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我蜀山》太微天

10、羽衣鸟1

　　虽然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但由于两人返校日不同，钱荼没法立刻去找兰丹木，好在她可以跟对方微信聊天——不过常见的情况是她打字如飞，兰丹木偶尔才回一句，而且都是关于如何对离魂做一些安魂静心的冥想训练。但这并不会被自来熟的的钱荼放在心上，亦不在乎对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回避。
　　好不容易等兰丹木返校了，却又遇上H师大的师范生统一实习。钱荼被分到了郊区的一所小学，每天两头来回跑，累得跟驴似的，就顾不上去找兰丹木了，两人之间的联系自然而然地变少了。日子就这样围绕着两人各自的忙碌生活运转，蜀山上的一切似乎离钱荼渐行渐远，被更多近在眼前的事情挤开，直到一个人找上了她。
　　这事还要从钱荼和同学租房子开始说起。
　　在坚持了一个星期从城南跑到城北的实习生活后，钱荼觉得每天把接近5个小时花在地铁和公交上，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她们系还有几个同学与她分配到同一所学校，大家一拍即合，便决定在实习学校附近找一个短租的房子。负责找房子的是一位家住本地的男同学，尽心尽责，很快找好了一间户主暂时出差的两室一厅。大家都是同学，也不讲究男女混租，就开开心心搬了进去，等到房子和实习全稳定下来，这位男同学找钱荼来了。
　　“相亲？”钱荼看着卫宗韶，奇怪道：“就算找人陪你，也该找个男生吧。你找我陪你，是故意砸场子去的吗？”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卫宗韶讪笑道，“我是想找你假扮下我女朋友，到时等我看场面差不多了，就把你介绍出去，对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钱荼觉得这主意实在复杂曲折：“何必这么麻烦？你不想跟对方谈，就直接拒绝好了。”
　　“这不是……这不是太不客气了嘛。”卫宗韶努力解释其中的人情世故，“那女孩是我妈好朋友介绍的，说是T大的高材生，长得漂亮，家里条件也不错，我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推辞。”
　　“既然这么好，那干吗不谈谈看呢？”钱荼更奇怪了。
　　“我……总之我现在不想谈女朋友，我妈就是不愿我毕业后去别的城市，为了栓住我才催我相亲的，这么被赶鸭子上架，换了你你也不乐意吧？”
　　卫宗韶说到这点，倒是打动了钱荼。一想到被爸妈束缚的经历，她很是感同身受；加之卫宗韶又为找房子出了力，也算是帮了大家的忙。林林总总的理由加起来，钱荼就点头同意了。而且T大还是兰丹木的母校，那里面的白富美……她莫名地想要见识一下。

　　两人就这么说定，到了相亲当天，卫宗韶和钱荼前后脚进了约好的中餐厅。钱荼坐在离卫宗韶隔了三张桌子的位置，等着他把自己拉出去挡枪。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她发现卫宗韶拿起了手机，同时餐厅口一个女孩也拿着手机进了门，似乎就是正主。而这位正主也带了一个同伴前来赴约，钱荼定睛一看——嗨！世界还真特么的小，这人不就是她兰师兄嘛！
　　她一双眼睛不禁紧盯兰丹木，看到他和女孩一起坐在了卫宗韶对面，三方互相打招呼。钱荼暗道，该不会这姑娘也想委婉拒绝，所以找兰丹木假扮男友吧？为防自己身份穿帮，她不得不掏出手机，给兰丹木发了一条微信：你在大连路的粤港汇？
　　兰丹木的回复很快传来，一个简单的“？！”符号。
　　“我也在”钱荼回复，然后她就看到兰丹木略带吃惊地悄悄四处张望，便又回了一条“我跟你隔了三张桌子。”
　　兰丹木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她，有些诧异。而钱荼正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但看着屏幕纠结了半晌，她鬼使神差地又改了一下：师兄和女朋友一起来的？
　　很快她的手机有了显示：不是，导师家亲戚，今天相亲，找我帮忙看看——后面还跟了个微笑的表情符。
　　钱荼莫名松了一口气，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嘴角弯了起来。然后她才简单地把她和卫宗韶的关系说了一下，并坦白了两人的计划，提醒兰丹木到时记得配合。手机上不一会又有了回复，这次兰丹木只发了个省略号。
　　不过，虽然最后一条回复是无言以对的点点点，但兰丹木的临场表现还是相当诚意。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卫宗韶一桌开始上菜，他便趁此时机向钱荼招手。钱荼几步走至卫宗韶旁边，正听到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陈师妹，真不好意思，这就是我女朋友，因为我还没跟家里说，所以我妈才找人帮我介绍，结果浪费了你的时间。”
　　钱荼反正问心无愧，冲陈姑娘大方一笑。陈姑娘微怔之后，也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看上去并不失望——或者说，她可能也没看上卫宗韶。想想也是，既然能认识兰丹木这样的男人，钱荼觉得卫宗韶恐怕也很难入了白富美的法眼。
　　这下，双方客串演员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为了体面，双方还是要把这顿吃完才能把中国人的虚怀若谷演绎到位。最终，陈姑娘和兰丹木识趣地表示有事先走，留下了卫宗韶与他的“女朋友”。
　　钱荼看了看一桌子的精致菜肴，又看了看兰丹木消失在店门口的身影……
　　“我还有约，先走了！”她几乎没多考虑，就丢下了卫同学一人，另一边则飞快地给兰丹木发出一条微信：师兄，地铁口等我！

