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语》疯芍药

5、谎言（1）

　　第二个记录 谎言

　　序

　　长夜的寂静携手黑暗，遮住每个人的双眼。
　　可这座城市总会有一双眼睛，直视黑暗，辗转难眠。
　　宇文成都静静听着深夜里钟表行走的声音，回忆着近来的一切——
　　那天反王聚集四明山脚，拦截了皇上前往扬州的去路。自己挺身而战，却不料被自己伙的人算计……
　　“王爷，我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成都吧！”
　　隋军的瞭望台上站着两位老者，一个文装，一个武装，在那里苦苦哀求的是那个文装的。
　　被唤作王爷的人是一副老将军模样，胡子花白却依然神采奕奕。他今天比往日似乎更加神气，因为风水轮流转，今天正是他反击的机会。
　　“哼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宇文成都号称是天下第一猛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老王爷高傲地俯瞰着战场上那个明显已经气息奄奄的年轻将军，毫不掩饰地冷笑着。
　　那个文官正是宇文成都的父亲，大隋朝的相国公。宇文成都受命会战反王，怎料到敌军前赴后继的车轮战正在一点一点耗干着大隋第一神将的能量，独虎难敌群狼，这种时刻硬拼乃下下策，宇文成都请求收兵，却等来了无休无止的战鼓声。
　　因为今天为他压阵，也就是指挥他作战的人，正是这位对他父亲怀着旧恨新仇的老将，靠山王杨林。
　　看到儿子力竭，反兵却不断派出高手，再战下去恐有不测，大相国苦苦哀求，就差给杨林跪下了。他心知肚明这是杨林在公报私仇，杨林带兵打仗数十载，怎会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老一辈人的恩怨，终究还是算在了年轻人的头上。
　　宇文成都又面临了新的敌人，此人来势汹汹，趁宇文成都气势衰弱，直接出击。宇文成都本想招架，可惜力不从心，被对方狠狠一击，铁锤正落在胸口上。
　　“成都！”老相国再也稳不住了，扔下杨林径直跑回龙舟。他去找皇上，讨一道令书，让杨林尽快收兵。
　　天无绝人之路，或者说宇文成都命不该绝，皇命一到，宇文成都立刻打马归营。
　　可他终究是打退了千军万马，又挨了一重锤，身负重伤。刚到阵营，他便吐血不止，跌落马下。
　　耳边是父亲疾呼的声音，可那声音一点一点淡去，一点一点，被一种嘈杂的轰鸣代替。
　　宇文成都失去了知觉。

　　“父亲……”
　　他淡淡地呼唤，然而没有一丁点回应。
　　宇文成都从不太适应的床毯上坐起来，伸手摸索着陆林九告诉过他的台灯开关。黑夜中的一切都漠视着他的无助，不会给予他任何提醒。
　　他失败了。
　　陌生的地界，即使舒适宜人也让人夜不成寐，找不到回归的方向，再好的地方也都是鬼地方。
　　皇上还被围追堵截，父亲为此焦头烂额，大隋气运危在旦夕。自己是大隋朝的顶梁柱，这时候，缺少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将大隋推向覆灭的深渊。
　　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1

