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魔》月千莲

52、且就洞庭赊月色（三）

　　静止而颠倒的空间中，戚苗苗发现唯有她和小帅哥是能动的。
　　难道又遇上魔化的魔物了？！戚苗苗下意识地看向玉镯，但玉镯光润如故，并无异动。

　　不是戾气，那现在这般又是什么缘故？！必须先稳定住小帅哥的情绪，戚苗苗心想。
　　她力持镇定道：“帅哥，你冷静点，想要签名，我们在录制之后想办法，现在先把现场恢复过来。”

　　小帅哥不再念叨车轱辘话了，眼神恢复清明，看向戚苗苗，迟疑地问：“你能帮我拿到签名？”

　　戚苗苗一时间张不了口，她在职场中就是个说不了圆润胡话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既不能出于善意原因去忽悠别人，更遑论出于恶意去瞒骗。
　　在职场长期处于前线执行工作，她养成了一种凡是按实际只回复是或者不是、能或者不能的习惯。不然她遇到危阁臣之前，不会在招商部门一直受冷遇。

　　戚苗苗惶惶不能回答，小帅哥仿佛了然，他抬起右手，手心朝下作了个下压的动作——
　　整个空间头顶翻转的人齐刷刷地往下移动了一下！

　　小帅哥问：“我再问一次，你能帮我拿到签名？如果答案还是否定的话，下一次，他们……”他环视了一下四面的人群，声音透着狠劲，“就直接加速下坠，顶穿面层，直至头破血流为止！”

　　一直卷在戚苗苗手腕的小化蛇感受到强大生物对女主人的威胁，展开翅膀飞到戚苗苗身前，用小小的身躯试图把女主人护在身后，双目呈竖瞳，喷出一条水柱直击小帅哥的眼睛。

　　小帅哥嘴角不屑地一歪，水柱连同洵宝也被定住在半空。
　　他轻蔑道：“化蛇幼崽，罕见，但太弱了。”他直勾勾地看向戚苗苗，“但比你勇敢。”

　　说着，他右手食指一勾，洵宝隔空传到他手上，他像把玩玩具一样端详了洵宝片刻，又抬头看向戚苗苗，嬉笑道：“懦弱的人，得逼一逼。我们换个玩法，你答应帮我拿到孟神的签名，化蛇魔兽和这里的人类，你可以选择救一边。”

　　著名的道德难题，火车刹车失灵的情况下，面临的选择是一边轨道救一人还是另一边救多人，拉杆要拉往哪边。

　　小帅哥左手捏着化蛇的要害，右手手心朝下，咄咄逼人道：“救这些陌生人，还是这只魔兽，选一个！”

　　洵宝被捏得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黑豆似的眼睛可怜地看着女主人。

　　戚苗苗说不出救人多这种话，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要伤害无辜，为什么要逼我？！”

　　小帅哥疑惑地歪头，反问：“你走在路上，遇到一座山，你会问一座山为何阻碍在你的路上吗？不会，你要么攀过山，要么绕过山。还是说，你决定停下来不走了？陌生人和魔兽，都不救，也不是不可以。”
　　他右手下压，现场所有人砰然下坠，在离撞击顶层的一瞬，戚苗苗大喝一声：“你等等！”

　　小帅哥收起右手心，仿佛了然道：“选择救人了？也对，救同类，救大多数，合理的选择。”
　　但并不合情，戚苗苗心想。

　　自从发现自己的化魔炉鼎体质，她一直被保护，一直被动地成长，因为很多奇遇，并非她控制的，就像道遇山阻，环境逼着她前进。
　　如果是危阁臣，他会怎么办呢？要么攀过山，要么绕过山么？

　　危阁臣被塑造成强者的角色，但他从不抱怨，既不抱怨队友的废柴，也不抱怨任务的艰巨，好像他天生被赋予了高于常人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让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生而强大，则坦然庇护弱小，从来都不是被逼的选择。

　　认识自己，看清自己，我并不弱小，我也可以救护别人。

　　道遇山阻，试着开山劈石，另辟蹊径呢？

　　直接面对自己化魔炉鼎的体质，万一其中蕴含的能量能为我所用呢？

　　戚苗苗仿佛回到麓楼影视区那个黑不见五指的石窟窿里，危阁臣周身染血、不省人事，她那时是全心地祈求——

　　以我能量，愿眼前诸君能得救助……

　　戚苗苗手腕上的玉镯，那一截金镶玉的莲花灯紫光骤然大盛，直刺入小帅哥的双眼！

　　小帅哥本能地抬手挡在眼前——

　　整个录制厅霎那间从上下颠倒的状态恢复到正常，人和物像被按了启动键的电影，一下子鲜活过来，主持人活跃的声音响起：“好的，接下来，我们来做个热身小游戏……”

　　一切恢复如常，小帅哥的翻云覆雨的手段了无痕迹。

　　只是，外面的一切都与戚苗苗无关，她被隔断在外了！
　　只有她和小帅哥还是上下颠倒，而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戚苗苗心惊。

