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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变故 ...

  •   太念门在北乌太念山,距离西泽上安单单是骑马便有整整十天的路程。那一日,大雪在太念门的山门前积了厚厚一层,陆迟拿着一封信去到后山的千刃崖。谢岚南正在崖壁上练剑,他穿着单薄的练武服,一套回风剑法使得灵动飘逸。

      陆迟上来时并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气息踪迹,几乎就是在他登上千刃崖的一刻,谢岚南就发现了。凛冽的剑光夹杂着飘散的雪花眨眼间就逼近他,陆迟慢条斯理地举起举起自己的剑柄,看似动作缓慢,却恰好挡住谢岚南的攻势。

      谢岚南的剑招变得更加繁复凌厉,他的动作很快,若是有旁人在场,只能看到一片残影。陆迟的动作仍是不疾不徐,但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化解他的剑招。

      少年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他把剑换回左手,收剑回鞘,眼底压着沉沉的暗流:“还是比不上师父。”

      “你太急躁了。”陆迟拂去他肩上沾落的雪花,“武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急不来。”

      谢岚南抱着剑,“那么若我夜以继日,不分昼夜地练剑,追上师父还需多久?”

      陆迟思考了一下,给了个大概的数字:“约摸还需三五年。”

      三五年?他看着手中的剑,神色晦暗:太长了。

      又有雪花纷纷落下来,陆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面堆着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块,极是黯淡的颜色。他将手中的信递给谢岚南。

      “沥矖宫的来信。”

      听到这个名字,谢岚南神色如常,连眼皮都未动一下,他平静地接过信。这封信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他却看了很久。而后,他抬起眼,唇角掀起一抹笑。

      “他死了。”

      陆迟知道这个他是谁,是谢岚南的生身父亲,也是沥矖宫的宫主。谢岚南虽然在笑,但陆迟觉得,他并不开心。即使谢岚南的父亲待他并不好,他的前半生在沥矖宫中可以说是凄惨,可到底是有一脉血缘相连。

      谢岚南确实不甚愉快。他想,那个人怎么能死得这样快,他还未亲手剥去他的皮肉,了结他的性命,他竟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我要去吊唁他,师父。”

      谢岚南收了信纸,转身对陆迟说。

      这场雪下得不大,细细碎碎的雪花飘扬而下,有一朵沾上了陆迟的眉梢。雪是冷的,他的笑是暖的。

      “需不需要师父陪你去。”

      谢岚南摇头,“我还要,拿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

      少年人的目光执拗,隐隐的,还带了几分偏执的味道。陆迟想,他的小徒弟,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温良无害。但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观感不可能再一瞬间改变,他的性格纯善,自幼被师父师兄保护得很好,即便下山游历见过不少人心的险恶,也向来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他人。所以,陆迟只当谢岚南乍逢骤变,心绪不稳罢了。

      他替谢岚南收拾好干粮衣物,第二日送他下山。雪后的山路并不好走,他一路送谢岚南至青城山脚下,与他道别。

      “若是遇到危险,一封传信,师父就赶来帮你。”他终是不放心离开自己的谢岚南。

      少年人打马而去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师父,素袍白裳的青年,几乎与背后的雪景融为一体,谢岚南觉得只要他离得稍微远一些,就会看不见了他的师父了。可他还是转头走了,马蹄在学上留下一串远去的脚印。

      他怀着他的刻骨仇恨和野心欲/望,也许只有沥矖宫里的血海尸楼才能稍加平复吧。

      这一去,再相见却是三年后了。

      每隔五年的品剑大会是江湖中少年侠客的一大盛事,每逢品剑大会召开时,大小门派都会派门内青年才俊前去参加,一则是为历练门内弟子,二则也是存着为本门派扬名的心思。今年的品剑大会轮到北乌的沉水山庄举办,因在北乌境内,北乌国内只消是有点名头的门派都派了人来,太念门也不例外。

      陆迟已经参加过上一届的品剑大会,此次,掌门师兄让他带着几个师侄下山去见识一下。

      品剑大会上群英荟萃,人才济济,几个师侄自小在太念山长大,平日只是练剑苦修,从未见过这等盛况,一时不觉看痴了眼。陆迟不是那等严苛的性子,见他们好奇,也不斥责催促,待他们看够了,才领着去落座。

      坐下之后,他敏锐地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品剑大会的比武规则十分简单,各门派有能耐的弟子若想切磋比试,只需到品剑台上点名邀人切磋即可。品剑大会的来客大多是想扬名立万之人,一般不会推拒他人的切磋。

      现下,品剑台上只站了一人,容貌秀美,青衣乌发,环佩叮当,像是异域的打扮。那人环视一圈,掩唇娇娇笑了一声,道:“奴家初涉江湖,各门派俊秀认识得不全,还请有才之士不吝赐教。”

      青衣人的声音虽然较之一般男子明亮了些,但确确实实是男子的声音。

      四下引起不小的响动,后座的人悄悄议论起来。

      “连灵台寺上善禅师的得意弟子都败在那沥矖宫的魔头手下,我看,在座的俊秀怕是没有一敌之力。”

      “难道品剑大会竟要被这魔头抢去风头?”