　　等她追过去，就见兰丹木正靠着地铁扶梯入口的墙边。他今天仍是T恤牛仔运动鞋的行头，正靠着地铁入口的玻璃墙面，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望着某处放空。没有了郁郁葱葱的山林做背景，他仍能站得自成一派，隔绝于车水马龙之外。见钱荼飞奔而来，他切换成了“开朗”模式，打趣了一句她：“怎么，这么快就把你的男友甩了？”
　　“哈哈，看见师兄我就见异思迁了。”钱荼也回以玩笑，邀请兰丹木道，“一直没时间去找师兄，今天可真巧了！正好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面，还上过美食节目，师兄你刚才也没怎吃，我们一起去补一顿吧。”
　　兰丹木看了下手表，在短暂地思索后才点头同意，跟着钱荼从主干道走进了小巷子里。一路上，钱荼不停地找话题，把自己的实习生活事无巨细地一一聊到。说来也奇怪，他以往虽然社牛，但跟别人聊天，那好歹还是有共同话题。但即使兰丹木一路只是当个听众，他这独角戏还是演得十分起劲。
　　两人说着就到了钱荼介绍的拉面店。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已经过了饭点，排队的长龙依然把不大的店铺挤得人满为患。兰丹木终于主动了一下，排队、买单、端面一条龙服务，末了还把两人的桌面用卫生纸擦了一遍。钱荼坐在他对面，蓦然又回想起蜀山上被包养的日子，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我真羡慕你以后的女朋友，她肯定是上辈子拯救过地球。”
　　兰丹木似乎轻笑了一声，他低着头，从钱荼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额头到鼻尖那条细腻的线条，看不见什么神情。
　　“最近还有没有离魂了？”兰丹木忽然开口，跳过钱荼的话题。
　　“少了。”钱荼吸溜一口面条，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我坚持用你教我的法子冥想，感觉很不错呢！”
　　兰丹木让钱荼做的其实是引气术的修炼，旨在感知自身与外界灵气。他原本不该随便向一个门外行传授术法，但出于好事做到底，为了让钱荼不至于没完没了地离魂，就让她试一试。引气术往上能练到很深的境界，不过兰丹木教的只是个入门，只要钱荼能感觉到自己的灵体，从而一定程度上控制住即可。钱荼一开始是从盯着一支蜡烛静坐开始，如今过了一周，她已可以不借用外物便集中精力、摒弃杂念。而且莫名觉得精力充沛，好像吃得更香、睡得更好、干什么都更有劲了。最后感叹道：“看来气功、瑜伽这些玩意不是瞎编的啊。”
　　一碗牛肉面很快就吃完了，钱荼却还不想这么快跟兰丹木告别，可师妹找师兄压马路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于是，干脆问题抛给了兰丹木：“师兄接下来想去哪啊？”
　　“……我要回学校了，还有实验没做完。”
　　“咦，这么赶吗？”钱荼夸张地失望起来，“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要不去看电影吧？正好现在有几部爆片……”
　　“师妹，”兰丹木忽然打断了钱荼，他用纸巾轻轻擦过嘴，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这才抬眼直视钱荼，表情带上了几分郑重，“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又知道你我都有点不同寻常的地方，那我也就坦诚地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我理解你对蜀山上那些事情的好奇心和热情，但这会让我比较困扰，我……我觉得我们不用联系地这么频繁，也不用硬要做成朋友，你能理解吗？”
　　钱荼一开始还真没理解过来，因为她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把拒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的人，当即就傻在那里。然而，兰丹木态度依然温和，话语却十分决绝：“人与人交往，全看缘分，我觉得我们的缘分没到那份上，所以不必勉强。”

　　钱荼浑浑噩噩地回到租处，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哪里惹到兰丹木说出那么一段话。明明在蜀山上他那么照顾自己，怎么下山以后态度就转了180度？她只在梦里见到兰丹木这么分裂，怎么现实里也分裂了。可既然对方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那社牛如钱荼，也不好意思继续骚扰对方。她
　　带着一头雾水和更多的郁闷，走到阳台吹风，碰上了也在阳台的卫宗韶。他已经带着吃不掉的大包小包回来了，可就在大家把他的免费晚饭风卷残云后，他却并没有参与一向热衷的集体斗地主，而是一个人在阳台愁闷烟。
　　“想啥呢，是不是后悔把那个陈师妹推掉了？”这次卫宗韶的相亲活动只有钱荼一人知情，她叹息道，“其实我感觉对方挺好的，知道你带着女朋友都没给你脸色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是不知道……”卫宗韶嘀咕道，眉头锁得更深。
　　钱荼一看，这表情分明饱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啊！“怎么了啊？”她捣了捣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让我给你参考参考。”
　　卫宗韶闭口不答，独自犹豫了好一会，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有女朋友……”
　　钱荼眨了眨眼，不解之余开始发散思维：“那你干吗不跟你家里说，难道……你家看不上？对方是未成年少女？有夫之妇？”
　　“你扯哪去了！”卫宗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中露出浓浓的苦闷和无助，“……她……现在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