　　原本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是太阳和月亮，永远不可能邂逅在同一片天际。
　　如今，忘记了安分守己的光阴恣意上演着奇迹。难以置信，彼岸花的花卉与枝叶在同一时间开放，阳光与繁星不期而遇。宇宙颠倒，泾渭混沌，美丽得无法无天。
　　身为一个高三生，每天清早睁开眼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早课是什么？
　　今天的陆林九也不例外，可还没等她想起早课是英语还是数学的时候，脑子就被昨天的见闻攻占。
　　陆林九迷迷糊糊地回想着昨天的画面，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太阳还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升起来，宿舍阿姨还和平日一样的时间喊起床，一觉醒来觉得自己的生活依然在合乎常理地和谐运转，估计要不是高峤一大早发给她的短信，她可能真的就把昨天的一切当成一场梦了——
　　九哥，那哥们说要见你，让你把他的铠甲也带来，早点来，咖啡馆见！
　　提及铠甲，陆林九想起了昨晚发现的端倪。
　　不是说要见面吗，正好找他问个明白。她把那沓钱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与往日不同，今日咖啡馆里异常热闹。附近的广场要举办漫展，这儿聚满了等待化妆的coser。陆林九费了半天劲儿才找到高峤他们，今天的宇文成都穿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头发挽了一下，披散在背上，端正地和高峤对坐着。这样的造型在现代人看来依然是很古怪的，不过和周围那些奇装异服的二次元小伙伴比起来，他是那么的不引人注意。
　　陆林九边指着宇文成都的衣服，一边坐在了他身侧的沙发上：“什么天儿啊穿这么厚，小心捂出热痱子。”
　　“我实在找不到合适他穿的衣服了。”高峤撂下手中的咖啡杯埋怨：“就这件，前两天刚在网上买的，码大，我穿不了，他倒正合身。”这点不由让高峤心生羡慕，再厚重的衣物，也包裹不住宇文成都的好身材，本来高峤个并不矮，也算不上瘦，可坐在他对面，就显得像个单薄的小学生。“这外衣我送给他了，也省的退了。”
　　说到衣服，成都想到了他的铠甲：“我的甲带了吗？”
　　“带了。”陆林九低身打开行李箱，黄金一样质感的铠甲乍现在三人眼前。
　　金属耀眼的光泽引来了旁人的注意，直接触到了coser 们的兴奋点：“好想要他的c服！哇，假毛也逼真！”
　　宇文成都接过了他的铠甲，令陆林九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很从容地从中抽出了那六张鲜艳的钞票。
　　“这是你们这儿的货币对吧？”
　　陆林九和高峤对视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
　　“那就好。昨天中午那碗面，怎好让姑娘请客。”宇文成都取出一张来，放到陆林九面前的桌上。“也不知这值多少，不够的话，我再补一张。”他说着又抽出一张来，叠放在刚在那张钱上。
　　两张百元大钞孤零零地躺在那儿，陆林九心头仿佛有一只乌鸦飞过……
　　看到宇文成都对现代货币的态度，陆林九心头的疙瘩虽然解开了，可又随之生出了另一个疑问——这六百块钱他是哪儿来的？宇文成都之前，是不是见过什么人？
　　可这个疑问，陆林九没有说出口。
　　“余下的钱，我得雇辆车。”宇文成都把剩下的四百块钱揣进自己的衣袋。
　　“雇车？”陆林九疑惑问。“你要去哪儿？”
　　宇文成都指向窗外的街道：“那天陆姑娘带我乘的，就是外面那些四个轱辘的矮房。说来也怪，我在你们这儿没见着过一匹马，这么说，你们平日里就是靠这些矮房代步的？”
　　“让我来告诉你！”高峤总算等到自己大展口才的机会了，他起身压在桌子上，指着咖啡馆玻璃窗外来回穿梭的汽车说道：“你所说的四个轱辘的矮房，啊，就是那些，叫汽车。我们这儿不虐待动物，骑马跑，马多辛苦。你们那儿给马喂草，马才能跑，我们呢，给汽车喂汽油。你想雇车，可以，在我们这儿，那叫：‘打的’，嗯…就是出租车。你要是想去哪儿，出门儿，一招手，车就停……”
　　滔滔不绝的高峤把宇文成都说得一头雾水，而陆林九却有点慌，她在桌底下踢了高峤一脚，打断了他的演讲。
　　陆林九深知宇文成都不是单纯地听个新鲜，他在寻找有助于他的信息，于他而言，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返回他的大隋。且不说他回不回得去，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完完全全陌生的，自己好歹是他的观众，是相信他存在的，至少，他跟着她，是不会出乱子的。
　　她看了看咖啡馆钟表上的时间。
　　“高峤，快上课了，咱俩得赶紧把宇文成都送回家。”
　　“哎哎哎等等。”高峤摆摆手把起身要走的陆林九叫住，他站起来，把陆林九拉到一边，小声单独对她道：“九哥你不知道，这哥们今天清晨四点多钟就想跑，弄门弄得叮当响把我给吵醒了。要不是防盗门他不会弄，早遛了。”
　　“他想……逃跑？”
　　“嘘——小点声。”高峤小心地瞥了一眼身后坐着的宇文成都，“你说，就这主，我敢把他单独搁家吗？”
　　得知宇文成都的确有心想逃，陆林九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色，她对高峤说道：“当然，当然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家里。他今早没逃出去是因为他不想弄坏你东西，不然，别说一个门锁，就连防盗门他都能给拆了。”他们都了解，隋唐传说里的高手武力值都是变态级的，已经远超人类范畴，像他那种天下第二的绝世英雄，到时候被卸的何止是一个防盗门？
　　想至此，陆林九不由打了个寒颤。收留这么个暴力分子，她开始有点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
　　“我看这样吧。”高峤朝身后的成都打了个舌响。“今天就让宇文兄替我去上课怎么样？”
　　“你别胡闹！”
　　“我可没闹。”高峤过去拿起了一直放在窗台上、没有被陆林九注意到的篮球，“反正这人是你收的，我呢就负责帮你出谋划策。咱俩是前后桌，宇文兄坐我那儿有什么情况你还能照应一下。正巧我同桌去集训班半个月都回不来，老师呢上课也不可能叫我回答问题，是吧？”
　　这也太疯狂了吧？！
　　“要是露陷我特么彻底废了！”昨天就没去上课，这会儿又多出个宇文成都坐进教室，陆林九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天昏地暗。
　　“别担心，”高峤拍了下她的肩膀，以为他要说什么保险的法子，结果来了一句：“九哥，我看好你。”
　　陆林九快被气疯了。
　　“他坐你那儿，你去哪儿啊？”
　　“我嘛，”篮球在高峤的手指上轻松地打了个转，“总不能两个高峤都坐在屋里吧，我只好去打球咯。”
　　敢情他早就想好让宇文成都替他上课了？！陆林九真想上去扎爆他的球，得嘞，友尽了。
　　见陆林九生气，高峤哄道：“我这也是权宜之计，你交代给我让我照顾好的人，我哪能让他丢了呀。”
　　陆林九懒得听他解释，她抢过高峤搭在肩膀上的校服：“这个借给他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