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日常被反叛》葭川独泛

15、谷雨陷杀局（二）

　　不出秦蔚所料，玄甲与白甲在当晚便吃到吴饮侦让人匀出来的军粮。送饭过来的伙夫正是当日剁猪腿的那个。

　　赤虎军中禁传言，奈何今个儿下午营门外闹得动静太大，除却门外那一千多号人外，门里也有人瞅见了世子与吴老将军动手。到了这时，已有不少人晓得此事，伙夫正是其中之一。

　　他常年听到世子殿下荒唐的传言，比如为抢了鲁家的一个偏房子弟带人屠了整个鲁家强把那人带走，又比如千金掷乞丐漠然看其被抢钱的人踩死，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在他眼里，世子就是个熬鹰走狗无恶不作的纨绔，一包草的绣花枕头，完全不顶用。粗鄙如他，也敢拍着胸脯对人道：老子的脊梁骨比世子那混账小子的正！

　　在交州，他这话只要不被谄媚世子的狗腿子听到，绝对有一群人为他叫好。

　　足见世子在百姓眼中是个多么讨嫌的人物。虽说世子爷从未祸害到他们头上。

　　世人都好义愤填膺。至于什么前因后果什么另有隐情，全不是他们关心的。

　　而这日，讨嫌的恶霸竟然向吴老将军挥刀。依照众人所想，世子爷此举无异于找死，吴老将军恐怕抬抬手就能将世子打得哭爹喊娘了……可是没有。殿下理所当然地输了，却也硬生生“切开”了老将军身上所披的赤甲。

　　三军三甲为恭王所豢养的锻器大师与天工巧匠联手所制，其中赤甲以坚韧见长。赤甲不同于玄甲与白甲，并非全然的铁甲，而兼具的皮革的柔韧。赤甲出世之时，锻甲匠人曾请军士检验，结果或刀劈三百，或枪|刺两百，或剑掠五百，或弩|箭九十，才能让赤甲破损，而世子只用了一刀……

　　一时间，众人对那突然造访的世子爷是又惊又恨——惊其深藏不露，恨其胆大妄为。总而言之，心中滋味极为复杂。

　　伙夫听闻这桩事时，先是不信不服，后来才不甘不愿地承认世子爷能在吴老将军的刀下不倒，是个有本事的人。

　　只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为何这些年做尽荒唐事，将整个封地的骂声扛在肩上，却充耳不闻？

　　怀着微妙的心思，伙夫来给玄甲白甲送饭，顺带着瞧瞧能不能碰见上次那个说话很不讨人喜欢的玄甲小子，跟他打听打听世子爷的故事。

　　可是拢共两百多号人打伙夫跟前路过，他愣是没找到那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

　　最后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书生从他那儿接过饭菜，见他东张西望的样子，温和问道：“军爷是在找人么？”

　　伙夫家世代没出过读书人，全是一群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对举止文雅的读书人有天然的敬重。他在书生的注视下，颇有些手足无措地搓了搓衣角，低声道：“那什么，先生太客气了，呃，就我吧，前些日子在见过一个你们这儿的玄甲小兄弟……今个儿怎么没见他来打饭，就，就随便看看。”

　　书生“哦”了一声，认真地点点头：“军爷将那人身形相貌说与在下听听，在下帮军爷找找那人？”

　　伙夫连连摆手：“不，不麻烦先生了吧，我，唉，我找他也没啥事”他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还是努力回想道，“那位小兄弟个子不高，套着玄甲也瘦得很，脸……脸长得有些女气，像个小白脸……”见书生皱眉若有所思，他便愣愣闭了嘴没再往下说了。

　　他有些忐忑地问：“先生，可是你们这儿，没我说的那个人？”

　　书生展眉摇头：“不，不是的，军爷，照军爷所说，在下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

　　伙夫顺嘴问了一句：“他是谁啊？”

　　书生笑眯眯道：“世子殿下。”

　　伙夫如遭五雷轰顶，愣了半晌，才艰难道：“不能是别人……了吗？”

　　书生道：“殿下没满十五，身量尚未长成，较之寻常军士自然纤细些，况且殿下养尊处优，未在军旅之中风吹日晒，相貌也更为白皙俊秀。”

　　伙夫说不出话来，书生也不再多话，笑眯眯地向他一拱手，走了。

　　伙夫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当着世子殿下本人的面，骂了人家一顿……

　　而他竟然没掉脑袋！

　　是世子殿下改吃斋信佛与人为善了，还是他没睡醒？

　　秦蔚养伤期间对外称不见客，而有两个人却是她说不见就真不见的。

　　一个是那颇有些侠义心肠的百夫长李耳。世子殿下说短期不见外客，他也天天到世子营帐跟前转悠，大有转悠到世子所说的“短期”结束的意思。秦蔚实在架不住他这么转悠，无可奈何见了他一次。

