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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妄之灾 ...

  •   这天晚上,天擦黑,一辆的马车刚到宅子门口,云正庭正从马车上下来,只见门前树上跳下来一个黑布隆冬的影子,伴随着一阵惨绝人寰的怪叫。云正庭被吓的落脚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车夫吓得赶忙上前扶他。

      那影子道:爹?

      云正庭是个讲体面的人,摔倒时脑袋磕到了马车上,这事可大不体面,怒火蹭的一下被这声爹给点燃了。他瞪着眼睛站起来,渐渐看清站在树下的云阳,从上到下乱七八糟,手里拎着只乱扑腾的鸟,他厉声道:大晚上又鬼混什么!

      云阳把鸟往草堆里一扔,道:抓鸟,爹,你没事吧?

      云正庭叹了口气,一副看朽木的表情看云阳,突然想起这块朽木是自己儿子,又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进去吧。

      在汉川这个小镇,云家可以说是一个大户,云家家主云正庭是个鳏夫兼茶叶商人,因为生意所以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家,唯一一个儿子云阳也和他不亲。

      云阳的娘生他的时候没挺过去,如今已经十六岁,因为缺人管教,性格可以说是放荡不羁,一点没有大家公子的气质,净干些爬树捞捞掏鱼鸟窝之类的事。

      云正庭这次回来仿佛很累,脸色也不怎么好,早早便休息了。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胖厨娘一边帮他盛汤一边道:老爷这两天不舒服,少爷有空去看看。

      厨娘名叫王秀,长得膀大腰圆,长的一脸喜庆,云阳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两人也很亲近。

      云阳点了点头,但心中觉得云正庭休息几天也好,免得总是催促他读书。

      厨娘挑了挑圆脸上两根淡淡的眉毛,一脸喜笑颜开的道:少爷,明天就是你的生辰,老爷难得回来一趟,可得把府上好好布置一下。

      云阳:好好好,我可以去山上打点野味,做顿好吃的给我爹!

      王秀:这事你不要跟我说,老爷还在家,你去跟他说。

      云阳翻了翻白眼。

      吃完早饭,他顺道去看看云正庭,敲了几下门却没人应,隐约见到一个黑影站在门后,他刚想问爹你怎么不开门,推开门却连个人影都没了,云正庭正躺在床上睡觉,脸色有些灰暗。

      云阳轻轻叫了声:爹。

      他没醒,云阳很纳闷,他从来都是精力旺盛的,连风寒都没有过,这次出去是干了什么累成这样。

      当天下午,厨娘忙里忙外,把夸张的大红缎子和大红灯笼挂的满府都是,还准备了请帖,打算当天就送给街坊四邻,次日大宴宾客。

      生辰当天,天还没亮,云阳就悄悄地爬起来,早在昨天下午他就已经和经常在一起鬼混的阿牛打好了招呼,今天早上一起上山去打野兔。

      这是一个阴天,天上连颗星子都没有,他出门的时候带了只灯笼,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挂了很多红布的缘故,府里有种阴森森的气氛,于是云阳又回屋披了件外衣。

      出大门必须要经过云正庭的房间,他捂着灯笼的光,蹑手蹑脚的从他门前经过,生怕惊动了他。突然莫名刮了一阵风,他打了个喷嚏,几乎是同时,一个黑影从他面前闪过,消失在了云正庭的房门里。云阳愣了愣,第一反应不是那个黑影究竟是谁,而是为什么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愣了片刻,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他能肯定自己没看错,是有个……东西过去了。鬼使神差的,他缓缓伸手推了一下门,门竟然没有栓,吱的一声就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云阳心跳莫名的加快,轻声道:爹,不是你在吓我吧。

      他把手里的灯笼向房里伸了伸,隐约见到一个人型躺在床上,他又叫了声:爹?

      还是没人回应,他强作镇定的缓慢走到窗前,用灯笼照了照,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云正庭眼窝凹陷,面颊也似乎消瘦了许多,云阳心一惊,他的胸口竟然没有起伏!

      就在他伸手探云正庭的呼吸时,一个人型的黑影从云正庭的身体中闪出来,直击他的眉心,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像是掉落了一个深渊,无边的黑暗,不停的往下落。

      云阳在暗里飘了很久,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不断往下坠,模糊中听见有人在叫他。

      意识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才逐渐清醒,醒来的云阳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王秀端坐在一边,她坐的笔直,面无表情,云阳长这么大几乎从来没见过王秀面无表情的样
      子。

      他撑起身体,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问道:秀姨,发生什么事了。

      王秀没什么表情,好像不认识他似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云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秀姨?我们去哪?我爹呢?

