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歌录》小短腿儿

2、第二章 忘川殇（2）

　　三百年前。
　　烈日当空，骄阳刺眼的像是要把这世间的阴气一扫而灭一般，如此明媚的好天气，着实不应该在这般杀戮的一天出现。
　　呵，真是讽刺。被悬在两根石柱间的少年勉强睁开一只眼，瞥了眼那刺眼的太阳，冷哼了一声。
　　少年浑身的血迹已经干涸，金色翔云图样的白衣也已破烂不堪，整个人悬在两根雕着上古神兽朱雀的石柱上。说是悬着，少年的双手双脚确是被几指粗的玄铁生生的钉在了石柱上，玄铁为天下至寒之物，纵使是背着骄阳烈日整日烤着，那透骨的寒意还是让他青了嘴唇，一张苍白透了的脸有泛着淡淡的乌青。
　　钻骨之寒，灼心之炎。
　　水深火热，今天算是都体会到了。
　　纵使这般，被众人嫌恶眼光打量着的少年仍是一声不吭，倔强地忍受着一切。
　　“师傅，正午已到。”站在最台阶上仙者身边的小徒弟恭敬地朝他作了揖，提醒道。
　　“好！”蓝衣仙者一挥手中拂尘，一副要替这天下除尽妖魔的凛然正气模样，让人看着煞是讽刺。他正色道“正午已到。朱雀之日来临。纯阳之时，诛其仙骨，灭其根基。让这堕魔的败类，彻底消失在我凌霄！消失在这世间！”
　　被称为败类的少年抬起了头，望了望这位凌霄山的蓝衣尊者，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目光又在来观礼的众人见打量了一番，随即疲倦的闭上了眼，失落感好似比这透骨的寒意更让他难受。
　　他没来。
　　师兄啊，竟来见他最后一面都不愿意么？
　　徐墨染！你就这般绝情么！
　　少年神色痛苦，脑海里回想着他的声音。
　　“堕魔的人，便不配做我凌霄山的弟子。”画面中墨染的神色冷漠，好似比这玄铁更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寒。
　　这世间，果然他最不懂得便是这人心了。
　　凌霄山一分七门，每门的功法不同，根据众弟子的根基不同，被分入不同的门下，望他们可以各司其职，齐心协力的保这世间安宁。可自寒衣仙人仙去、蓝衣接受了这掌门尊者之位之后，变是想尽了办法想集着七门功法于一身，羽化成仙。本是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自师傅的离开，便陷入了混乱之中。身为寒衣仙人的亲传弟子，他被陷害魔气入体，被指是堕魔的败类，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兄事发之时竟也是待他冷漠如外人，到死都不肯来看他一眼。
　　十几年前，他们满城尽为魔道所屠，被师傅带回了凌霄山修仙。心中早已对魔道恨之入骨。
　　如今他被诬堕魔，他也许是真的对他厌恶至极了吧。
　　蓝衣尊者扬起手中拂尘化凌厉的长鞭，鞭上无形的短勾注满了法力，剐人血肉，断人仙骨。看这架势，一鞭之下直接要人性命也未尝不可。
　　可他知道他不会的，他怎么会让他这么痛快的去死。这么些年在师傅手下积攒的怨念，像是酿了许久的毒，哪是一鞭可以放下的？
　　非尝过蚀骨之痛，谁又能在这谪仙柱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蚀骨鞭高高扬起，朝柱间的少年狠狠地打去。那鞭子堪堪要打中少年的一瞬，他确像是被结界护住了一般，鞭子尚未近身便被猛地震开。谪仙柱下气息突然震荡开来，让在场的仙者都险些站不稳，功法弱一些的直接被震得呕出一口血来。
　　“寒衣的徒弟，就算是堕魔了又如何？何时轮到你们来定他的生死！”
　　墨染自谪仙柱后缓步走来，身形纤长，浑身的血污不显狼狈，手中的长剑拖在地上随着他的脚步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
　　墨染在所有人心中从来都是那个神采飞扬，俊逸明朗的少年。
　　吊儿郎当的，从不肯好好走路。
　　面前这个人确是笼罩着冷厉的阴郁气息，一张脸俊美而苍白，笑意森然。
　　墨染在谪仙柱下站定，抬头望了望上面的人，脸色倏地一变冲他笑了笑，“小师弟，师兄还没来，你怎么敢死？”
　　“这不是……咳咳……还留着一口气吗？”
　　像以前一样，每次下山除妖他受伤之时他都会赶来，抱怨着说他，他还没来，他怎么敢死？
　　“墨染？！”众门慌乱的扶起被震伤的弟子，为首的蓝衣看着来人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和愤怒。墨染向来都是不学无术的那一个，寒衣的功法学了个大概，实在是杀了也无用，留着收入自己门下，反而可以落下一个友爱同门的名声，故而蓝衣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而只是打算将他用作巩固自己在凌霄山的名声的工具。没想到他竟能以一己之力拦下他的蚀骨鞭，伤及众门！
　　“是我啊”墨染的声音仍是好听的，却是带着几分桀骜几分阴冷。“蓝衣，你在这诛仙柱下枉杀了多少同门，怕是数也数不清了。”
　　“休要胡说！”
　　墨染手中的剑在空中挽了个花，铮的一声插在了脚边开口：“这破石头沾了我师弟的血是留不得了”说着，他的眼神倏尔冷了下来，冷笑道，“你也是留不得了。”
　　墨染眸中杀戮之气大盛，将插入石阶中的长剑一转。只觉得天地都静默了一瞬，骄阳瞬间没了颜色般，从剑锋之处渗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继而石阶之上出现了裂痕，随着白光更盛，裂痕越来越急、一路蜿蜒之上谪仙柱，直到那雕刻的朱雀眼一分为二，“轰”的一声，那钉着他小师弟的凝上古戾气而成的石柱竟生生被剑气撕得粉碎，落下的碎石皆如尘埃般脆弱，被墨染的怒气又碾成了粉末。
　　电光火石之间，暗红色的结界护着里面面色苍白的少年缓缓落下。
　　如此刻墨染身上的气息一般，充满着血腥气的魔气！
　　墨染扶住他，真气不要钱一般的往他的体内输，被玄铁伤出的可怖伤口竟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愈合。
　　少年感受到他的气息，惊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竟……入了魔？”
　　身旁的人不说话，身体中的痛感被着源源不断输入的至纯真气冲散，他心中的痛确是一阵强过一阵的袭来，他那样明朗的一个人，竟为他入了魔。魔气洗髓，他却还在体内保存着一方至纯的真气为他疗伤。他还记得自己最恨屠了他满城的魔道，不愿以魔气为他疗伤。可两种相克的气息同时在体内四处冲撞，承载之人该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他想象不出来……
　　“咳咳咳……咳咳……”果不其然，待真气耗尽，魔气占据整个身体的瞬间，墨染被翻涌之上的血腥击得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一生之中，该有多幸运，有一人，只为你而来，生死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