　　李耳一见世子殿下就跟开闸放水似的跟她絮叨，偏偏他这人嘴笨，说事没什么条理，一件事要翻来覆去讲个三四遍才能讲清原委。秦蔚听得是十分火大，却又念在这人萍水相逢却有一片好心，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更何况有他人对照，她便越发珍视李耳的热忱——同为沈宿借她的人，宋一舟与王陲至今没在她跟前露过面，得知她负伤也不过派人传信来问了两句。

　　秦蔚冷心冷性，却是个分辨敷衍与真心实意的行家，心里架着的那杆秤将往来人情称得明明白白，不会多一丝，更不会少一毫。

　　好不容易送走了聒噪的李耳，秦蔚又迎来了另一个客人——赤虎副将高树修。

　　吴饮侦打伤了秦蔚，自然不可能打完就杵在一边袖手旁观，只是要他亲自去探望世子也是不可能的。赤虎副将高树修是个温吞的老好人，也还算会看人脸色，晓得主将心里别扭，便主动提出代他去看望世子。

　　秦蔚对这高树修没什么特别的映象。在王府不平馆搜集的信息里，高树修武力平平、战功平平、人缘平平，至今能做到赤虎副将的位子全凭命大，没死在战场上。这样一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物，也就让秦蔚嗤之以鼻了一回，若不是他眼下突然冒出来，世子爷估计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高树修高约六尺，好比一个白面捏成的胖子，又似一个长了两条腿的汤圆。他一笑，旁人压根找不到他那双眼睛藏在哪条肉|缝里。

　　“末将高树修，见过世子殿下”胖子未着甲，秦蔚眼睁睁看着他那浑圆的肚子在他躬身时往里折了一道。

　　世子殿下生怕他这一弯腰就把肚子挤破了，流一地的白糖芝麻馅儿……

　　这胖子好像深谙秦蔚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癖性，先是三纸无驴地跟世子爷扯了好一会儿淡，套足了近乎，这才缓缓道明自己的来意：“吴将军当日下手不讲究轻重，不小心伤了殿下，这些日子他一直挂心殿下伤势，但奈何军务繁忙不能亲自来向殿下请罪，便差了末将前来探望殿下。殿下在营中若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末将，末将自当竭尽所能。”

　　这高树修满口官腔，全然不提为世子爷请医师，想来也是知道秦蔚信不过他们，索性避重就轻请她提别的什么要求，好稍稍弥补一二。可秦蔚就是用脚指头想也晓得所谓的“需求”有多少水分，她不稀罕。

　　若换做平常，吴饮侦那小子想息事宁人哪有这么容易，不过秦蔚此次已换到她想要的东西了，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待高树修喝完一盏茶，便自觉起身向世子殿下请辞。秦蔚自然也没打算留他吃饭。

　　只是这胖子躬身作揖时瞟了一眼秦蔚的书案，动作极快，目光停驻微乎其微。

　　秦蔚好似一无所觉，笑眯眯地让侍立的玄甲送他离开。

　　待到帐帘落下，她脸上已没了笑意，她翻翻捡捡，从书堆里摸出一份来自王府不平馆的密信，却不忙拆开。捏着信封转了转，秦蔚吩咐道：“去查查这个胖子。”

　　无需指名道姓，屏风后一个藏匿身形的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挥退帐内玄甲，世子殿下这才慢悠悠撕开信封。

　　沈宿和不平馆查出那不知“蝠翼”还是“夜枭”的人物与雪漭和赤虎都有来往，到了“围猎”的时候，可能需要秦蔚这边搭把手。

　　秦蔚颇有些半身不遂地将腿搭上桌子，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言道：“有意思了……”想了想，她又觉得有些可惜，“天大的馅饼砸沈宿那小子跟前了！”

　　将信纸凑到烛火跟前烧了个一干二净，秦蔚吩咐道：“再去个人盯着高树修，他写的东西一概截下，尤其是信件，若他有什么动作，尤其是出营或是差人出营……必要时，可以直接把他和他的人杀了。”

　　又一个暗卫离去。

　　秦蔚把腿放下桌，换了个稍稍端正些的坐姿，扬声对帐外候着的玄甲道：“去请路先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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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短小的扯淡的过渡。今天作者君心态爆炸，状态实在不佳，在这里给小天使们道个歉（鞠躬）。
明天拉一拉进度条，争取调整好状态，开个大。
PS：咸鱼作者文丑节奏慢还爱扯淡，实在很感谢耐心追文的小天使们，感谢你们的支持。作者虽然写文水平不佳，但一定会以努力提升自己讲好故事回报你们的关注，真的很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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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修了一下这章，删改了一些扯淡注水的闲话。
今晚照常八点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