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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85章 ...

  •   北海道,钏路。

      晚上八点,La Vista 阿寒川酒店。

      顾森与顾原森坐在餐厅用餐,今晚是预订的第二晚,第一晚来不及过来,费用也不会退。顾森没觉得多可惜,当时丁美格订这家酒店时也浪费一晚,隔日清晨还在河边看见了鹿呢。

      有得必有失,也不是人人都能看见鹿的。

      窗外河水流淌,雪未停,餐桌前顾森握着顾原森的手看他吃饭。手心的温度有些热,顾森用手背试试他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她有些担心。

      “还是有些烧啊。”

      顾原森这下忍俊不禁:“是烧不是骚,森森,翘舌音。”

      顾森被他说得没忍住,凑近了笑:“好好,可是真的有些烫啊。”

      他来一句:“只是额头么?还有别的地方。”

      顾森惊诧到秒懂,欲抽出的手被他紧握。

      后来索性借着头顶的灯光端详他的手,翻来覆去,爱不释手不肯松。昨晚也是这样,他病重昏昏沉沉紧握不肯放,糊涂的呓语时不时跑进她耳朵里,她听着心口莫名发苦,却不知为何发苦。许是他皱紧的眉头太过疼痛,许是她看出他挣扎在那片黑暗里一直无法醒转,她不明白,却觉得不会一般。

      她垂着眸,向他保证:“我答应你,日后不会跑远,不会跑去你看不见的地方,不会让你找不到。”

      霎时间,顾原森的心中惊涛骇浪,他掩饰得很好,问:“我做梦了?”

      顾森点头:“嗯。”

      “说什么了?”

      顾森看着他:“你喊我的名字。”

      “……”

      “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没听过,那是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同我一样。”

      她这样反赞自己,他的笑容露出来,点了点头。

      她也没问,就说:“会介绍给我认识么?”

      顾原森静望着她,另一只手抬起碰碰她的脸改为很自然地摩挲着,然后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会把你带到他面前,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他这次的态度如此鲜明,顾森感到欣慰又有些许茫然,她靠进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如此沉稳有力。

      握着他掌心的那份踏实,她轻道:“我并不期盼他人的认可与支持,我所期盼的只在一点,我正拥有着,以往看重的那些,也不会再费尽心力想要得到。”

      顾原森抚摸她柔软的发,灯光映照,他的眉眼坚毅流畅,忽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给了你束缚与压迫?”

      顾森抬眸,从他怀里起来:“为何这样说?”

      “你以前轻松,自由,伤痛掩埋也困不住你,我让你时不时落泪,是否偶尔觉得疲惫与负累?”

      顾森思索着:“不是这样说的,相反我觉得真实。”

      “真实?”

      “就像这样。”她牵起他的手晃了晃,明亮的面部光彩一时说不出的惹人注目,她在顾原森的眼眸里闪烁,闪烁着令他心动,无法抗拒的女性温柔。

      这种温柔,以前经常停留在谭霖孜那里。

      那个爱穿黑色大衣,爱戴宽檐礼帽,总是站在樟树下安静等候他的母亲,及腰的波浪长发同树梢的风浪交织,温柔的神态永远印刻在她儿子的心底。时不时她的话语传来,在他迷茫困顿之际,说Wilson,不要再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让我找不到你。

      他不止喊了蒋经平,他知道,但森森的表现令他惊喜,她总是这样温暖,善解人意。

      “走。”

      他起身将她的手握紧,一步步回去房间。

      顾森跟着他笑容满面,他回头那一瞬,想着有一日要把森森带去谭霖孜的面前,让母亲好好看看,这个小他十岁的女人,眉眼间有着怎样让人折服的韧劲。

      ***

      隔日大陆那边,四川。

      清晨七点半,顾赞面容严肃从茶社后院小楼里出来,邻居开民宿的老板啜一口盖碗中的茶水呸掉茶叶,问:“吃了没得,叔?”

      顾赞点头,算是回应。

      这时正门外摆摊的嬢嬢套近乎:“山叔,娃儿年前回来噻?年年都回来团年,好晓得孝顺哦!”

      提起顾森,顾赞的眉眼这才有了缓和:“回来哟。”

      “好久回来嘛?”

      “啷个晓得,还在日本。”

      “个是耍男朋友咯哇?”

      “鬼晓得!莽娃儿!”

      谈话间,抬脚进了自家茶楼。

      这座茶楼还是顾森的奶奶在世开的,自她走后,守着这份思念与期待不管生意好不好做,这座茶楼一直迎来送往。

      茶楼是这片区域最大的茶楼,经年之后,顾赞凭着这块“风水宝地”逐渐成为这一片七八家茶楼旅社的老板。

      顾淮带着妻女等候在这里多时,凌晨六点就来了。

      顾赞见到三人也不惊讶,也不高兴,只道:“你来做什么?”