      王秀道:清凉山,死了。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语气却说不出的怪,云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清凉山,你爹死了。

      云阳心惊:死……死……死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他人呢?

      王秀:你已睡了十天,他也死了十天了,尸体在汉川。

      云阳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云正庭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

      他叫道:停车!

      王秀看了看他没说话,云阳又叫了声停车,马车才在路边缓缓停下。云阳这才发现赶车的人是花匠刘小侯,神态像王秀一样反常。

      他长舒一口气道:什么叫我爹死了?你们就把他一个人扔在汉川?

      王秀道:现在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云阳觉得王秀很不正常,她在府上已有将近二十年,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云正庭死了他应该是哭的最伤心的那一个,可她竟然用那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谈云正庭的死,云阳越想越糊涂,试图用理智来解决问题:你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我就没见你出过远门,你怎么知道清凉山的?我爹是被人杀害的?那我们怎么没事?

      王秀淡淡的道:你没事怎么会躺十天?

      云阳还抱着一线希望道:那你呢?那刘小侯呢?

      王秀:谁说他们没事?

      云阳:他们?我说的是你,你和刘小侯。

      王秀:谁说我是王秀?谁又说他是刘小侯了?

      云阳懵了,不禁有些心慌,眼前这个人除了和王秀长的一模一样外,确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王秀说话从来都是一惊一乍的,而这个人气质稳重,虽然语气还算温和,但感觉莫名威严,云阳心渐渐往下沉:那……你们是谁?我没听说秀姨和刘小侯有同胞姐弟。

      “王秀”看着云阳,严肃的道:云阳,现在没时间解释,你很危险。

      云阳盯着“王秀”看了一会,似乎是在辨别她说的是真是假,突然他夸张的笑起来,捂着肚子笑的瘫在马车里,好半天才缓过来,气喘吁吁的道:秀姨,我差点就被你们骗了,这是谁的主意?你装的太像了!是不是我爹的主意?

      “王秀”淡淡的看着他,不为所动,突然他捂住云阳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同时马车也快速动了起来。她掀开车帘对云阳道:呆在这里。转个身就跳下马车。

      事情发生的太快,云阳眼看着“王秀”跳下去,担心她这么胖的身形会跳出毛病来,于是想把头伸出车窗外看看,然而这一看,他就彻底呆了。

      只见马车后面王秀毫无生气的趴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色长衫的男人,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华,他身边有几个黑色的人影,半透明的,这些东西还不断的从地下冒出来,他认得那个,他在云家见过两次。马车跑的太快,他还来不及看清就是一个转弯,所有人和事都被抛在了身后。

      云阳呆呆的坐在马车里,可以说是害怕,因为“王秀”说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也可以说是伤心,因为这么看来,云正庭是真的死了,连王秀和刘小侯也没了。

      他正发呆,车帘被掀开,刘小侯从外面进来,他的神态动作和刚刚的“王秀”一模一样,云阳小心打量了他一番,试探的问:小侯?

      “刘小侯”看向他,眼神简直和刚刚的“王秀”一模一样。

      云阳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不会和刚刚那个人……

      “刘小侯”打断他:刘小侯和王秀的身体里面都是我。

      云阳:你是说……借尸还魂?

      “刘小侯”道:差很多,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沉默了片刻,云阳又问:我秀姨呢?

      “刘小侯”道:丢了。

      云阳气愤道:丢了?你就这样把秀姨给丢了?

      “刘小侯”语气平静地道:云阳,整个云家只剩你一个人了,你的秀姨只是个壳子,你要一个没有魂魄的壳子干什么?

      刘小侯长相清秀,配上这一本正经的语气显得格外真诚,但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的云阳从里到外凉透了,明明前几天还在一起说笑,怎么睡一觉自己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了呢?他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睛红红的却没哭出声。

      “刘小侯”频频抬眼看他,看他第五次的时候说:魂魄轮回转世,没什么好哭的。

      云阳向他翻了个白眼,抬手囫囵抹了把脸,继续无声的掉眼泪。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云阳哭的睡着了,等他醒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些饿,却不想跟身边的人说话,于是就忍着饿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经亮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摸了摸肚子,犹豫再三向“刘小侯”道:我饿了。

      “刘小侯”好像没听懂什么意思,看了他一会才道:忍一会吧,到了清凉山有吃的。

      云阳问:还要多久能到?

