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刀》一粒种子

1、遇见旧友

　　龙小刀背着她的赤灵刀从京城出发先乘马车辗转一路，再骑马北上，虽说已是初夏，但北地风多且空气干燥，连日骑马，北风吹的她脸皮和手背都有些皴裂。
　　傍晚天边乌云压顶，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不断积聚翻涌，将整片天空充塞殆尽。远处山峦之间隐隐露出庙宇一角，钟磬声自墙内飘飘荡荡传送而出，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平添了几分苍茫。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又要淋成落汤鸡。
　　她有些对不起死去的祖父，祖父一生戎马关山北，铮铮铁骨，却晚景凄凉。父亲是祖父的独子，年纪青青战死在沙场，母亲也因相思成疾没几年就跟着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他人不能体会，祖父却一路扛过来了，祖父一生没有流过泪只有洒过血。
　　她六岁母亲去世后，就跟随袓父生活在军营，女子应学的琴棋书画、女红梳妆她是一样没学会，倒是跟着军中的将士学了不少刀剑招式，也粘染了些喝酒猜拳的恶习。和群糙汉子成日在一起，性格也大大咧咧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祖父也忙于练兵战事，无暇顾及她，也不多加约束她，任她自然发展成长。
　　九岁那年，元帅夸她勤奋刻苦，练功颇有灵气，见她年岁小提不起大兵器，竞然送她一把刀，就是赤灵刀。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她是女孩，只知道是龙将军的孙子，大家都叫她龙小子，这一叫就是多少年。这刀本来没鞘的，那时侯袓父怕她小伤到自己，便用竹子做了一个刀鞘，再用细皮革密密匝匝地缠了。现在刀鞘己被她的手磨的光滑老旧，祖父也离她而去，她却觉得好像昨日才见过袓父一样。
　　袓父是元帅的一位副将，祖父是六十高龄上战场受伤被抬回来的，自己当时只有十三岁，没多久他老人家伤势恶化去世了。祖父临去世时交待她不许再去军营，虽然有元帅和袓父的至交好友照看，她在军中也不会太难生活，但毕竟自己是女孩，年龄也大了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元帅也只当是祖父想要保全龙家的最后一根独苗给龙家留后，也就再没提起过让她去军营给她一个职位之事。
　　说起龙将军，熟知的人都竖起姆指赞一声龙将军真汉子真英雄。可是现在龙家就剩她这么一个孙辈和满祠堂的牌位，还有十几位无处可去的老仆，那些老仆大部分是伺侯过祖父的亲兵，无家无室，身体残疾，她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她不想遣散了，免得祖父在地下骂她无情。
　　祖父去世后的两年，她的日子过的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经常与酒为伴，酩酊大醉。将军府也随之破败变得冷冷清清。近几年才有些人气，府里也时不时有了欢声笑语，总算有些家的样子。
　　将军府里养着十几个孩子，都是龙小刀这几年陆陆续续带来的，全是老爷子手下军士的遗子，她不管的话这些孩子都很难有活路，她想着干件让老爷子值得骄傲的事。她知道老爷子多么希望她是个男儿，好接着他的道路走下去，可惜她是个假小子。
　　当年龙老爷子只想着战场杀敌保家卫国，没想着赚银子养家糊口，他在世时府里也不富余，去世后府里穷的只剩下清风明月，空留大门前的两个石狮威风，老仆人她不忍心赶走，出去他们也没活路，十几个老仆得发月钱。孩子们得吃饭呐，还得请先生教导，她不仅仅是养活他们还想让他们的人生有意义。所以她常常打包出来努力赚些铜臭，这次打算去敦煌。
　　紧紧张张赶路，天上乌云翻滚，一阵阵风旋起的地上的沙土草叶乱飞，突然一只雪白的狐狸从路边窜了出来，狐狸只有一尺来长，身子圆滚滚的，毛色泛光，很少见的品种，这小东西四条腿有些站不直，走起来一瘸一瘸，
　　应该是后腿受伤了。小狐狸用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她，吱吱地朝她叫个不停，好像向她求助，这么有灵性的东西，应该是人伺养过的。
　　别看这狐狸圆滚可爱，但爪子里指甲上的毒也不容小嘘，本欲不管，说也奇怪，这狐猩居然挡在她的马前不让路，用明亮纯净的淡褐色眼睛直直望着她。
