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雨未霁》无间月

1、第一节

　　这个夏季是我赋闲在家的第一个夏季，这场雨是这夏季我迎来的第一场雨。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我午睡初醒，想起先前老妈的吩咐，便顶着炎炎烈日不情不愿的往田间去拔那刚冒出头，还未长多高的草。周围的蝉鸣叽叽喳喳，不绝于耳，愈发衬得这天气更加闷热。
　　戴着斗笠蹲在田垄上，那上面粗糙的花纹在日光下一遍又一遍地摩擦整个头颅，密不透风，让人觉得更加闷热。起床气本就未消，这股突如其来的不适感，理所当然地成为我爆发的理由。于是，我手一边发泄地揪着地上的草，嘴里不饶人地恨道：“该死的天气，连阵风都没有，热死算了！”
　　老妈却在另一头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句：“嗯，热成这样，看来一场大雨怕是不远了。拔快些，雨一来，怕是连跑都跑不及了。”
　　我一愣：“哪来的雨？看这艳阳高照的天，做梦呢吧！”
　　“你不懂，做农民做了这么些年，最重要的便是看天，别不信，准得很呢！”
　　我仍是不满，不高兴的撇撇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地上的草，只希望时间能赶紧熬过去，赶紧找个地方躲避这无孔不入的闷热。
　　像是听到地上的人的怨愤，这天不多久还当真是风云变幻起来。大片大片的乌云顷刻便从后山的深坳里翻滚而起，犹如被困了多年突然间被从牢笼里放出来的猛兽，不多久便啃噬了整片天空，哪里都变得阴霾，仿佛伸手难见五指。
　　我还兀自纠结于方才不满的情绪之中，还未曾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得老妈在一头大喊：“走走走，快点！别拔了，撤撤撤，大雨就要到了，快点！等下要回不到家了！走了！”她手里提着带来的小板凳，一边拔腿就往大路上跑去。
　　然而还未等她跑出多远，一片响亮的哗哗声便由远及近，自后山喧嚣地包裹上来。此刻我才反应过来大抵真是大雨将至，于是便抬头往那嘈杂的起源之处望去，却猛然发现，这哪还是将至啊，这大雨分明是已至了好不好！我瞬间便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来不及多想就效仿着老妈方才的模样拔腿就向大路跑去。
　　后山头的雨势蔓延得极快，还未等我们跨上大路，它早早就覆盖了整个山村，像是愤怒得要把这小村子整个地吞噬殆尽似的。群山之间忽然间也变了一番模样，不管是远是近，一下子都蒙上了一层层浓厚的雾气，再也看不清其间究竟。
　　像是感觉到这天当真是太过闷热一般，雨下着下着，自然而然地氤溢出一股清凉舒爽的清气，不多久便将原来捂得人透不过气的暑气驱赶得一干二净。于是，瞬间连人也惹得开心了些许。
　　我跑着跑着突然间停了下来不想再跑了，望着那雨，不再像之前那样担忧被它打湿衣裳，反而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子喜悦，好渴望就着这雨淋一场，酣畅淋漓地在雨中呐喊，仿佛只有那样，才能洗净长久以来郁积于心中的苦闷从而离自由与坦荡更近些。这莫名奇妙的念头，真是稀奇的很。
　　而雨势依旧很猛，依旧没有想要减弱的意图，我和老妈想跑回家是不大可能的了，除非像刚才想的那样，不顾一切的淋于雨中。当然，这大抵是不大可行的，谁也不想无端承受淋雨过后那折腾人的感冒。于是，我们就近避在了路旁不远的邻居家里。
　　他家而青年人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两个老人在家。此刻他俩正忙着择菜准备晚饭，是挺悠闲的日子。老妈照样“不改本性”，大大咧咧地同那两个老人打着招呼闲扯家常，这是农村特有的问候方式，越聊得带劲，关系越好。但显然这和我并不能扯上多大的关系，毕竟我这年轻人和老一辈的大姨大妈真没有多少的共同话题。所以，我理所应当的杵在一旁，自在地观赏着这被夏雨统治的世界。
　　他们家的走廊恰好正对着群山，蓦地一抬头，便见得一片被雨描摹过的迷蒙的清翠闯入眼帘。那是从未有过的让人迷醉。都是这场雨的功劳，来的气势磅礴，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带着山岚将整座山游了个遍，绘成这海市蜃楼般的美景。
　　不得不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着实是令人拍手叫绝的，简单一场雨便轻易让原来平凡真切的一座·山幻化成如此绝妙的一个仙境！看着那烟雾缭绕影影绰绰的山谷，一层隐一层看不真切·的青竹直绵延到那片不知名的远方去，还像是人类的世界吗？
　　望着望着这场初夏之雨漫过的青山，望着望着整个被大雨浸透的朦胧清冽的村子，我莫名地生出一种恍惚感：这个见过而又未曾见过的境界，想来与我是有些渊源的，不然我怎么会在初见他的时候，察觉出一股熟悉感，甚至是亲近，比之现下的故乡来的更加甜蜜与欢喜的感觉？于是，连我的脑子也开始了些许的不着边际，是不是这画面里的地方才是我原本的故乡？是陪了我已有千年之久或者更长时间的故土？
　　我开始有些怅惘，想弄清这怪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又想不顾那么多，径直冲进那雾茫的雨幕便是。仿佛如此，我便真的能走进眼前这迷离而又恍惚的世界，回到那向往了许久，熟悉而又眷恋的地方。
　　我是个爱幻想的人，这雨带来的感觉虽怪异却同样唤起我心绪的狂喜，我感觉我的灵魂里有一个人此刻真真切切地躁动着叫嚣着挥洒着他的兴奋与激情，酣畅淋漓，痛痛快快，无人可挡，正如这雨的狂放一般！
　　两位老人家是心肠顶好的人，见着天色将晚，便东翻西找寻了两把崭新的雨伞借与我们，担心晚了我们真的回不到家去。临走时又念念叨叨的想留客，看样子是真打算好要管饭一般，好不热情。透着山中人一如既往的平凡与淳朴。
　　我撑着雨伞跟着老妈一步三挪的走在路上，伸手去够那雨，情不自禁地觉得，不想回去了，能多走走在这看不真切的雨梦里也好，谁让这奇遇当真难见；这感觉，当真奇妙！
　　然，旅途总是太过短暂的，尤其是你还未愿意走的时候。似乎只是须臾之间，家门口便到了，肆意嘲讽之前的磨磨蹭蹭只是徒劳。
　　恋恋不舍的将伞收起，仿佛也只是一刹，那雨竟也是奇迹般地停止了，与这季节的性子来得特别相符。火辣，热烈，暴躁却又那般率直说一不二。
　　我搬出躺椅甚是不平地坐在路上看初霁的山头，看未曾消散的山岚雾霭，枕着这初雨残留的寒意，殷切的期盼下一场云初雨未霁的戏开场。

作者有话说

　　新手上路，轻轻喷，咱们来日方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