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失控》千溪雪湖

2、委托

　　“闵若华，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臭婆娘你给我放手，我说让你放手！”

　　半开的门缝里能窥见一对男女在争吵。低矮昏暗的视线中女人纠着男人的领子，狰狞的脸上都是伤，发狂般追问着男人。

　　男人不耐烦的抬手挣脱女人，却怎么都挣不开，于是一巴掌甩下去。女人被甩个正着，整个人如包袱一般被抖落在地，脸上现出五道鲜红的印子。

　　“闵若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吗？”女人捂着被打疼的脸复又站起身，扑到男人身上挥拳踢脚。撕心裂肺的尖锐怒吼响彻屋内，让躲在门缝偷看的人跟着全身一颤,手指紧紧捉着门边，恐惧由脚底窜上，冰凉透骨。

　　挣扎纠缠间，男人开始对女人拳/打脚踢起来，嘴上不停咒骂着什么。女人也不甘挨打，拼命反抗，身边的一切物品都成了武器，汇成吵闹的地狱。男人终于忍受不了已经发狂的女人，猛地把她推开好几步远，往门外走。

　　女人又不知抄起什么东西朝男人身上刺了过去……全部视野跟着被染成大片大片血一般的红色，似要把眼前的一切淹没。

　　脸上突然有股温湿，刺刺的触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来回刮蹭，齐媚霍然睁开眼睛。

　　朝阳的光芒从窗户泄入，房间灿灿生辉。空调机在隆隆作响，正常运行，她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濡湿了。

　　那温湿，刺刺的触感来自蹲在她身旁的一只黑猫。黑猫体型偏胖，纯黑的毛色泛着油亮的光。一双下垂的碧绿色眼睛让它看起来总是一幅无精打采，呆呆傻傻的模样。它微张着嘴，露出粉红的舌头，哈喇子淌了出来，正目不转晴地盯着她。

　　齐媚伸手想要去抱黑猫，黑猫却一溜烟从床上跳下地，转头向她瞧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齐媚捂着尚还有些心跳失律的胸口冷静了一会儿，便下床跟着黑猫出去：“小呆，你是饿了？岁晏没给你吃饭么？”

　　被她称为小呆的黑猫似乎在等她，走得很慢。远远瞥见齐媚跟在它后面说话，才加快脚步，跑下楼去。

　　齐媚住的地方是个名叫‘春庭月’的仿苏派园林别墅。屋外叠石迭景，各种砖雕门楼和明瓦窗，轻巧简洁，古朴典雅，像个世外桃源。在这样的园林别墅里种花养鱼，怡养天年是许多人一生的梦想。屋内也是很古朴的建筑风格，连挂在墙边的液晶电视都会雕花梨木框起来。装饰风格虽古朴，但现代生活所需的家居用品还是一应俱全。

　　齐媚下了楼，没看到有人在。走至厨房，小呆已经蹲在它专门的用餐位置，流着口水朝她喵喵叫个不停，等她投喂。

　　齐媚只好垫起脚去够放在厨柜上的猫粮喂它。大概不习惯做这种事，她刚拿到猫粮袋，身体就不听使唤的向一侧倒去。“哐当”一声响，她连着猫粮袋一起摔到地上，猫粮跟着洒了一地。

　　小呆见状无异于认为是天上掉馅饼，也不管脏，埋头哼唧哼唧的吃起来。

　　齐媚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有声音从外头传来：“师姐，你在搞什么？”

　　齐媚抬头，看到江岁晏拎着两大袋东西出现在厨房。她呆呆的回答说：“小呆饿了。”

　　江岁晏把两袋东西放到餐桌上，快步上去扶起她：“我看出来了。”他看了看一地的猫粮，叹了口气：“你当心点，别弄伤自己。我来收拾，你先去坐着。”

　　说完，他弯下身一把拎起吃猫粮吃得正欢的小呆丢到厨房隔壁的浴室里，并把门关上了。

　　小呆发现有人不仅打断它进食，还把它和美食隔开了，不死心的扒拉着门，喵叫个不停。

　　江岁晏收拾东西似乎很轻车熟路，三两下就把满地的猫粮收拾掉，还清扫了一遍。

　　齐媚则很听话的窝在厅里的沙发上，一声不响地盯着对面的液晶电视……发呆。

　　江岁晏一边在身上系着围裙一边走出来问齐媚：“师姐，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我买了很多菜，早餐想吃什么？”

　　齐媚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向江岁晏，片刻才回答道：“我做噩梦了，想吃清淡点的东西。”

　　江岁晏怔了怔，上前伸手揉揉齐媚的脑袋朗笑道：“师姐，做梦而已。那我煮点粥，蒸些饺子。”