      顾淮站着,目光谦逊:“爸,我们来接你跟我们回去过春节。”

      “不去。”顾赞从他身边走过,一点情面不给。

      “爸……”顾淮乞求。

      “我同森森过。”

      “她还在日本。”

      “她会回来。哪一年不是我的孙女陪我。”

      “……”顾淮肩膀脱力,起初赶来的自信在见到老爷子依旧不近人情的面孔后,在他一眼温情也不给顾清和余长清后,渐渐心酸,“那我把她接来一起过。”

      这话刚落,余长清望向他,顾清则是霎时眼光明亮,像在期盼什么。

      哪知顾赞嗤笑:“她愿意吗?”

      顾淮这会儿冷静下来,缓言:“我是她父亲啊。”

      顾赞严厉的视线扫来:“你也知道你是她父亲,森森等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跟丁美格一样,都是只顾自己,没有良心的。”

      “爸!”

      “别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走。”

      “就算你不原谅,可清儿也是你孙女啊。她没有一年与你团圆过,你难道不心疼吗?”

      顾赞无比冷情:“有你们这对父母这么惯着,何须我来心疼。”

      “……爸爸。”余长清这时出来,护着顾清发声。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顾赞那张儒雅清正,向来待人春风拂面的脸孔像攒了冰碴子一般,言语冷飕飕直戳人心肺。

      “你们惯着她,骄纵跋扈!对着她亲姐姐动手!你这个当爸的狼心狗肺!那是谁?!你怎么保证的,森森小时候多么依赖你,你就那么往她心口戳刀子,你也配当爹!”顾赞说着,不可避免心疼满溢,话语更是咄咄逼人,“不用这么看着我!森森什么都没说,是丁美格气不过打电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亏得告诉我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本该报平安的,森森却一个电话没有。她肯定一个人躲起来哭,若是元荷还在,你看你妈怎么办你!”

      顾淮听着眼眶发红,两侧的拳头握紧,解释:“我承认是我的错,可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清儿是妹妹,她是姐姐,我哪日不希望她们姐妹能够和睦相处,可错都归在我一人身上好不好?不要怪清儿,也不要怪长清,我欠她们母女太多。”

      “那你就不欠森森吗!”

      “我欠!”顾淮上前一步,嗓音颤动,“所以我想着弥补。爸你帮帮我,若是妈还在,她也舍不得森森这么一直没有爸爸的呵护啊。”

      “我不帮你。”顾赞转身要走。

      这时顾清突然上前大着胆子拽住他,扯着他的袖子,切切叫一声:“爷爷!”

      顾淮和余长清愣了愣,只听顾清含着哭腔小声说:“我反思过了,知道自己错得不该,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跟姐姐有矛盾,我也会跟她承认错误,拜托你,帮帮爸爸。”

      她咬着嘴唇,眼泪倏地掉下来。

      “一个人偷偷哭泣的,不止只有姐姐一人啊。”

      当晚北海道时间21点,顾赞打来电话,电话里慈爱的问候让顾森的唇角一直上扬。他关怀的情感透过冰冷的电子产品在北海道的冰天雪地里熨贴顾森因儿时父母爱意缺失而产生的自卑低落情绪,有一段时日她认为自己是多余的,甚至不该出生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现在她还会这么想么,不会的。

      她已经有Wilson了。

      “还是之前那个?”电话里,顾赞的声音平静。

      顾森听出爷爷的无奈和无力阻拦,轻轻嗯了声,又说:“你会喜欢他的,爷爷。”

      顾赞语气平平:“我喜欢做什么……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那人也不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吃一次亏不够还要再吃……若这一次……”

      “爷爷。”顾森很快打断,微笑,“年后我带他回来见你。”

      “谁要见,我不要见。”

      说完无情将电话挂断,顾森没办法对着黑色的屏幕揉额。一转头,见顾原森倚靠在门边。

      顾森歪着头,有些遗憾:“顾老板,我爷爷说不想见你。”

      顾原森姿势不变,眉形一挑:“他会满意我的。”

      顾森抿唇:“这么自信?”

