了吧，毕竟相处一场，该有个善始善终。”
　　秦雀没有再说话，他的视线在兰丹木和盛青身上分别扫了一眼，最终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

　　问讯至此结束，钱荼也被请出了房间。兰丹木负责把她送回租住处，而她想了一路，临道别时实在忍不住问道：“就这么完了？”虽然案情大白，可总有一种半途而废的遗憾感萦绕不去，而且这事要怎么跟卫宗韶解释？
　　“那你还想怎样？”兰丹木一见她这神情，就知道这丫头必定还有无数的想法和无数的问题。趁着自己才平复不久的情绪没有再次爆发，他迅速摆出强硬的架势打住钱荼的一切企图，“完不完都跟你没关系了，总之一句废话也别对人说，然后乖乖回屋，睡觉！”说罢，他直接替钱荼把房门一关，连句说“再见”的时间都没留给钱荼。
　　钱荼的脸差点被门拍扁，不由委屈地摸了摸鼻子，没来由地就想到：如果还能再去文武学校代课，她一定要告诉众人兰师兄的真实面目。什么善解人意温和亲切如沐春风，那就是一层糖衣炮弹！

　　不过，尽管钱荼攒了一肚子问题，觉得事件并不算完满落幕，同学们的日子还是在实习中平静地度过。卫宗韶自然也是如此，只管默默等着盛青那不知何时才会来的所谓“调查结果”。
　　看着被蒙在鼓里的他，钱荼好几次都忍不住想不管兰丹木的告诫，把真相一股脑告诉他。还好就在她憋得前心贴后背的时候，盛青总算打电话给了卫宗韶，说是已经找到了秦雀的下落，只不过按秦雀的要求，剩下的事秦雀会找时间亲自联系他。钱荼猜这肯定就是给了秦雀一个机会，让两人好好道别。
　　思及此处，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满意，钱荼也就此打住了，毕竟对卫宗韶来说，这件事算是有了一个能令人比较好接受的结局。可是过了几天，就在她以为卫宗韶会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失落上一段时间的时候，卫宗韶忽然精神了起来，还特意请钱荼下了顿馆子，说是谢谢她帮忙介绍侦探社。

　　“什么！你又跟他好了？”钱荼差点把西瓜汁从鼻子里喷出来。
　　“是啊，她说她父母让她回家就业，觉得异地恋肯定没有结果，又不好意思提分手，所以才故意躲着我，想让我主动提分手。”卫宗韶殷勤地给钱荼递了张餐巾纸，“你说她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我好好说了她一顿，她也想通了，跟我道歉，我们就复合了。”
　　钱荼听得一愣一愣的，左思右想后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你说的这个秦雀……是男的……还是女的？”
　　卫宗韶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瞟了她一眼：“你这叫什么话？当然是女的喽。”

　　“这事啊，我们已经同意了。”盛青波澜不惊道，颇为辜负了钱荼特意对他和兰丹木爆料的初衷。
　　“可是……可是……性别问题怎么办，难道秦雀能变女性跟卫宗韶过一辈子？”
　　“只要没什么危险，一般这种事我们不会戳穿。” 盛青耸了耸肩，“或许他们这种能变形的动物，也不是很在乎做男人还是做女人。”
　　果然非我族类，逻辑清奇。钱荼委实难以理解：“那孩子的问题呢，秦雀难道还要再利用卫宗韶一回？而且……我觉得卫宗韶家也不会接受自家的孩子是个蛋。”废话，是个人都不能接受好吧！
　　“这个我已经警告过他了，如果他还想和卫宗韶在一起，就必须按人类的规矩生活，否则就不是抓回来教育一顿的事情了。”盛青说罢微微一笑，“再说那个蛋我们也没破坏，放在保温箱里储藏着呢。根据秦雀的表现，我们会考虑还给他的。其他的，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了，谁叫他非要找个人类。”

　　合着他们几个忙活了大半天，就是为了解决小情侣的矛盾啊？
　　钱荼觉得这起事件着实有些虎头蛇尾，还涉嫌集体欺诈，但转念一想卫宗韶那失而复得的高兴模样，又释然了。也是，当事人都不介意，她还计较什么？不是有句话叫“不爱你的人骗你一时，爱你的人骗你一辈子”么，生活中总不能完全清除这些善意的谎言。
　　“只是觉得这样降妖除魔……不够刺激啊。”她末了还是有些失望。没有看到高强的法术对决、没有外形夸张的怪物也就算了，但所谓的灵异事件，该不会都是这类寻物启事似的琐碎事吧？那可太没趣了！
　　“刺激的？有，怎么会没有呢！”盛青哈哈一笑，瞄了兰丹木一眼，忽然转换问话对象道，“现在卫宗韶的事情解决了，是不是也该解决一下你和小钱的事情了。”
　　钱荼一愣，指了指自己：“我？”我和师兄有什么事？
　　盛青继续用眼神示意兰丹木，后者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放弃似的叹了一口气，听着颇有种悲怆感。

　　“其实……为了防患于未然，我私自跟你缔结了使役灵的契约，就是那张写有你名字的符纸。”兰丹木解释道，“几天前你与秦雀缠斗时，最后忽然感到自己的力量变大吧。那就是因为你的灵体成了我的使役灵，所以我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你的潜力，还有……”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好处！”钱荼抢白道。那张符纸她还有印象，如此看来，那张符似乎让她与兰丹木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她顿时生出浓厚兴趣，“那还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兰丹木对她这种好奇第一、万事第二的脑回路已经充分认识，无奈道：“好处也算是有，就是我可以随时感知你灵体的状态，但坏处更多。”他顿了一下，严肃起来，“使役灵一般会为我探查情况，但必要时也会攻击敌人。说白了，这是一种替人卖命的灵，所以我并不觉得你……”
　　“但是强大的使役灵能发挥巨大的力量，也能帮丹木吉解决很多事情，而他现在只有一个鹄苍，能力实在有限。”盛青适时插嘴，惹来兰丹木一眼警告，却总算让钱荼听懂了。
　　她可以成为兰丹木的使役灵！
　　跟着兰丹木一起冒险，一起面对神秘的世界，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刺激嘛！

　　“那我的灵体也能变强大吗？能发挥巨大力量？”料想到兰丹木大概根本不想她接这个差事，钱荼干脆直接问盛青，得到后者肯定的答复。
　　“人是万物灵长，人类的灵体当然能成为强大的利器。”
　　“那好！那好！我当我当！”钱荼一跃而起，抓住兰丹木的手用力一握，“师兄！我不怕危险，请务必让我为你卖命啊！”
　　兰丹木皱眉瞧了瞧那激动到微微颤抖的小手，觉得自己独来独往的省心日子……可能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