　　小帅哥被莲花灯的紫光刺激了一下，但紫光并不伤人，他放下手臂，歪头看向戚苗苗，眼神还是直勾勾的，莫名让戚苗苗胆颤。

　　洵宝趁着刚才小帅哥的分神，双翅扑棱着回到戚苗苗身边，却知道眼前的生物比它强大太多了，魔兽生性驯服于强大生物的本能让它不敢再造次，却无法弃女主人于不顾，只得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强大的生物。

　　小帅哥一步步地接近戚苗苗，她只得一步步往后退。
　　这个时候，她真是黔驴技穷，就算金镶玉的玉镯是惊世法器，她也并没有那个能力即刻发挥出它的功能来。

　　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怎么之前危阁臣要教她知识的时候，她总是嫌烦呢，此刻真是欲哭无泪。

　　小帅哥逼近她的眼前，眼底波澜不惊，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戚苗苗冷汗涔涔——
　　“我最后问一次，能帮我拿到孟神的签名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惹谁都不要惹追星痴汉！
　　戚苗苗心里哀嚎，但就是不张嘴。

　　小帅哥道：“嗐，还有点小倔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倔强”的“小”字被小帅哥说出口，加上他那头狼尾长发的洋气外型，莫名让戚苗苗品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好像被调戏了……

　　小帅哥见戚苗苗愣愣地看着自己，嬉笑道：“这不就学会了结界了吗？怎么在小臣那里就是学不会？一定是撒娇躲懒了吧。哎，真拿年轻人没办法，小臣就特爱吃撒娇那一套，肯定是狠不下心来教导人来着，还是得我这个老人家出手……”

　　小！臣！
　　老！人！家！

　　戚苗苗：“？！”

　　“你是师父？！！！！”戚苗苗惊呼，声音都被吓得劈出叉来。

　　戚苗苗臆想的惊才绝艳的高冷师父的形象在脑海土崩瓦解了。如果可以，她真想一板砖拍晕眼前这个嬉皮笑脸、不按理出牌的帅哥。

　　但狼尾帅哥显然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自己在戚苗苗脑海中已经被拍扁，还洋洋得意地作了个手诀，便和戚苗苗一起恢复到观众席中去了。

　　此时，舞台上的艺人刚结束了游戏，观众们都哈哈大笑，狼尾帅哥跟着众人笑闹，嚷嚷着“孟神”，等舞台进入下一个环节，观众稍微安静下来之际，还凑到戚苗苗身旁耳语：“等下我们去找孟神签名。”

　　签名你个鬼！戚苗苗心里骂道，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虽然外表极度年轻，但师父的辈分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老顽童罢，戚苗苗心力交瘁。
　　最终，录影结束后，戚苗苗还是被师父拉着，挤在人从众的粉丝群里去为孟染送机。作为粉丝红花朵朵中难得一见的一片帅气绿叶，师父得偿所愿地收到了孟神亲笔签名的照片。

　　戚苗苗不得不重新审视师父定居长沙的理由……方便追星说不得就是理由之一！

　　回到“戉天下”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危阁臣在前院留了一桌子菜，等着师父和戚苗苗。

　　危阁臣站在庭院，暖融融的灯光之中，风神俊朗，更是比平日多了三分温情。

　　师父一看到危阁臣，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他身上，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小臣！小臣！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老人家？想死我了！”师父向着关门弟子狠狠撒娇。

　　说危阁臣最吃撒娇那一套，原来师父自己才是最爱向他撒娇的那个。

　　危阁臣回抱了师父，带着点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这不是来了吗？先下来，一起吃饭。”
　　师父从危阁臣身上跳下来，边拉着他的手进餐厅，边絮絮叨叨地说起看节目录影的小细节。

　　危阁臣显然习惯师父的跳脱，他向后看向落后一步的戚苗苗，眼神带着温和，似乎在说：见笑了，老人家比较爱闹。
　　戚苗苗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师父矮了危阁臣半个头，抬头看见他的视线，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咳了一声引起两人的关注后，自豪地说：“小臣，我教会了苗苗展开结界了哦。”
　　然后露出一副“快点表扬我”的表情。

　　结界是极难习得的技能，如果不是戚苗苗的小魔兽们数量逐渐增长，危阁臣是决计不会认为戚苗苗需要学会的。
　　“你又使了什么坏点子教会她的？”危阁臣问。

　　要不说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呢，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戚苗苗回想起傍晚的录影棚惊魂，还是觉得胆颤。

　　师父食指在危阁臣眼前摇了摇，笑眯眯道：“殊途同归，不要计较过程，达成目标不就好了？”
　　“这话不能让云局听到，不然又要批评你歪门邪道。”

　　“哼，老妖婆就是守旧，因材施教，她懂什么！”师父气哼哼，然后看向戚苗苗，又换回笑眯眯的表情，“有的人，逼一逼，容易激发潜能，苗苗就很有天赋……”

　　戚苗苗谦虚地说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心里吐槽：我可太有天赋了，毕竟是化魔炉鼎呢么。

　　然后，师父八竿子打不着地补充一句：“和我们小臣就很配！”
　　饭圈就是爱拉郎配——
　　“女大三，抱金砖，绝配！”师父结案陈词。

　　什、什么？！

　　大什么？三什么？砖什么？

　　戚苗苗觉得，人生啊，真的很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