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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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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正是莺歌燕舞,春宵帐暖的暖场时刻。玉面楼的客人开始逐渐多了起来。
二楼尽头那厢房内,正有一歌姬坐在床沿,拨弄着琵琶,唱着当红的小调,一边不安的瞥着正坐在桌前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的白衣俊朗青年。那青年正是姜鹤。他那笔细细一根,笔身由白玉所制,也不知做了什么精巧机关,竟无需沾墨,下笔自有颜色。那纸在桌上摆成一沓,裁成三寸长两寸宽,纸张略厚。桌上其他地方则凌乱的摆满了画着有如符咒一般奇怪图案的纸片。姜鹤画了有一桌子,却只抽出七张,一一排开,而后再打乱,再抽出七张排开,来来回回摆弄了将近一个时辰。歌姬唱得口干舌燥,也不敢出言打扰,只觉得那纸上的图案在灯光下有如活过来了一般扭曲着,仿佛咆哮着想从那纸上挣脱出来,定神一看又仿佛只是错觉。只是这感觉未免渗人,她看着看着音都弹错了几个,姜鹤却入神在排着,并没有发觉。
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那纸片飞了满屋子,烛火却是此时剧烈的跳了一下成蓝色,而后也全灭了。那歌姬被这异像吓得浑身一寒,一股诡异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不由手一紧,琴弦便扯断了一根,发出铮的一声尖利的声响。
姜鹤这才回神,抬眼只见那歌姬怕得脸色煞白,便出声道:“你退下罢。”
歌姬如获大赦,抱着断了弦的琴便落荒而逃。姜鹤待她走远后,亲自点燃了灯。
灯亮起,屋子里便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那女子低眉垂目的站着,长相普通,衣着普通,除却眉目间还有股淡淡的娴静神~韵让人有点移不开眼外,扔在人群里怕是没有人会看第二眼。
姜鹤点了点头道:“你来了。”
那女子对着姜鹤行了个礼:“阁主还在替鬼主算卦?”
姜鹤道:“万理卦象太乱,前言不接后语,想是老前辈天机泄露太多。我是算不出来了。”
那女子闻言笑笑。
姜鹤:“两个老家伙怎么样?”
女子:“泄露天机不是小事,这天谴,就算是神算子老人家和上仙……也是受不住的。目前他们已经回北境灵鹿峰封闭关去了,想是又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
“他们启程前可有什么嘱咐?”姜鹤沉吟片刻道。
“还是老话。老人家单算出鬼主的气运和那人纠缠颇深,便已经遭了如此大的反噬了。总之,那人是救鬼主的关键,在搞清楚那长生籍下落之前,必须让他活下去。”女子轻声道。
“留给万理的时间不多了……”姜鹤道,“他也跟着那人去了几日了,想必抑制毒性的药也用完了。我这边还有任务在身没法行动,蓝魅,你将药带给他罢。”姜鹤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女子。
那女子正是鬼主万理排名第二的鬼奴——蓝魅。
“是。”蓝魅收下,却迟疑了一下,并未离去。姜鹤看了她一眼,说:“有什么事就说罢。”
蓝魅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道:“阁主,你跟鬼主的关系,怕是有心查也能查出来几分。天机阁和霓霞阁素来敌对,为何选在此处见面?这玉面楼,背后可是霓霞阁的势力。”
霓霞阁素来以暗杀为主,隐匿之术极为高明。但姜鹤替万理查了许多年,也还是没多少该门派的信息。唯一知道的,就是霓霞阁在各大门派中都安插了人手——无论正道,还是归顺万理的魔道门派。脱离鬼主控制之外的魔道门派不多,霓霞阁是最大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
“万理说了,若是想引霓霞阁那个神秘的阁主出面,怕是单单一个三界魂玉还不够。”姜鹤拿那白玉笔一下一下的叩击着茶桌道,“不知那人所图为何。除了万鬼陵看的紧,暂时没有探子混进来外,现在清虚谷怕是都有他们的人了。看来那位阁主——野心不小。”
蓝魅抬了抬眼道:“前些天我还看到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清虚观三个小道修,竟想带个道修精魄上青云峰。原本我还想是不是霓霞阁的人要那东西,后面去查了一下,那三人竟是奚元思的座下弟子。”
姜鹤眼睛一亮:“咦,这事倒是值得宣传宣传。”
言毕,姜鹤掐了个手诀,再一捏那白玉笔,轻轻往桌上一敲,那散了满地的纸片竟然轻微抖动了起来。细看并非那纸片在动,而是纸符上的图案正想从纸上挣脱,带着那纸片抖动了起来。那墨迹竟逐渐挣脱了纸片,浮到了空中,而后朝着那白玉笔杆争先恐后的涌了进去。姜鹤摩挲着笔杆,展了展身子站了起来:“这把火要烧过去……真简单哪。这些年太平静了。这一平静,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就熬不住了。”
蓝魅闻言抬头看了姜鹤一眼。
“啊,抱歉,忘了你是鬼了……不过你比那些人更像人。”姜鹤笑笑,挥了挥手,“去给你主子万理送药罢。”
“不用了,我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而后门被推开。蓝魅闻声便微笑回头道:“鬼主刚刚不是说有事要办么?怎么亲自来了。”
万理进门时,身边卷起了些尘土的气息。蓝魅上前把药递给了他,他便开了那玉瓶,服了几颗:“叶上清叫我给个人间的小乞丐垫药费,我猜姜鹤会在玉面楼,便索性来一趟了。”
“咦?鬼主竟然会管人间小乞丐这等杂事……”姜鹤咂舌。
万理道:“那银子我赊在天机阁名下了。”
姜鹤脸皮一抽:“万理,我问候你大爷……”
万理没有大爷,遂没理他,只挥了挥袖摆坐下,悠然自得的从铺了一桌的姜鹤画的纸符中抽了一张,弹了一弹:“算出什么没有?”