      如今四国分立,天下还未一统,正邪两道的分界尚不明确,可沥矖宫在江湖人士看来却是十足十的魔宫。盖因沥矖宫人行事向来乖戾嚣张,出手狠辣,有一人曾多看了沥矖宫人一眼竟被生生的挖下眼珠,且沥矖宫的功法招式鬼魅异常,不为江湖正道所喜。

      青衣人缓缓抚袖叹道:“在场的众多名门正派难道竟无一人敢上来与奴家切磋吗?”

      陆迟带来的师侄有一名叫岑寻的,最是冲动,听到他人的私下窃语,又看到青衣人嚣张的态度,登时坐不住了,几步跳上品剑台。

      “太念门岑寻,还请赐教。”

      青衣人吃吃地笑起来,面容显得愈加柔媚:“原来是北乌第一道宗太念门的弟子,奴家这厢——有礼了。”话音才落,他五指做爪,向岑寻抓去。好在岑寻早有防备,抽剑格挡,挡下青衣人的攻势。

      陆迟皱了皱眉,他看得出来,岑寻不是青衣人的对手,但看青衣人的招式,诡变多端,岑寻未经过江湖历练,没有经验,招架不来。而且,那青衣人的内功也比岑寻深厚,观他出掌,掌风厉厉,分明有不弱的内力。果然,三十招之内,岑寻落败。

      虽然不甘,但岑寻仍是拱手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他拄剑往台下走去时,青衣人忽然娇娇一笑,袖袍一抬,曼声道:“郎君好走。”

      陆迟眼神一凛,振剑出鞘,几根细长的银针碰上剑身,纷纷掉落下来。

      “我师侄已认输,阁下这样暗中伤人恐怕不好吧。”

      这下在座的江湖人士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叫嚷魔宫子弟用暗器伤人,出手狠辣,要一起将他拿下。

      青衣人却笑得愈肆意:“奴家还道品剑大会能遇到多少惊采绝艳之人,原来这里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尔尔,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这下,沉水山庄的庄主坐不住了,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冲青衣人拱拱手道:“品剑大会邀请的年轻俊秀向来不拘身份地位,只需品性磊落即可,可阁下的作风令人不齿。请恕沉水山庄地小,容不下阁下这等英才。”

      青衣人掩面做委屈状,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说了这许多,不过是为你门派子弟凋零的现状蒙上一层遮羞布而已。那么多门派之中,竟找不出一个能与奴家过招的。”

      听了这番话,在座的人更是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场就把这口出狂言的魔头斩于刀下。可那青衣人点完火,轻飘飘地只道了一声告辞,足尖一点使出轻功离去,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这样绝顶的轻功当世难有几人及得上。

      被青衣人一捣乱,众人大多没有想继续参与下去的心思。青衣人虽然狂妄,可他说的却是事实,当今年轻一辈中,居然没有一人能打败这青衣人,这场品剑大会,倒像是为沥矖宫扬名,狠狠地在各家门派脸上打了一巴掌。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是沉闷,尤其是岑寻,他本是极爱说笑的一人,很少有这般郁郁寡欢的时候。

      陆迟开解道:“此番经历未尝不是件好事,让你们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练武也不会懈怠。”

      “师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岑寻咬咬牙道,“可我仍是不甘心,若是输给他人也就罢了,但是,我却输给了魔道中人。”

      “如此,则需更加努力了。”陆迟看着他,温柔道。

      岑寻看到那双桃花眼温柔地注视着他,恍然间,他的心重重一跳,而后急匆匆地避开视线,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师叔的眼睛,生得太过好看了些。

      临到傍晚时,陆迟一行人赶到了太念山下。黄昏的天际晚霞漫天,触目所及的云都染上了艳红的色彩,灼人眼球。陆迟上到半山腰时便感觉异常,若是以往到了这里,早有守山门的弟子前来盘查,而到现在,一个太念宗的弟子也没有出现。

      怕是宗门有事,几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点,脚下功夫快了起来。太念宗大殿外,守门的弟子变成换了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人。见到陆迟一行人,纷纷拔剑相向。

      陆迟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几个吐息间便越过好几人,只身闯进大殿。

      然后,他见到,一个素袍白裳的男子正慢条斯理地将插/在太念宗弟子胸上的剑拔出来,鲜血从胸口涌出,溅到他白皙如玉的手上,像开了一朵艳丽的花。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

      露出一张与陆迟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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