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梦叶

22、二十．来世

　　穿越轮回。

　　我许下来生的誓言，
　　义无反顾地回到你身边。

　　莲家的主卧室。
　　抵死的缠绵，当激情平复后。
　　他很自然地搂紧了她。
　　枕着他的手，凝视着他安详平和的睡颜，心头一阵泛酸。
　　他们好像回到从前了，但仅仅是好像。
　　额前渗出的温热薄汗，黏住了他几缕头发，她轻柔地为他捋开。望望窗外，已经露白的天空，她和莱蒙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神啊，请再给她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吧！请再纵容她这一次吧！
　　“安姚……”她低低的啜泣声，让他从梦里转醒。
　　她靠向他：“莲荣，我要走了，我……”下一秒，她被紧锁进他的臂弯里。
　　无言地，死死拥住她，就算怀里的可人儿会窒息也无所谓，此刻的他管不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想放手，他不想放开她！
　　男人孩子气的举动，令她既心痛又心疼。
　　抚摸着他苍白冰凉的脸，她淡弱地笑了：“你这个样子，很像《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里夫。”他的爱太过于癫狂，太过于执着，太过于沉重，虽然有生之年她拜读过的文学作品中，她最爱的还是希斯克里夫这个角色。
　　“那你也恨我，恨我恨到地狱——让你的灵魂永远纠缠住我。”他哽咽着念出她曾经告诉过他的，书中最使她心灵颤动的话。
　　“笨蛋！”她吻住他。
　　怎么可能会恨，那时看到这里，她多想拽起希斯克里夫的衣领，好好教训一番。凯瑟琳怎么可能会恨你，是你在恨她才对。
　　后来，她才发现。
　　其实那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爱自己的。
　　只因为相爱，所以互相伤害。
　　两个爱情笨蛋！
　　“我们都是笨蛋，超级大笨蛋！”她是，莲荣是。
　　泪流满面。
　　交缠的十指，不愿再放手了。
　　不，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莲荣，先放开我。相信我，我会回来的，一定。”任性也好，自私也罢。
　　在他的眉上，眼睛……一一落下轻吻。
　　“先放开我，好吗。”
　　恍如半个世纪的寂静无声，最后，她看到他重重地点下头，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那一个字：
　　“好。”