姜鹤呵呵一笑:“自然算不出其他了。”
万理也没想指望过他,便又问道:“长生籍下落的消息散出去没有?”
姜鹤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万理,我觉得吧,还是先解你这毒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清虚观那边可以日后再处理罢?若真有人得了长生籍……”
万理嗯了一声道:“鹬蚌相争。”
姜鹤没好气道:“你这病身子,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有没有听过赔了夫人又折兵?”
万理惊奇道:“除了北境灵鹿峰那两位被天谴得下不得山的上仙老头,谁能打的过我?”
姜鹤登时哑口,而后弱弱辩道:“那霓霞阁的阁主还未出面,你怎么知道他打不过你?更何况,叶上清也未必就会跟你一条心罢?”
万理的表情更惊奇了:“你是说你师尊神算子的卦不准了??”
姜鹤最受不得别人说他们天机阁的卦不准:“卦象是说你们气运纠缠不清,你的命得他来救,没有说他就跟你是一伙的,更没说你们夫夫同命……”
万理展眉一笑:“很好,你算卦从来都是反的,那么我跟他,一定是夫夫同命了。”
姜鹤抓起白玉笔就朝着万理的眼睛戳去,万理只眨了眨眼,青魑就出现了,伫在了万理跟前凝出了实体——那笔杆子收不及,生猛而准确地戳进了青魑的鼻孔。姜鹤喜洁,嗷的一声赶忙收回了自己的宝贝笔,顺手便抓了个纸符开始细细擦拭,青魑懵懵然地出现,还没看清眼前是谁便被一笔杆子戳得泪如雨下,一声哀嚎,还没来得及记仇,便捂着鼻子被主人强行散去了。离开时那悲愤的鬼气只在这房间里刮出了一阵鬼哭狼嚎的阴风,将拿纸符吹得糊了姜鹤一头一脸。万理却当没看见手下鬼奴和姜鹤的狼狈样,继续云淡风轻不急不慢地说道:“今日跟着你那丫头,是地煞府老阎王的养女冉菱,你知道吧?”
姜鹤正将脸上的纸符一张张揪下来,听到此言一脸茫然:“什么丫头?”而后恍然,戒备道:“哦,那个大马路中间不看路撞到我的丫头,还蹭我一身红糖……嗯?你怎么知道这事?”
蓝魅笑了笑道:“我是奉鬼主之命跟着冉菱,护她周全,谁知道你们会遇到?”
万理道:“如今依附万鬼陵的魔道门派中,只有那地煞府是没有异心的。等计划开始,怕是其他门派都不会再听我号令。老阎王丧子后……看她看得重,你让着点那丫头。”
姜鹤道:“就算是地煞府的人,也得提防。我看那丫头腿脚不便,若像你说的,计划开始,谁知道地煞府会不会有人背叛?毕竟那长生籍……”
万理摇头道:“地煞府不会背叛我们。”
姜鹤辩道:“长生籍若是有复生的方法呢?而且说起来,无念斋也是因为你才……”
万理冷冷喝道:“姜鹤!”
无念斋三个字出口,蓝魅的脸色也是一白,别过了脸去。
万理压了压火气,声音却仍旧生硬:“没错。无念斋是因我才被灭门。就算老阎王要我偿命,那也是我应该受着的。”
屋里静了半晌。姜鹤自知失言,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万理却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动了动因服了药而终于不再僵硬的手指道:“既然冉菱那丫头缠上了你,你就替我看着她罢,这样蓝魅也可以替我办事,不用再跟着她了。”
姜鹤苦了一下脸,而后像想到了什么大事,道:“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万理,借你的蓝魅帮我办件事可好?”他看向蓝魅,“被那丫头连累着欠了点债,要麻烦你去一趟城外,帮我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