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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卷一番外:王加曼(下) ...

  •   那个神秘的男人,自称为Y。Y有双巧手,三两下一捯饬,王加曼便不再是原来那番模样。他顶着全新的外貌,去到荟欣花屋,钱嘉成(钱方)居然真的没有认出来他。

      “吃苹果的人,吐出的却是香蕉皮。”Y先生常对他说句话,王加曼一开始并不懂,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句话讽刺的便是钱嘉成(钱方)他们,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回乌市的这四年,王加曼知道,自己已然变成了另一个“钱嘉成”。从他开始刻意留长发,与钱嘉成做“朋友”的那天开始。

      半年前,王加曼已经成年。那段时间,半个乌城的人,都收到了钱嘉成(钱方)&仇茜的结婚请柬,他本以为Y先生会就此告诉他详尽的复仇计划,可Y却没有,依旧是对他笑了笑。

      “果然没白留你在我身边,既然已经想到了婚礼这个关键点,那么你会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在王加曼原本的计划里,除了得肺病死亡的夏如新,他认为,戴尔与泰金之是肯定会出现在钱老板婚礼上的,那不如在婚礼上来个“瓮中捉鳖”。

      詹少没有推断错,王加曼早就把自杀列在了他的计划里。这不,在正式执行“瓮中捉鳖”计划前,他托Y,帮他找到了他的父母。

      风水轮流转,六年前,好赌嗜酒、欠债累累的父亲,现如今却在一家小面馆里做杂工。

      “有人在吗?一碗云吞。”刻意压低了帽檐,王加曼走进店里。
      “这位老板,云吞已经卖完了,我给您烫碗面条吧。”过了午饭高峰期,小面馆里,只有父亲一人还在忙碌。
      “好,不要放葱,多放点辣椒。”

      父亲去后厨下面了,王加曼自己一个人在面馆里转悠。

      锅灶上热气腾腾,五旬的父亲佝偻着背,双手在忙活,眼睛却盯着脚下的一大盆脏碗骂骂咧咧。

      “老板,您有什么事?”感觉到客人正站在后厨门口看着他,父亲面上的愤怒立刻一扫耳光,脸孔上立马挂上了笑。

      “我在找厕所。”谎话张口就来,王加曼脸不红,心不跳。
      “厕所在右边呢。”
      “帮我加个荷包蛋。”已然转身,王加曼又压了压帽檐,道。
      “好嘞,老板。”

      他进小面馆不过才十分钟,父亲便喊了他三声“老板”,王加曼忽然鼻子一酸,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穿着,自嘲地笑了。

      这一顿面,他吃得极快。父亲只当客人是赶时间,并不好奇。直到临买单前,王加曼才开口:“不好意思,刚刚上洗手间时,我不小心把钱包落里面了。”

      “老板,我帮您去取,您等着。”父亲毕恭毕敬的样子,让王加曼不忍心头一颤,待他抽掉面钱,提着钱包走出来时,王加曼早已不在面馆。

      “老板,您的钱包。”
      “老板,您的钱包。”
      “老板.....”王加曼愈走愈快,父亲似乎感觉出了什么,他重新打开钱包,看了一眼贴在上头的照片,追了上去。

      “你是不是我家......曼曼?”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王加曼跨上车,Y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
      “开车!”
      “Y,你怎么不开车啊?”

      Y轻轻一笑,侧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你这一世,见到他的最后一面。”男人说毕,低眸又是一笑,油门踩下,车子缓缓驶向前。

      “曼曼,曼曼.....”父亲的呼唤,被风揉碎,渐渐地,隐在风中,听不见了。

      “还去看她吗?”Y瞥一眼副驾驶,见王加曼眼角闪过泪花。

      接过Y的手机,屏幕上的女人穿着素雅,笑意盈盈,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在招呼客人。照片里的背景是一家点心店,他看的出来,母亲是老板娘。手指往下划着,照片一张接一张,偶还有一个长得憨厚的男人蹿进他眼中,冲着母亲傻笑。王加曼知道,那是她的新任丈夫。

      “不了。”轻吐出这两个字,王加曼便没再说话,心想:既然她过得好,又何必去打扰呢。

      说话间,他过回头,路的尽头,早已经看不清父亲的身影。可是后车窗,却映出一个佝偻老人的身影。那人时而擦碗,时而下面,时而又弯腰去捡易拉罐。明明是父亲的背影,可这身影回了头,他却看见了爷爷的脸......

