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石树

3、师父1

　　云阳在清凉山呆了两个多月，每天过的都是吃喝拉撒凡人的日子，不是说修行吗？既不修身也不修心，修的什么？

　　闻人每天就是吃吃喝喝，什么也没教给云阳，前两天一个腾云而来的童子送来一封请柬，他煞有其事的装扮了一番，一本正经的出门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这天云阳和竹山两人在树林里采蘑菇，云阳忍不住问：竹山，你这三百年修的都是什么？

　　竹山道：什么都有一点，琴棋书画呀，还有……

　　云阳打断他：我问的是仙法，师父不是仙人么。

　　竹山道：师父不修仙法。

　　云阳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竹山放下铲子，语重心长的说：你得好好补补功课了。

　　他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继续道：修仙分为两种，一种修的是法，重修心煅体，另一种修的是术，任何一种术，修到极致就是大乘境界，位列仙班，师父就是后者，因为修行过程艰难，并且很难得道，所以大多人修行都会选择前者，修术得道的，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师父一人。

　　云阳听的一知半解：那师父的术是什么？

　　竹山笑了笑不说话。

　　顷刻间乌云蔽日，天上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可地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野草竟然抽出了嫩芽，野花冒出了花骨朵，哗哗开了遍地，几只蝴蝶在暴雪中和花丛里翩翩飞舞。

　　云阳瞪圆了眼睛，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竹山收起法术，表情有些得意。

　　云阳抓着他的胳膊道：真厉害！

　　竹山扬着下巴，大方接受云阳崇拜的目光：这算什么，我只能让你看到幻像，你是不是没有感到冷，没有闻到花香？可师父能让你冻死在刚刚那场雪里。

　　闻人的形象瞬间在云阳心中闪闪发光，他兴奋道：是怎么做到的？那是幻像么？

　　竹山道：是，也不是，师父叫它织梦，我们调动灵力，让它们化作千丝万缕，织成你看到的景象，你见过织布么，原理差不多，只是更复杂些，我织的就类似幻像，但师父织的梦是有实体的，身处“梦境”的人看到的不是现实，但看到的，感觉到的，触碰到的都和现实别无二致。

　　云阳：是因为师父的灵力比你强么？

　　竹山道：灵力的强弱只和梦境大小有关，场景很大的梦是需要灵力支撑的，但梦境的真实度只和灵力的走向有关，这需要对灵力有极致的操控力。我之所以短短三百年就能成人形，是因为当初师父救我时给了我些灵力，我现在都不怎么会控制它。

　　云阳双眼发光，期待的问：你觉得我能练到什么程度？

　　竹山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游走了几个来回：你？你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还是先在这里呆个几百年，养养灵气再说吧。

　　云阳一连几天意志消沉，因为竹山说的那句话给了他很大的打击，闻人回来的时候看他病怏怏的，就问了一句怎么了，云阳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期待着闻人能给他一个不同的答案，没想到闻人听完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云阳叹了口气，提起篮子向外走：我去找竹山。

　　闻人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带点果子回来酿酒。

　　竹山走时说他去竹林挖竹笋，准备下山换点吃的回来，可云阳在竹林没找到他，以为他临时改了主意，也没在意。于是自己一个人去小路上找野果子，好多他根本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只能一种摘一点。

　　小路植物茂盛，光线不如大路好，正低头摘果子的云阳突然听见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停下动作听了听，提起嗓子喊到：竹山？

　　没人回应，他本以为听错了，可刚走两步声音又出现了，他一颗心提了起来，盯着草丛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黑暗中有东西，他紧张的拔腿就跑。

　　从他跑起来那刻起，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就一直跟着他，眼看就要到大路上了，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一个影子跳到他面前，云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狼，个头都快赶上他了。

　　它摆着一副进攻的姿态，目露凶光，龇着牙，发出呼呼的声音。

　　云阳几乎屏住了呼吸，想叫又不敢叫，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一人一狼对峙了片刻，云阳快速的思考对策，他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不退还好，一退气势就弱了，那头狼看准了时机，迅速朝云阳扑过来，张嘴向脖子咬去。

　　云阳带着哭腔大叫了一声师父，同时伸手去挡，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顷刻间鲜血淋漓，温热的液体滴到他脸上。

　　云阳撕心裂肺的哭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葬身狼腹，他悲哀的想，如果自己死了，师父和竹山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也许会出门找找他，但终究连根骨头都找不到。

　　他奋力用膝盖往狼腹一顶，没想到它竟然痛的松了口，云阳拼命往前爬，想逃离狼爪，指甲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刚爬了没两下，感觉小腿又是一痛，紧接着被那头狼叼着泄愤似的甩来甩去，他被撞的头昏脑胀。

　　两只手不辨方向的乱抓，抓到了一棵树干，然后拼尽全力用另一只脚踹狼头，快死的人一点都不敢保留，拼命踹了几下它终于松口。

　　云阳也不跑了，知道跑也没用，于是先发制狼，跳到它的背上，手脚分别锁住它的脖子和腹部，张口咬住耳朵，用尽全力，打死也不松口，身上的两个洞还在往外渗血，却疼得早没了知觉。

　　那头狼拼命摔着身体，但云阳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他渐渐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云阳浑身是血，怒目圆睁，那头狼偶尔还会挣扎一下，可每挣扎一下云阳就用更大的力气勒住他。

　　云阳意识渐渐模糊，可是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能放手。他已经无法思考为什么不能放手了，不清楚自己是死是活，身体只是在遵从大脑的指令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小路上响起脚步声，一个声音道：师父，这是云阳的篮子。

　　另一个声音道：不错，是他出门时拿。

　　云阳意识模糊的想了想这是谁在说话，他感到一个人跑到自己身边，那人惊叫了一声：天哪！

　　云阳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他突然就哭了，知道自己没事了。

　　竹山很早就挖完竹笋下山了，回来后闻人说云阳去竹林找他了，可左等右等都不回来，眼看天都黑了，两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晚上两个人差点没把林子翻过来。终于找到云阳的时候，云阳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样子给了竹山很大的震撼。

　　他认识那头狼，山北面住了一群狼，头狼姓左丘，修为很高，左丘家的狼几乎都能化成人形，除了这个刚出生不到两百年的老五，即使如此，他杀云阳也像咬死一只兔子般容易，他是怎么拼尽全力不被吃掉的？

　　竹山用袖子擦着他的脸道：没事了云阳，你先把手松开。

　　云阳不是不想松，只是四肢早就僵硬，针扎一样的痛，可就是动不了。他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嘴里说的话竹山一句也没听懂，只能伸手去掰他的身子。

　　一个声音阻止了竹山：我来吧。

　　云阳听出了那是师父的声音，于是哭的更加伤心。闻人把云阳解下来时，他的四肢几乎不能动，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太深，因为用力所以依然在流血，破烂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闻人给他止了血，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那头半死不活的狼。

　　竹山道：是左丘家的老五。

　　闻人收回目光，抱起云阳往回走。天已经彻底黑了，竹山走在闻人身边，紧紧抓着云阳的裤脚，小声问：师父，云阳不会死吧？

　　闻人道：有为师在，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