　　“你也知道我是好人心软”龙小刀边说边下马，蹲在地上从包袱边缘上撕下一条布，“别动，收起你的指甲，给你伤口上撒了点创伤药粉，这可是我用的，便宜你了。”
　　小狐狸好像听懂了居然乖乖不动，让她摆弄，她越发肯定这是人为训养过的。
　　给包扎好后，看着用力往她衣服里钻的小狐狸，突然有些害怕，哪天被这畜牲抓一下就得不偿失了。
　　带着小狐狸终于在中午时分刚好进入雁州城，乌云却又退散了，好像出来只为戏耍她一番。
　　雁州城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交易大镇，人口杂聚，街上行人熙攘，人声鼎沸，叫买声络绎不绝，时不时有三两个巡街的衙役路过，一派繁华景象，好不热闹。
　　龙小刀寻到一处挂着块聚客来牌匾的客栈进入。
　　一位面皮白净，年级不大的店小二看见进来一位高挑的少年，背上应该背着布条包裹的刀剑和一个不大的包袱，一脸风尘，知道是行了远路的。
　　少年胸前的衣襟处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毛色雪白，转着两只眼滴溜溜的到处看，甚是可爱，是宠物吧。
　　鱼龙混杂之地，有些人有奇怪的爱好，他也见惯不怪的麻溜跑过来，到跟前才发觉是一位少年打扮的姑娘。微微一顿后便点头哈腰地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有上好的各种吃食，厨子的手艺也是一绝。要住店的话有上好的客房，每晚只需三百二十文，大通铺才需一百文，上好的客房便宜又舒适，保你满意。”
　　“先来一碗拉面，二两牛肉”龙小刀解下背上的赤灵刀立在靠墙角的桌子边上又说“再备上等客房一间。”
　　“好喽！一碗面，二两牛肉上起”小二边吆喝边像征性的用抹布拂拂桌椅“姑娘您请坐，再来点酒吧，本店酒醇香可口也是一绝。”
　　“先就上这些吃食，酒不要”龙小刀回答道。
　　她为了在外行走方便穿着一身褐色短打，脚上一双旧牛皮短靴，头发在后脑用布带高高扎成一束，沒有多余饰物，她也没有刻意隐瞒性别，只不过她身材高挑，略瘦，比一般女性高些，也没有女孩子的文弱娇羞，再加上女性特征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的，离远看她就是位少年。一路上有大部分人都认为她是一位俊秀的少年，她也不多做解释，这样也方便行走。
　　她刚坐定，环顾房间四周，一楼是大厅，放着六张大方桌，二楼应该是客房，正值午时，吃饭的客人也比较外，喝洒划拳，嘻笑攀谈，声音噪杂。
　　那只狐狸探探头，发现桌上的吃食，跳到桌上，先闻闻面，嫌弃地撇撇嘴，她绝对看见这畜牲嫌弃的表情，真有意思，狐狸直接吃起了旁边的牛肉。龙小刀正在婉惜她的一小碟牛肉，这时听见邻桌坐着的四人边吃边闲聊。
　　“听说了没，贾善人家出人命案了”一位身体健壮的中年食客压低语气神秘兮兮地说。
　　“啊！真的？”另几位好奇的隐隐有些兴奋问道。
　　“这还有假，我今早路过他家门口白灯笼都挂上去了。听说死的是贾善人的大公子贾思存，说是金影门的人干的。”中年食客吃一口菜又道。
　　“你怎么知道是金影门的人干的”
　　老者追问道。
　　“死者的胸口放一枚刻着梅花的金币，不是金影门干的还能有谁。”中年食客得意的说。
　　其中一老者似有不信的道“嘁，不会吧，贾善人家每年每季都施粥，年年出资修路修桥，就城外的大小庙宇都时时修补，那么和善的一家人怎么会得罪人，贾大公子那么丰神俊朗的人，怎么还被金影门的人杀了，金影门也真是无恶不做。”
　　中年人望望周围道“吁，你小声些，金影门的黑煞们咱得罪不起。难道你没听说，二个月前城外破庙里死了二个人，胸口也放着刻着梅花的金币，不也是金影门干的。江湖传闻，金影门的人只收人钱财夺人性命，不管良善好恶，他们的踪迹神秘莫测，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人不会知道。不过金影门虽可恶，他们也不平白无顾的杀人，要有足够的钱财才会出手，无钱是不会杀人的，杀个人听说要价少则几百两多则几千两不等，一般人谁有那么财大气粗。贾大公子怕是得罪了大人物了吧，不然谁有那么多钱财去请动金影门的人动手。”
　　老者摇头叹惜道“也是啊。哎……，这世道不太平啊，不过与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不会得罪了谁。可惜了那贾大公子，多么优秀的一个人，说没就没喽！”
　　龙小刀正听的兴浓之时，说话的几人突然住声了，齐齐看向客栈门口。