      自从那日见过父亲后,王加曼便没有再出门。直到钱嘉成(钱方)婚礼前的半个月,Y约他去郊区的一间酒厂仓库。

      那是一个台风夜,王加曼比约定时间来到更早一些。他路过24小时便利店时,买了一打啤酒,打上一辆的士,来到了郊区。走进酒厂最里间的一个小仓库,他一面喝酒,一面等Y。

      Y来了,来得很晚,王加曼等地都快睡着了。

      “这个包裹里,有婚礼当天的全部计划。”那一夜,Y很反常,带了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

      王加曼很诧异,多凝视了他几眼。

      “你约我过来,不单是为了说这件事吧?”察觉出了Y的异样,王加曼走上前去。明明六年来,他们一直在规划着复仇,可临到钱方婚礼前,Y却一点都没有透露计划的意思。

      Y起身要走,王加曼横手拦住了他:“为什么约我来这里?”

      “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计划吗?”王加曼以为,男人会如往常一样,笑着回答他的提问:“这是命运。”

      然而今晚,帽檐下的那张脸,一丁点笑容都没有。

      叮......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王加曼低头寻声,Y撑开长伞,快步走出仓库。

      “好奇怪啊,怎么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嘟囔着追了出去,可Y却已经消失在茫茫雨帘中。王加曼支身回到仓库,转手打开了包裹.....

      距离钱方婚礼的三天前,王加曼才找到戴尔。

      他一回到乌市那年,就听说戴尔去了国外,几经打听,才知道戴尔原来是个科研教授,六年前宣布了隐退。怕是亏心事做多了,跑到国外隐居了吧,王加曼那时想。

      “回来地可真是及时。”这大概就是Y所说的命运吧,要将你们一个一个都杀掉,才算完成真正的计划。

      真是老头有眼!王加曼跟踪戴尔驶向了滨江大道。

      戴尔真地老极了,每走一步都要喘上三喘,还没爬到半山腰,就歇了好几次。王加曼倒也不着急,远远地跟着。

      可一跨进庭院,他便掏出匕首,扣上了戴尔的脖子。

      戴尔身子一哆嗦,恨恨地拽了他一把,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匕首也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操作,讹人吗?王加曼正心念,戴尔却抬手挑掉了他的鸭舌帽。

      “你是王加曼?你是杏花村的王加曼?”
      “既然你认识我,那我就不废话了。”捡起地上的匕首,王加曼半骑在戴尔的身上,正要拿刀刺向他,滋滋滋,手机响了。

      本以为是Y找他,王加曼顿了顿,一手按住躺在地上的戴尔,另一手掏出了手机。

      ——您的尾号6567信用社储蓄卡15时收入人民币10000元,活期余额为.....

      短信刚刚看完,戴尔的手机也叮了一声。王加曼将手机装回兜里,转而将手伸进戴尔的裤兜。

      ——您的银行卡自动扣费已成功,15时向尾号6567信用社储蓄卡转账10000元,手续费为......

      “是你?六年前到现今,每个月给我打钱的人,是你?”
      戴尔点点头:“对不起,我没有杀你的爷爷。但让你们饱受污染与病痛折磨,对不起。”

      持起的匕首,欲要刺向戴尔的胸膛,可临了,却转了个面,顺着落下的拳头,一下一下击打在戴尔的身上......

