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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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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魏水亨而言如今的一切都很好。
余生近来进步很大,能够与人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怕生了,也不知道宇文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但这确实是一件让魏水亨欣慰的事,没有比余生这个孩子渐渐趋于正常更值得开怀的事了。
她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有多少希冀和依赖,大概旁人很难领会,她自己也无从说起。
在余生一日日成长的同时,她自己也未曾闲着。
自从那日楚乔带着她去过那处小院后,她便自己时常去为那些人诊脉,也帮着为他们准备写吃食,为那些缝补的妇人打打下手,为此还学会了以往自己并不十分擅长的针线活儿。
这三年里,虽说她不再过着如往昔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却也远远没能与寻常贫苦女子齐肩。
饭菜常常是熟了便将就下咽,她并不擅长,无非只是自己胡乱摸索,虽然算不上顶有天赋,但也尚能下肚。
身上的衣物若是坏了,也是七七八八的缝补,实在是很难看。
好在她这三年忙于生计,并不十分关注自己的外表如何,如今停下来有些闲暇,才惊愕,自己不如楚乔会舞刀弄剑,能做好多男人能干的事儿,却连寻常姑娘的女红针线也一窍不通。
小院里有个胖大婶儿,十分爽朗,见魏水亨好几次蹲在她身旁十分有兴趣地望着自己穿针引线,便主动要教魏水亨。
魏水亨一开始面对这样的热情是畏惧的,过往那些人事叫她畏惧与人相处,受不得旁人给予的丝毫温情。
可这院里的每个人都是那样叫人无法拒绝地心生钦佩。
便半推半就地开始与胖大婶学习起了针线活。
学会后,她为余生纳了双鞋,小家伙穿上后在雪地里欢快的蹦跶了许久,叫她满足欣慰,热泪盈眶。
楚乔这个不客气的便趁机求她也为自己做点什么,扬言鞋什么的太过耗时,就绣个荷包挺好,适合姑娘家。
魏水亨面上一片平静,内心恨不得自己从不认识这个人。
绣个荷包就很容易吗?
你几时在乎自己是个姑娘过?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最终,魏水亨还是点头应了这件事。
花费了不到三日的光景,便将成品凑到了楚乔眼前。
“这是……”
“荷包。”
“我知道,只是……这上头绣只乌鸦做什么?”
“……”
“……”
二人面面相觑,好生的尴尬。
最终魏水亨伸手拿了回来,“不要算了。”
但转瞬又被楚乔抢了过去,“谁说不要,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拿回去的道理,我便收下了,你送我礼物,我也要送你礼物,我们这就去外头逛逛,你随便挑上什么都好,通通算我的。”
魏水亨被她推推扯扯带到了大街上,那句“不是乌鸦,是喜鹊”也没能说出口来。
喜鹊象征吉祥好运啊。
乌鸦是个什么……
大概购物真的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不论这个女人是否如楚乔这样的在战场上男儿一般骁勇善战。
魏水亨想到此处不由得好笑,她望着站在案前与掌柜的比划着的楚乔,露出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
会在某个瞬间,模糊地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往昔的少女时光……
“可有喜欢的?”楚乔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跟前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她眼睫扑闪,摇着头,楚乔瘪瘪嘴,随即转身对着先前与她交谈的掌柜嘱咐道,“老板,先前我说的那些回头送到我留给你的那处府邸去就好。”
言罢回过身再度拉起魏水亨的手,“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魏水亨任由她拉着出了门才站住脚停了下来,“不要麻烦了,我并无想要的。”
“不去看看,又怎么知道不会遇到喜爱的?”
魏水亨摇头,“我没有钱。”
“不是说好了么?你送我荷包,为了答谢你,今日你看上什么都算我的。”
“那不过是个普通的荷包,不值钱。”
“你啊……也不知道何时养成的这样较真。”
楚乔一面这样抱怨一面并不打算继续与她理论,不顾她的挣扎,靠着自己力气大的优势便直接拉着她而去。
魏水亨只得无奈地随她而去。
说是逛街,不过是楚乔一个人挥霍,魏水亨陪着她一道,除去为余生买了些零嘴便没有挑选什么了。
回去时已是华灯初上,二人手上提了好些东西并肩而行。
“要是有那样一天,这天下再没有战事,不需要上战场了,每日就这样该多好。”
魏水亨闻言侧头望了她片刻,见她神色间晦暗莫名,不由得诧异。
魏水亨大概明白,楚乔和她们这些自幼便是贵族的人不一样。
她从来不需要人的臣服,她要的是和平和安宁。
她的胸襟之大,是她们这些人所不能企及的。
大抵,也只有宇文玥能与她站在一处吧。
魏水亨垂下眼眸,并无应答。
“淳儿,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你会怎么样?”
大概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假设的,魏水亨为此驻脚面容茫然。
其实,那时候也好,现在也罢,又与如今的她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早已经不是昔日的皇室公主了,天下兴亡,朝代更迭,于她而言并无不同。
她不过祈求现世安稳,余生平安长大。
“我不知道。”她摇头,望着楚乔,“也许,那是很久以后才会实现的事情,久到,我们都不在了,已经看不见了吧?”
楚乔望着她寂静的双眼,那里漆黑如夜空,总是窥不见丝毫亮光。
“如果那一日真的到来时你还没有打算,那便跟着我吧。”
魏水亨低头望着那只突然伸来握住自己的手,心中说不出的感受。
滞胀又温暖。
和她二人以往的任何一次手掌相触都不一样。
今夜,她仿佛能自那相贴的掌心体会到这寒夜最缺的暖热冲动。
或者,悸动。
故而,她挣脱开了,撇下那人,率先行在前头。
楚乔的手依旧保持被她挣脱开的姿势,目送她匆忙的背影,仿佛有什么在脑际形成答案,又转瞬消散,让人愈发迷茫不解。
回去以后,魏水亨也直接回了房里,余生已经先她二人被宇文玥送了回来,此刻,楚乔留在厅内与宇文玥说话,余生在烛光下写字。
宇文玥已经开始教他写字了,这人魏水亨高兴地亲吻余生的额头,将吃食送到他跟前。
一切真的开始变好了。
睡前楚乔让人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打卡了才发现,那都是白日闲逛时,魏水亨目光流连过的。
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对于喜爱之物也不敢过多停留目光。
谁知道楚乔是那样心细的一个人。
但凡她喜爱之物皆为她买了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衣物首饰。
她望着满满地一桌,心中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肯为她这样用心了。
掌心贴着胸口,那里似乎仍有夜空下透过她掌心而来的余温,烫的整颗心在死灰复燃地开始跳动。
“淳……不哭……”
余生稚嫩的小手触碰她的脸颊,那里一片湿润,她才迷茫地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她的心不是死在了三年前吗?
魏水亨开始惶恐不安,她突然惧怕未来。
仿佛未知的某种力量正在牵引着她走向一片她从未见过体会过的世界。
这会是楚乔说的新天新地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