　　十年后——…
　　莲华家。
　　这个星期的作文题目《我的家人》：
　　“我有一个温暖的、幸福的家。
　　帅得掉渣的爸爸，美丽得像仙女的妈妈。
　　爸爸妈妈对我都很好。特别是爸爸，无论刮风下雨，每天他都亲自送我上幼儿园。而且到了星期天，爸爸一定会抽出时间陪我玩，不是带我上游乐场，就是去肯德基叔叔那儿吃东西。别的小朋友，十分羡慕我，我也觉得，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嗯，尽管妈妈经常说爸爸是花心大萝卜。我一直很奇怪，爸爸那么帅，怎么会长得像大萝卜（男人恶劣的本性，挖卡卡~）？不过说来，我越长大，就越觉得爸爸很黏人。现在我已经十岁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天天要爸爸接送。我可以自己上学的，可爸爸就是不放心。唉，最近我烦恼着该怎么说服他。如果是妈妈肯定有法子。
　　妈妈很温柔，偶尔发起脾气来，爸爸见了都怕。
　　听爸爸说，妈妈和奶奶很像。后来，我见了爷爷奶奶结婚时候的照片，吓了一大跳。真的好像，可，奶奶老早以前就不在了。
　　我还有一个姑姑和叔叔。
　　莲美姑姑去年年底终于结婚了。为什么说‘终于’，这话是我爸爸讲的。以前莲美姑姑认真地对我说过，她这一辈子最喜欢我爸爸了。那么姑父不是很可怜了吗，只能排第二？其实我倒觉得姑父和莲美姑姑挺般配的说，听爸爸讲，姑父和莲美姑姑他们高中时代就认识了（估计能猜出莲美的结婚对象是谁了，汗）。真好，这样很浪漫啊！我以后，嗯，不过总感觉距离太遥远了，呜呜~（今年才刚满十岁）。
　　而提到莲宝叔叔，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怪（样子竟然不会变老）。这话是，哦，爸爸说啦，叫我别告诉别人说这话是他讲的（有人纯属嫉妒= =）。我相当不满爸爸的说法，因为莲宝叔叔是人家见过的最美丽的人，比妈妈还要美上七八分。完全可以去当大明星的莲宝叔叔，却选择了考古专业的（小孩子还不能理解那种工作意义，其实很了不起的啦）？他工作的地方在海的另一端，爸爸说，只有像鸟儿那样飞啊飞啊，飞得到那里。虽然，常年见不到莲宝叔叔，但每年我生日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寄礼物，偶尔还会寄来一些他工作、生活的照片。前阵子，他把他和女友的合影寄来了，我们全家抢着看咧！据爸爸透露，莲宝叔叔之前可很少对女生感兴趣。我吗，是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莲宝叔叔的女朋友，有着一头和我不同的金色长发，但眼睛是黑色的。爸爸将我抱到怀里，从我手里拿过照片，边看边摸摸下巴说，嗯，莲宝的女朋友应该是个混血儿。我没告诉爸爸，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莲宝叔叔的女朋友，我总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不过，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金发黑眸的……”
　　“小姚，你快点去换衣服啦，妈妈和我早就准备好等着出发了。”作文辛辛苦苦写到一半，爸爸又在楼下催她了。
　　“好，再等一下！”她有些泄气地应道。看来，明天之前甭想完成作业了。
　　今天又到周末了，爸爸和妈妈决定带她去大屋看望爷爷。能看到最爱的爷爷，她当然开心。只是，心里面有一点儿地在意爷爷的邻居。大屋正对着的那栋别墅里住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每每到爷爷家玩，那个外国叔叔总在阳台上往她这边看。他的眼神，让自己说不上来的——…莫名的难过。但爸爸神色认真地说，那个外国叔叔不是坏人。如果说，这世上，除了小姚的家人外，那个叔叔是最不愿意让小姚不开心的人了。嗯，爸爸这样对她讲的没错。其实不用爸爸讲的，她有种感觉，不，应该说是坚信，坚信那个外国叔叔不会伤害她，绝对不会！所以，当对方隔着庭院望向她的时候，她都会回报他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可令她十分不解的是，见到她对他微笑，那双好似天空般明亮的蓝眸却弥漫出淡淡的、大海一般深澈的哀伤。
　　为什么你会露出想要哭泣的表情？小小年纪的她，好奇心旺盛，老早做了打算，有一天，一定找这位外国叔叔当面问清楚，嗯，一定！
　　“小姚，你换好衣服了吗！”爸爸在楼下吵吵嚷嚷的，害她没心思再写下去了。匆匆将写到一半的作文塞回抽屉，她“噔噔噔”跑下楼。
　　“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换好了。笨老爸，一大清早啰嗦个没完！”她大声地冲她的爸爸吼道。
　　妈妈提着皮包走了过来：“小姚，这是和爸爸说话的口气吗？”
　　莲华摆摆手：“算了算了，陈茜。”然后转向身著绯红色公主裙，柔顺的黑色长发扎成矮矮的两束，拥有一对灰色眸子，唇红齿白的小女孩，顶着大大的笑脸半蹲下，张开双臂：“乖，小姚，爸爸抱你上车。”
　　“不要。”她不领情地自己走向车门，“我已经十岁了，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
　　背后，陈茜叹气地拍拍被女儿抛下的失落男人的肩头：“谁让你总是那么宠她，连我都妒忌了。好啦，不要再那儿戳手指了，上车吧！”
　　尽管沮丧着脸，俊美无双的男人仍不失优雅地站起身，为妻子打开车门，待老婆孩子坐定后，才不慌不忙地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了驾驶位。
　　马上就能见到爷爷了，她的心一直怦怦跳个不停。
　　爷爷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若这世界上真有“完美”这一词。她相信，任何人看到爷爷，都会被他深深吸引，仿佛爱他，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自从十年前，爷爷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独居在大屋里。爸爸说过了，那间大屋是爸爸、莲美姑姑、莲宝叔叔成长的地方，也是爷爷和奶奶相爱相守的地方。
　　那里，有着爷爷最宝贝的回忆。

　　最宝贝的回忆。

　　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石头砌成的高耸围墙与宽敞的住宅之间，是一片偌大的庭院。天然的水池清澈见底，锦鲤欢快地游曳，竹制的水车有节奏地起落，古朴清新得犹如置身尘世之外，让人忘却时空的存在。
　　凉爽的林荫下，斜躺在藤椅上的俊逸男人，慵懒地摇着扇子，闭目养神。男人的五官深刻而魔魅，宛如经过鬼斧神工的雕琢。惟一泄露他年龄的，可能就是那两鬓前的些许银丝吧。
　　她的爷爷，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而且，是这世界上最爱她，她最爱的人！
　　“爷爷！”
　　睁开深邃如星的黑眸，微微上扬唇角，男人伸出臂膀，稳稳地接住飞扑到自己怀中的娇小身影——…
　　“小姚！”
　　她的莲荣，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而且，是这世界上最爱她，她最爱的人！

　　你知道吗，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你我是否还记得彼此，我们的心始终相互依存着。
　　相信我。
　　穿越轮回。
　　许下来生的誓言，
　　我将义无反顾地回到你身边——…

　　从今时直至永远，阿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