      这天,王加曼下山后,在安康大道的丽花巷,撞见了毒品交易现场。更准确的说,他看见了Y正与一帮人交易毒品。

      夕阳斜下,他探身走进巷子。杏花村的过往,他来到神秘男人身边后的一幕幕互相交织,就此袭上心头......

      ***

      “王加曼,夏穆晨的尸体呢?”宋队审问王加曼的场景,他在脑海里演练过好几次。自他半个月前,他打开包裹看见了口罩、匕首、收藏币C4炸/弹、纸条后,他就明白,这一次,是不可能再回头了。

      “在那儿。”祁安山,石板桥的另一边。那里杂草丛生,会是一个埋尸的好地方,他想。

      可事实上,王加曼怎可能告诉宋队夏穆晨身在何处呢?

      脚触石板桥,王加曼俯首望去。有河,是河啊!多么清澈的河水啊,好像六年前杏花村山林里的溪水那般的通透。

      倘若什么都如它那样,不变该有多好。可王加曼知道,不能了。

      是,不可能了。自四年前,当年还叫钱方的钱嘉成将他推下河后,湍湍急流就险些要了他的命。可自从被他Y救下之后,王加曼就知道,他注定要踏上这条不归路了。

      “警官同志,我想尿尿。”认尸的这天,王加曼这样与宋队说。

      “宋队,请问我能解个手吗?”见宋阳没吭声,王加曼转过身,语气诚恳,满脸憋地通红。

      果然,宋队吱了声好,又点头示意一旁的警卫。

      正对于桥,朝着底下清清溪流,王加曼解开了裤子。

      哗的一声,金黄的尿瞬间喷射而出。这一瞬,千百副画,就像放电影一般,快速地在王加曼的脑海里飞过......

      他想起六年前,夏如新他们将刀刺入爷爷心脏的那一幕。那个夜晚,鲜血染红爷爷的白衫,也刺破秋夜的宁静。

      在这一年里,他有许多记忆。可临死前,划过脑海的却是双手拖着装满易拉罐的麻袋,跟在那双鬓斑白的老人身后,穿越杏花村安静祥和傍晚的一幕。

      他还想起四年前,他被钱方推入河中的情景。河水湍湍让他险些丧命,有个高大的男人救了他。男人日日夜夜照顾他,陪他理疗,潜移默化之间,教他杀人.....

      与这个人男人的记忆,也有很多,却很复杂。下坠的瞬间,他甚至记不清他的模样了。模糊的意识告诉他,这个在他眼前判若两人的Y先生,也是个故事的人。

      他想起距钱方婚宴的三天前,他擎刀准备刺杀戴尔的那刻收到短信的情形。那时,他百感交集。原本的杀意也荡然减弱,只然最后,杀意化成了怒意,一下一下击打在戴教授的身上。

      那一天,他下山后,戴尔便在睡眠舱里自杀了。同样的那一天,王加曼还听说了金树涉嫌杀害金泰之被警方逮捕的消息。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指使小树杀人?”
      “王加曼,如果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Y压了压帽檐,王加曼并没有看见,帽檐下那张深沉的脸上,单只眼中迸射出的复杂目光。

      咚!同样的复杂神情,在王加曼坠地的一瞬间闪过。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便将Y落在酒厂仓库里的那枚戒指塞到了口中。

      最后一幕,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前一秒钟,映入脑海的画面是爷爷。昏暗的灯光下,爷爷一针一线,替他缝制书包,秋风颤颤,细长的针划破了爷爷的手指。

      他的书包,还存放在金树那里。

      有脚步声响起,夹杂着溪水的哗哗声,在他的耳帘敲奏出一曲乐章。看了真的是要死了,他已经看见了爷爷。王勺春站在桥的那一头,正向他招手呢。

      忽然,有什么人站在了自己的眼前。像是那天在巷子里,撞见过的男人。这男人遮挡住爷爷的脸,王加曼只觉得一股凉意,瞬然扎进他的身体里。

      是了,在王加曼坠亡的过程中,他纵然想过千百副画面,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死于一根小小的针管......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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