　　齐媚任由江岁晏以上犯上的动作，仍旧目无表情。趁着江岁晏煮早餐的时候，齐媚重新回到卧房里，坐到书桌旁打开电脑。

　　齐媚是个自由职业者，为一些专栏写稿赚生活费。打开文档，翻查资料，不知不觉写了几页纸，江岁晏就在屋外敲门说早餐煮好了。

　　两人一同坐到餐桌上吃早餐时，江岁晏说起前几天那个恋、童、癖的男人被曝光后的后续。

　　齐媚听着听着忽然问：“现在人在哪里？”

　　她光喝粥不吃东西，江岁晏夹了一个饺子到她碗里：“我去他公寓看过，人搬走了。他的脸在网上已经曝光，而且有警察插手，估计很快会落网。”

　　“……他犯的什么法？”

　　“猥亵罪。”
　　“是么？这个罪状有很多先例，都判得不是很重。”

　　江岁晏知道齐媚在担心什么，他说：“齐嫣已经给了他一记重创，他还有那个胆量吗？比起那个男人的事，你别忘记今天要去干嘛。”

　　齐媚眨着眼睛陷入思考中。她沉思时好看的眉头会微微蹙起，多出几分活泼的气息。初识时江岁晏觉得齐媚面无表情像具人偶，可相处久了发现其实不然。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齐媚，不禁抬手替她擦去嘴角沾上的粥末。

　　齐媚的体形苗条，身高较以前也似乎没什么变化。穿在身上的宽松睡裙显然过大，领口和两臂袖口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问江岁晏：“是带小呆去做身体检查？”

　　“只说对了一半，是你的健康检查。我跟香姨约了时间，吃完早餐就换衣服过去。”

　　“其实没必要。”齐媚淡淡道：“二姨和你都是怪人。”

　　******
　　九归医院是所针对抑郁，自闭等特殊人群开设的心理医院。在城里小有名声，乃至骂人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把‘把你送到九归养老’挂在嘴边。

　　平常的齐媚像个人偶，对任何事都毫无兴趣，也不擅长，一直都是江岁晏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就连一起外出时所有杂事都是江岁晏处理。他在大堂挂了号，带着齐媚直接乘电梯到五楼的精神科。

　　齐媚和江岁晏走在一起，即使是在医院也同样吸引他人的视线。齐媚是大美人自不必说，江岁晏也是个超级帅哥。俊男美女走在一起就跟明星似的，养眼得很。

　　来到主诊医师的办公室，江岁晏笑着跟坐在里面的一名女医生打招呼：“香姨，我不负你所望把师姐带来了。”

　　被他称为香姨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医生长袍，里面是套职业装，A字裙下的腿修长好看。她是齐媚的二姨，名叫齐香虹。今天三十七，也许是保养得好，外表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许多。大概是家族遗传，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女人。

　　她落落大方的站起身，完全不顾身边的小护士诧异的表情，快步上前揽住齐媚：“小媚，你这孩子都不常来看看二姨。二姨可不想只有在你健康检查时才能见你一面。”

　　齐媚依旧没什么表情，两眼放空的望着某一处，声音淡淡如同白水：“二姨，好久不见。”

　　齐香虹放开齐媚，双手揉着齐媚白皙的脸：“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像是“疼爱”够自己外甥女了，她才收回手，让旁边的小护士把病历表拿给她：“看你精神不错我就放心了。走吧，先去照心电图。”

　　齐媚看了眼被冷落的江岁晏，说：“岁晏很尽心照顾我。”

　　齐香虹深深地看了江岁晏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一系列检查结束后就到了最重要的一环，密室谈话。对于精神不稳定的病人来说，这是个测试精神状态的方式。

　　一个陌生的男性医师和齐媚在装有单面镜的一个四方型房间里对话，隔壁的房间能通过单面镜看清四方型房间里面的情形。

　　看了一会儿，齐香虹忽然问江岁晏：“岁晏，你在和小媚在一起已经八年了吧？”

　　江岁晏有些意外齐香虹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说：“确实有八年了。”

　　“……”齐香虹顿了顿，仿佛叹了口气。又说：“作为那孩子的亲人，我很感谢你一直陪在那孩子身边。你条件很好，在那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她的病没有痊愈那一天。”

　　“我知道。”江岁晏目光注视着齐媚，声音变得非常柔软，好像在说自己极为珍视的宝贝：“能像这样呆在她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无论如何我都放心不下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齐香虹有些无奈的伤感：“人生路还很长，你不后悔吗？”

　　江岁晏笑得有些腼腆：“没什么好后悔。”

　　齐香虹无奈的低声苦笑。她拍拍江岁晏的肩膀：“我相信你对小媚的感情，她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