      “刘小侯”道:三天。

      云阳惊的张大了嘴巴:三天?我饿也饿死了吧,尸体都硬了吧!

      “刘小侯”道:我可以渡给你灵力,你不会死。

      云阳果断拒绝:停车,我想吃东西。

      说着就钻出了马车,结果一探出头发现没人驾车,马自顾自跑的很快,而他们正处在荒郊野外,他又钻回车子道:停车。

      “刘小侯”轻轻摇了摇头。

      云阳有些郁闷,眼前这个“刘小侯”就像个假人,什么都很妥当,但是没什么情绪。他权衡了一下,惹恼他的几率有多大,自己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觉得他完全没有生气的可能,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巴一撇,说哭就哭了起来。

      云阳开始还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可是想到这几天做梦似的遭遇,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哭声也就越来越大,鼻涕眼泪流的满脸,他抽抽搭搭地说:我爹死了,秀姨小侯也死了,我背井离乡,要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现在还要饿肚子,我好可怜,我好委屈。

      说着他拉起“刘小侯”袖子准备擦鼻涕,“刘小侯”完全是下意识的把手抽了回来,云阳又把头埋在了他的膝盖上,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确实很委屈。

      “刘小侯”刚抽回来的手凝固了,他僵硬的一动不动,不知如何应对,道:你先起来。

      云阳得寸进尺,开始往他怀里钻,哭的越发伤心。

      “刘小侯”忍不住抓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后拉了拉,眼看云阳又要粘回来,他迅速用手掌顶着他的头道:让你吃。

      云阳收放自如的不哭了,一抽一抽的问:真的?

      “刘小侯”:嗯。

      半个时辰后,云阳烤着兔子问“刘小侯”:你应该不用吃东西吧?

      “刘小侯”闭着眼睛端坐在一旁没理他,云阳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整只兔子,打了个饱嗝,满足的躺在了旁边的草地上,“刘小侯”道:走吧。

      云阳闭着眼睛,过了会才懒懒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云阳?我爹是怎么死的?你要带我去清凉山干嘛?

      “刘小侯”正要开口,云阳接着道:你不说我不走。他坐起来:你是什么东西?

      他这么问毫无恶意,只是纯粹不知道眼前这个壳子里的东西是人是鬼。

      “刘小侯”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道:故事有点长。

      云阳道:那就慢慢说。

      “刘小侯”道:盘古劈开混沌时,清气往上形成天,重浊之气往下形成地,为了平衡天地阴阳,诞生了司阴和司阳两位神,分别执掌阴阳,如此相安无事了数万年。但重浊之地易生邪念,天神司阴一念成魔,打破了阴阳平衡,司阳全力镇压,仙体消散,元神破碎,一片元神投入轮回,转世成了你。

      他说的简洁易懂,云阳摸着下巴道:你觉得我是天神司阳?

      “刘小侯”摇了摇头:虽然你是他元神所化,但你是你,他是他。

      云阳想了想:那些脏东西是司阴的人?他要找我报仇?

      “刘小侯”道:他们就是司阴,如今他元神被封,没有实体,封印只有设封的人能打开,他需要你。

      云阳:可你说我不是司阳。

      “刘小侯”:你是唯一一个可能成为司阳的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我也不能冒险让他有机会出来,所以你要呆在清凉山,任何污浊之气都无法接近那里,你会很安全。

      云阳:那他们为什么要杀其他人?

      刘小侯道:你毕竟是司阳元神所化,司阴现在的样子很难接近你,他也许觉得吞噬一些魂魄就能对你做些什么了。

      云阳看着眼前的人,中等个头,很瘦,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眉清目秀,脸色苍白,不管说什么都是一脸平静,眼神温和,但看不出情绪,他确定了这个人不是刘小侯,刘小侯是会跟他一起爬树打鸟的。胸口像堵了一块东西,他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他问:你是谁?

      “刘小侯”道:阴阳需要平衡,我是新的司阳。

      云阳:所以我就像一把钥匙,还不确定能不能开门,但你要确保我不会落在坏人手上,因为万一我能打开那扇门就大事不好了。

      “刘小侯”点点头。

      知道真相后,云阳觉得身上的力气仿佛突然被抽干,他往地上一躺,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你怎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云府的其他人。

      “刘小侯”道:云阳,这是定数,我救不了,生死轮回,你也不必执着。

      云阳本来就没指望听到什么好话,仙人眼里百年不过弹指一瞬,人在他们看来估计就像蜉蝣,朝生暮死,不值一提。他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翻身起来朝马车走去,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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