      顾原森走近,凝视她,深邃的眸子里承载着寂静渊林。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下一刻将她揽在怀里,温情脉脉好久。

      而同一时刻,四川。

      顾淮三人未走,在茶楼隔壁的民宿订了两间房,两夫妻在房间里没出来,顾清洗好澡后出来窗台透风。楼下就是茶楼小院,院子里有一片小池塘,周围绿植苔藓覆盖,一簇芭蕉,一棵梅树。四周檐下摆着三两花盆,有些开着有些败了,不管春夏秋冬都是一景。外人进不来这里,小楼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只留有顾森的。很早之前还有两间客房,后来租出去给了在茶楼贡献好多年的老员工。

      顾清中意那把茶室里的藤椅,此刻被梅树掩映着,看得出有些年头,是一把陈旧的藤椅。她想顾森绝对躺上去过,说不定是喜欢的老物件之一,她这个姐姐很念旧的。

      想起下午只有他们一家人时,顾淮跟她道了歉。她很吃惊,父亲却只是默默抚摸着她的头,好久哽咽一句,清儿长大了。

      余长清也是欣慰将她拥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脸,说我的清儿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她是么,是的。

      以后都会是。

      电话打来时,顾清欣喜着很快接起来,对面那好听的男声像此刻池塘边升腾起的薄薄水雾。

      她怕会消失似的,赶紧接道:“我在!”

      那男人顿了顿,愉悦的笑声阵阵:“今天不错?”

      顾清垂下眸子,低落:“没有。”

      低落也只是一时,他能打来电话她非常开心。

      “你爷爷答应了么?”他问。

      顾清呐呐:“没有。”

      他却说:“别急,迟早的事,你们是一家人。”

      顾清喜欢他这句话,道:“我会努力的。”

      他补充:“只要过了你姐姐那关,你爷爷就不是问题。”

      顾清踌躇,不敢确定:“我想的,若是……”

      男人笑着:“刚才说什么来着?”

      顾清抿着唇笑,轻轻嗯一声,又重复:“我会的。”

      他准备要挂,顾清急急问出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我姐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顾森不再是直呼其名了。

      “等有机会,等你姐姐从北海道归来,我告诉你。”

      接着不再犹豫,挂了电话。顾森久久盯着黑屏发呆。

      过一会儿,顾淮披着羊毛衫出来,走过来:“清儿。”

      顾清收起手机:“爸爸。”

      “还不睡?”

      顾清乖巧笑了笑,伸手指着楼下那把藤椅,道:“那椅子是不是有些年头了?”

      顾淮望过去,喉咙“嗯”一声,说:“森森小时候,还是爷爷亲手编的。”

      顾清惊讶:“爷爷会手工?”

      顾淮笑说:“何止,爷爷会很多。会制茶会养花,会开塘会种树,木雕刻了好多小玩意,个个活灵活现。”

      顾清眼里瞬间有光,末了又垂下头去。

      顾淮知晓她的失落,拍拍她的肩膀:“明天离开,我让爷爷挑一个送给清儿。”

      她倏地抬头,眼眸里亮晶晶盛满喜悦,只那一瞬,顾淮心中有愧有疚,对两个女儿,他尽力掩饰,却发现那惆怅像风一样无孔不入。

      ***

      北海道深夜,顾原森没有征兆打了个喷嚏,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顾森赶紧给他抽来纸巾,关怀的话还未出口就听他蹙眉:“森森,有人骂我。”

      顾森睁着眼睛,忍俊不禁:“谁骂你,还不是你去室外泡澡着了凉。”

      “泡着舒服。”

      “那发热也舒服。”

      他不怀好意盯着她,唇边笑压不住:“那也要看怎么发热……”

      她转头就走不理他,他又来了。

      “跑什么?”

      “……”

      他忍不住几步跟过去,环抱在洗手台要洗漱的她,把优越的下巴搁在她肩窝,她胳膊肘往后发力想要推开,他越用力。

      放肆胡闹对着镜子里说:“热了做更舒服。”

      他真简直了。

      顾森正洗着脸呢,他一下子等不及,发力将她打横抱起往大床的方向就去。

      “哎呀我还没洗好!”

      “等下一起洗。”

      “我不要。”

      她被他丢在大床上,刚想起身被他压下来,唇舌跟着热情地贴上来。

      顾森边推他,边被他挠着痒痒肉发笑:“哎呀头发,压到我头发了……”

      “啊,sorry……”

      他煞有其事道歉又惹她发笑,顾原森喜欢死了她这自然模样,吻贴着她脖颈密密麻麻落下。

      也不知到了何时,窗外的夜那么浓郁,他怀里的女人那么轻柔,顾原森额头的汗滴下去,滴落在她绯红的面颊,那一刻迎着她的目光,丝毫不躲避的目光,顾原森全身心的柔软感触着,感触上天待他不薄啊,真就让他找到。

      有那么些年他走不出去,感慨世间多是离散,母亲谭霖孜留给他的遗憾根深蒂固,他只是想再要一份不会离去真挚的温暖。

      “森森……”

      他颤抖着俯下身抱住她,嗓音沙哑感悟透了风雨无情。

      他抱着这唯一一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呢喃期盼。

      “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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